老夫老夫

　　曾经徐子臣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心情好的时候他会轻轻蛰你几下，不痛不痒，心情不好他就会呲嘴亮出锋利的犬牙咬得你体无完肤。这些年和羌戊在一起，他也渐渐被对方软乎乎的性格影响，收起了一身刺，靠说些白烂话过过嘴瘾。
　　而今天碰到吕青耀，他久违地感觉到好不容易收起来的刺全像炸毛一样抖开了。
　　毕竟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虽然这家伙充其量就是个留下堆糟糕回忆的前任。
　　说起来羌戊算是徐子臣初恋，但这小子的感情生活居然比自己还丰富些。在徐子臣之前，羌戊还谈过一男友，就是眼前这倒霉催的。
　　现在回想起来，羌戊就像个冤大头。当初吕青耀和他处的时候以母亲生病为借口三天两头找羌戊借钱，他还乐呵呵觉得对方肯开这口，是把他当自己人看。他又不敢跟家里说和一男的好了，那段时间徐子臣就看羌戊每天可怜巴巴去食堂就打个小白菜合着白米饭扒拉扒拉过，特别勤俭节约。结果好家伙，大一快结束人家扭头就攀上高枝和别人跑了，羌戊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连油都没揩几下，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告诉我呀，我可以改呀，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找别人？”在小旅馆里看着被捉奸在床的情人，羌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没有愤怒，只有迷茫和委屈。
　　结果吕青耀的回答特别戳他心窝，一下戳得鲜血直流。
　　“羌戊，我觉得我们不像在谈恋爱，你就像我养的一条狗而不是我的男朋友，分手吧，我们不适合。”
　　其实吕青耀那话有一部分是在陈述事实，没带什么侮辱意味，羌戊还在委屈唧唧地沉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他不合适，旁边一起来抓奸的徐子臣就坐不住了，冲过去把床上还在往羌戊身上戳刀子的吕青耀扯下来狠狠闪了几巴掌连带踹了两脚。
　　“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之前怎么没说分手，现在被抓奸了就冠冕堂皇说自己找到真爱了？你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一边留着个备胎一边和情夫逍遥快活的你觉得挺得意是吧？见你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不要脸你家那垂死重病在床的老母知道她儿子在外面这么贱吗？要不要我通知下她老人家说不定人就回光返照从ICU里蹦出来收拾你这丧门星了......”
　　当时在场的小伙伴都惊呆了，那奸夫好半天才记起地上被揍的是他的人，腾地一下扑过来试图拦住还在往吕青耀身上招呼的徐子臣，被对方一拐子顶了个肺，一脚踹边上去了。
　　一般人分两种，智商高的能逼逼就绝不动手，武力高的能动手就绝不逼逼。然而徐子臣属于能逼逼就逼逼，能动手更好他可以边逼逼边动手的那种，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挺单薄一小伙锤起人来这么狠，招招往人痛处招呼，硬是把吕青耀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躺地上哼哼。
　　那时徐子臣对羌戊还是纯洁的男男关系，充其量就是心疼自己的脑残兄弟被人给渣了，看床上那人渣扯高气扬理所当然，再瞅瞅羌戊那窝囊样，这兄弟做点什么是指望不了了，他觉得这时候自己不上不行，不能让这对奸夫□□就这么逍遥快活。
　　结果就是吕青耀被打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加上昨天刚疯了一晚上未着寸缕，躺地上死狗一般活像被S♂M了。
　　“咔嚓咔嚓！”徐子臣掏出手机调好角度把他这幅尊容留了个底儿，这才心满意足拉着旁边还在目瞪口呆的羌戊扬长而去。
　　那之后好多年，徐子臣手机里的照片早删了，要不是今天刚好碰到，他觉得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再花一秒回想起这个人。
　　这家伙添了副眼镜看起来倒是更人模狗样了，西装革履全身散发出一股精英男的气息。
　　然而这有什么卵用？他有没有改邪归正关我们什么事儿。
　　这时候一旁做了半天人形背景的羌戊突然站起来，拉住徐子臣的手，扭头冲吕青耀友好地笑了笑：“啊呀，好久没见了，你看这不巧电影快开始了，咱也没时间叙叙旧，你看哪天找个时间我们请你吃顿饭？”他将“我们”两个字咬的挺重，说着又扯了扯徐子臣：“子臣，走啦，电影快开始了。”
　　徐子臣这才收回了满身的刺儿，周身气场变得圆润起来。
　　又冲吕青耀甩了个眼刀，徐子臣这才跟着羌戊入场了。
　　其实这事情过去也挺久了，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不能心平气和虚与委蛇坐下好好聊一聊。但徐子臣就是看那人不顺眼，一辈子都不会看顺眼。某方面来说他这情况和羌母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能消除，不可调和。
　　电影比想象中更精彩，虽然徐子臣不是很喜欢这种类型，但羌戊看得开心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他正抬头看羌戊，发现羌戊也在看他。
　　他顿时有种偷窥被抓包的羞耻感，特别是在昏暗的房间里羌戊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显得特别亮，被这样的眼睛盯着让他莫名有些心虚。
　　“看我做什么呢？看电影。”他小声说，刚说完羌戊就把他头一爪子扒拉过来，亲上了。
　　不算很激烈的吻，他只是捧着徐子臣的脸轻轻往他嘴上啄，一下又一下，徐子臣被啄的有点痒，伸手推了推，羌戊就乖乖缩回自己座位去了。
　　黑暗中，徐子臣感到有什么覆上了他的手，捏了捏，又捏了捏，然后羌戊就把他的手整个儿紧紧握住了。
　　徐子臣突然就懂了，羌戊想向他表达的。
　　我没事儿，还有，谢谢。
　　早年带来的伤害总会有痊愈的一天，其实羌戊并没有徐子臣想象的那么脆弱，何况这些年他身边一直有那么一个人一往无前地拉着他马不停蹄向前走。曾经羌戊的朋友们一度忌讳在他面前提起吕青耀的名字，只有徐子臣一直有事没事故意拿这名儿刺他，一遍遍残酷地将他的伤疤血淋淋地掰开呈现在他面前，又一遍遍用自己独有的乐观温柔地帮他把伤口缝合，直到旧伤已麻木，血痂脱落露出新生的血肉。
　　这些好羌戊都一笔笔记着，有时候他觉得徐子臣的大恩大德简直无以为报，他除了依着他惯着他好像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徐子臣啥也不缺。和徐子臣在一起的早些年他也钻过和他妈一样的牛角尖，觉得现在徐子臣对他的好就像一种施舍，哪天他不乐意抽身走了，羌戊一定会跌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这种想法像一个魔咒逼迫得羌戊每分每秒都很焦虑，仿佛下一分钟徐子臣就会厌倦他转身离开。他没法对徐子臣说出这种源于自卑的不信任，只能加倍对他好，他只会傻傻的做这一件事情。
　　直到徐子臣发现自家大狗忧心忡忡了好几天，在严刑逼供下才知道对方居然存着这样的心思。那天徐子臣怒火中烧，扯下羌戊的皮带就把他抽了一顿，羌戊从来没见过徐子臣发这么大的火，打在他身上的皮带下了十足的狠劲儿，很疼，直到他看到徐子臣掉的眼泪他就什么疼也顾不上了，挣扎着爬起来一把将眼前的人抱住。
　　“你特么个混蛋，眼睛被屎糊了还是咋的......”徐子臣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就趴在羌戊怀里一抽一抽的，羌戊能感觉到徐子臣的疼痛顺着两人紧贴的胸口传来，牵引着他的心也一同被揪紧。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蠢透了，居然纠结这种问题，弄得两人都不痛快。
　　“一起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他听到一向玩世不恭的徐子臣，用特别认真沉重的声音说道。
　　“我一直相信一个人能对人好的总额是有限的，你觉得你把你能给的都给我了，我也觉得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你了，现在你来跟我说你不信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他说得无比沉痛，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给对方安全感。“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似曾相识的话瞬间把羌戊戳得千疮百孔，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混蛋过，只能竭尽全力把徐子臣圈在怀里，那么用力，就像要融进自己的骨血。
　　“没有，你做的够好了。”他颤抖地回答着，仿佛在回答几年前那个迷茫委屈的少年。“是我混蛋，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我错了，真的，你别难过，别哭......”
　　后来羌戊睡了一夜沙发，从此再不敢提这档子事儿。
　　从那以后，羌戊能明显感到徐子臣在努力训练情话技能，从日常埋汰他升级到了日常调戏他，务必做到每天每分每秒都能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浓浓的爱意。有时候羌戊实在不好意思，跟他提说不用这样，徐子臣只是笑笑，揉着他头说：“既然让你自己体会你搞不懂，我只能表现得明显些啦，谁叫我喜欢的是个笨蛋呢？”
　　就是因为是笨蛋，所以我能把自己这颗不怎么值钱的真心放心存放在你那，不用担心你会弄坏。因为这个笨蛋一定会小心妥善地帮我保护好，比保护他自己拼命一千一万倍。然后就能牵住这个人的手，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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