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坠

作者: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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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一个故事(下)


      “这倒有趣。”司马昭哦了一声,“那你看我,是和你卖的旧物有缘还是无缘呢?”
      “不见得有缘。”老板说。

      司马昭在屋里转了几圈,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很像家里那匹黑马的足音……?!
      不好,要完。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出所料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吁——”音色清淡,却含着气韵。司马昭一僵,竟是下意识地想拔腿就跑。
      司马师的声音。
      ——救命啊哥哥来抓人啦!!
      司马懿忙于军务,这几日都是不着家的,临走前嘱咐了好几遍司马师好好看着司马昭,别让司马昭再出去惹事生非再给他忙上添乱了。司马师也是一反平日的纵容,半月来看紧了司马昭,任凭他怎么撒娇耍赖就是不松口。一个时辰前,司马昭好不容易逮着了司马师午睡的空档翻了墙根跑出来。
      他原掐好时间,在外逛个一圈买份包子,可以赶在司马师睡醒前回来。谁知包子铺旁有这家哑舍迁进,司马昭好奇心一起,站在那儿多看了会功夫……把掐时间跑回家这码事彻底扔在脑后了。
      ……失策了。司马昭捂脸。
      司马师对弟弟的性格喜好从来都是了如指掌,他出来逮司马昭,那就是猎人逮兔子,抓着长耳朵一逮一个准。
      ……阿昭跑出来,一定会去东市的包子铺,不如先去那里问问;阿昭玩心重,新铺开张时定会去里头荡个一圈——
      太好猜了,连罗列可能性分类讨论一二三四五六七都免了。
      “老板——”
      “何事?”
      司马昭想问老板哑舍里有没有茅厕,若是有他还可以去里面躲个一时半刻然后再翻窗逃出去……
      但他没问出口的机会了。
      司马师走了进来。他单手扶着木门,唇角抿着,目光凛然,并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神情,而是——
      山雨欲来前。
      司马家的大公子方及弱冠之年,身上便有了这般高傲而强势的气势,二十年后他那个强废齐王曹芳,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形象由此也能可见一斑。
      老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他猜出了司马师的身份,却也不打算正面去触司马师的霉头——人家的来者不善是看得见的,他还要在洛阳城里等扶苏的下一任转世,可没想过要得罪谁,早早地被卷铺盖走人。
      眼前的状况,看着倒是有趣。老板勾了勾嘴角,想。
      家庭伦理剧现场直播啊当然不看白不看。
      “可让我一番好找。”司马师说。
      “兄长!我……昭知错了!我们,呃,我们回去?”司马昭说。
      司马师哼了一声,“我看你这样子,怕是还想在这里买些东西。要是不能遂你的愿,恐怕回去了还惦着念着,想着下一次又要怎样跑出来——你接着挑,且当这里没我司马师这个人。”
      “我没什么可挑的……”司马昭小声说。
      “慢慢找,不着急。”司马师说。
      司马昭吓得快跪了。他确定肯定司马师就是在说反话敲打他!
      司马昭知道怎么回应兄长的关心,怎么体谅兄长的无奈,怎么应对兄长的愤怒,却独独不知道当兄长说反话的时候……他该做什么。
      说反话的司马师,生气的同时却还没丢掉清醒的头脑,战斗力一百,危险系数最高级。
      “……好。”司马昭深吸一口气,扭头慢慢找起来。自己作的死被哥哥抓包了,那就真的只能……跪着也要作完了。
      如芒在背。
      比起自己,司马昭觉的这一屋子的旧物古董和司马师更配一些。司马师是略懂赏玩古物的,司马昭则是把古物当玩物,买回家后新鲜感一过也就不知道被他搁哪儿了。他虽然不太识货,哑舍里的东西是珍品倒是看的出来的,想到自己搞不好要糟蹋一件好东西,司马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说,兄长你这是何必呢。司马昭在心里叹了口气。
      倒不如找件能衬司马师的,在半月后的及冠礼上送予他才好吧?
      目的明确,司马昭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柜上有一小块青白的玉,要是做成坠子挂上流苏系在司马师的腰上——才子美玉,相得益彰。
      玉色白的透彻,隐约能见到里面青灰的纹路缠卷,恰似天空里云卷云舒。司马昭刚扭头想问这块玉的价格,老板却已表了态,“这玉不卖。”
      ——“无缘千金难求,有缘分文不取。”
      司马昭想到老板刚说的话,心下了然。这老板比于常人确实显得古怪些,但倒也不是太难说话的人。商人以利为先,有缘无缘的说辞或许是个幌子,他说不卖,那大概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在里面……自己还是遵守他的规矩比较好。
      “不卖啊……那就算了。”司马昭耸耸肩,转身走出去,“走吧,兄长。”
      却有金戈之声簌地响起!
      “摆了东西却不卖,你是故意地想吾二人难堪?”司马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老板身旁,身上佩剑出鞘半寸,竟是竖在了老板的那一截脖颈上,“司马家想要获取掠夺之物,除了天命,倒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有时候司马昭总觉得自家哥哥要比自己更像个纨绔子弟……比如这种场合。自己从到大,大错没犯小错不断,低头服软是常有的事,从来不上纲上线地计较,超好商量——可司马师不一样。
      他的才华和他的骄纵是并行而生的。
      司马师刚说的那句话版权属于父亲司马师,司马昭对这句话的印象也很深刻。司马昭不太记得清这句话是司马懿在什么场合下说的了,原话是“司马家想要获取掠夺之物,倒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除了天命。”语序变了一下,大概是魏文帝殡天的前几日,司马懿对着他兄弟二人感叹的。
      老板的反应比司马昭想象中要冷静多了,换作普通百姓,此时此刻说不准已趴在地上下跪认错。老板只是把头从刀刃边微微偏开了些许,手夹刀锋把它推开了点,“无缘之人即便让他买了,恐怕也只能让流云玉做个观赏的玩意儿,那叫暴殄天物。何况……”
      “哦?你的意思是,愚弟与这玉无缘咯?”司马师打断他。
      “正是。”
      “那好,既然他与这玉无缘,你看我与这玉是有缘还是无缘。”
      “这……”老板的神情显得有些纠结,漂亮的眉微微蹙起。末了他叹一声,“罢了……你是个有缘人,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愚弟卖不得,你便将玉卖给我便是。”
      ……搞得你不会把玉反手送给司马昭一样!!!
      “多少钱?”司马师收了剑,走到司马昭边上接过那块玉。
      “二十贯。”老板说,“此玉名‘流云’,好好待它。”
      老板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擦过脖颈。还好司马师只是想威慑他,并没有伤人之意,他想。
      ……否则那道砍头疤旁边,又要再填一道伤了。

      “后来呢?”张子元问。
      “拿了流云坠走了,我怎么知道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你若还有机会再见它的主人,亲口去问他就是。”老板想了想,又说,“刚才讲的故事,是经了诸多先辈之口传下来的,时间过了那么久,想必里面也有不少失实之处。”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对吧?我知道了。”张子元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有其它什么事我再来问你。”
      雨还没停,甚至又有下大的趋势。张子元向老板点了点头,撑开伞又走到雨中。老板转身想回哑舍,却突然又想起什么,脚步倏止。
      “等一等!”他向那幅水墨山河远去的方向喊。
      张子元没有听见。雨声掩盖了一切。
      ……糟了。
      司马师买走流云坠的时候,打断了老板的几次“可是”,因而他没机会解释流云坠上的一个秘密。这一次,老板也没来得及在张子元离开前想起这个秘密……也就再一次重蹈覆辙,又失去了解释流云坠身上秘密的机会。
      流云坠被他叫做“凶玉”不是没有道理的。
      流云坠身上带着的,是一个阴暗的、给司马师和司马昭带来了永无止境坎坷凶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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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子元真的一点都不像阿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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