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唱钗头凤

　　听闻杳孟一行人回到黑石山，陈忱马上迎上去。老远看着自家大王提着一只红色的鸟禽大摇大摆走来，不由好奇地问：“大王，这是？”
　　杳孟一脸惭愧地说：“老子本想捉只狐狸仔的，谁知道长歌那厮发春，追着不放又打又骂。老子也没心思找下去了，正好看着这鸡长得特别，你看是拿来送礼还是咱们吃了吧。”
　　陈忱自然不敢说什么的，只招呼手下拿个笼子来。
　　待杳孟把小凤凰塞进笼子里后，陈忱端详一下，有些不敢确定地问：“这……是鸡吗？这么看着有点像凤凰？”
　　小凤凰：“足足足足足足。”我就是凤凰！上古神兽的后裔！放了我放了我快放了我！
　　周围的妖怪一脸不可置信地团团围过来，最不可置信的他们大王怪嚎：“它是凤凰那老子就是天帝的老子！”
　　“慎言！大王慎言！妖在做，天在看呢。”陈忱也不管笼里是不是凤凰了，直叫人拿走，转移掉话题：“大王这十来天也是辛苦了，老夫让人准备些吃食，大王先去洗漱一番吧。”他是有些见识的，只是凤凰几万年没出过来，连九千年前的九霄盛宴都没有派个使者来，时下不少人猜测凤凰可能要灭族了。小道消息什么样的谣言都有，但万万不可能随意一只凤凰走在道上还被自己大王给捉住了。加上那笼里鸡色泽暗淡，羽毛凋敝，不通人言，一副怂鸡样，跟图册上的凤凰可是大大不同。
　　可怜的小凤凰被安置到杂物房。笼子很小，不过尺来宽，它试着挣扎一番，却发现无论它的翅膀扑哧得多么用力，这小小的竹笼愣是纹丝不动。看来困住它的可能是个仙器。
　　挣扎了一番，把它仅剩的力气都耗尽了。它干脆缩成一团，闭目养神。
　　原本只打算合一合眼，没想到被尿憋醒时，杂物房的窗已经染上朝阳的光辉。
　　作为一只神兽后裔，自然没有吃喝拉撒的必要。但自从它的法力失去后，好像连血脉里的能耐都洗掉了。它不仅毫无武力值，还返璞归真一般，想吃想喝想拉。早先流浪的时候，它会寻一个隐蔽而干净的角落，挖一个坑，解决了生理需求后，再把坑埋上，然后去溪边洗洗屁股和爪子。无论生活如何艰难，它还是那只优雅高贵的凤凰。但现在困在这一尺之地，要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它觉得接受不了。于是它小心翼翼换着姿势躺，想缓解一下尿意。最后它发现一个斜卧的姿势最能缓解尿意，就不敢再动了。
　　等了好久，终于有人来了。
　　一只兔妖端了一个碗，怯怯地凑过来，搁到笼子前。这竹笼缝大，大到小凤凰能把头颈伸出来，但是它的下半身宽厚，刚好卡住在里面。它伸出头来足足叫。兔妖吓得跑到门后，好久才探头出来，两只长耳朵一抖一抖分外怜人。兔妖看它困在笼里实在没什么攻击能力，才又走上前，把碗推前一点说：“小鸡，吃点东西吧。”
　　小凤凰还是在叫。兔妖想了想，跑了出去，叫了只鸡妖一同进来，“阿九姐姐，你看看它说什么。”
　　小凤凰看到如此，首先提出要出恭，然后大吐苦水地抱怨他们冒犯了神兽。
　　鸡妖认真地听完，隔好久才说：“我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同类吗？”兔妖急了，它就能听得懂所有种类兔子的方言。
　　鸡妖想了想说：“可能因为这只鸡是异类，没资格学习我们族里的语言。也有可能它早早和族人家人分离，没来得及学。”
　　远古时期，神创造了万物，却是由得它们自生自灭。生灵以族群居。种族之间隔阂很大，慢慢衍生出属于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到了上古时期，一位天神为了哄自己的妻子开心，以神族为原型造了玩偶，并赋予他们神族的语言。后来那位小娇妻玩腻了之后，将玩偶扔在大陆上，由此才有了凡人。凡人的语言和神族语同源，虽然经过后来的发展变得面目全非，但妖怪们除了学习本族的语言外，还是会学习凡人的语言。不然不仅无法与外族沟通，还会被认为是不开化的乡巴佬。妖怪们的开化都是由族学组织的，再不济也有父母教导。所以不会说人语，也只有鸡妖说的两种情况。只是鸡妖万万没想到这笼里鸡居然连族语都不会，真是太可怜了。
　　小凤凰：妈的智障。
　　兔妖看着这只流落在外离乡背井的小鸡困在一尺笼里，动也不敢动的样子，甚为同情地说：“小鸡，你在里面累吗？想出来活动一下吗？”
　　小凤凰马上露出一副很痛苦的神情，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屋梁，像是绝望的要死了又不肯放弃希望的样子，艰难而缓慢地点点头。
　　兔妖和鸡妖都是黑石山的良善之辈，常常被欺负，难得见到弱者，同情心就爆棚了。谁料他们刚打开笼门，笼里鸡就呼的一声窜了出去，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兔妖还捏着笼门，缓慢地转过头看着鸡妖。
　　半晌。
　　“啊——那只鸡跑了！！！”
　　其实小凤凰没想跑多远，它觉得最要紧的是解决一下生理问题。飞不过几丈，它就在溪边寻了块隐蔽而干净的角落，挖一个坑来尿尿，然后再把坑埋上，最后去溪边洗洗屁股和爪子。洗干净后它就开始思考问题了：是回去呢还是逃跑呢？
　　回去本是万万不可的，但它现在仍在虎穴，恐怕过不久就会被捉住。与其被捉住严加看管，还不如现在回去，降低他们的戒心，日后再谋出路。
　　作为凤凰族里最聪慧的小公主，它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明智了。这群愚蠢没见识的妖精们一定会被它的自投罗网感动，从而善待自己。唔，最好是良心发现，把它送回凤凰台去。
　　所以它大摇大摆地走了回去，遇到来搜捕它的陈忱等一群人时，乖乖束手就擒了。
　　陈忱这会倒是很认真的研究笼里这只敢逃跑的鸡了，据说还是用苦肉计逃跑的，这么有智慧的做法，可不像一只普通的鸡。他不断念叨古籍上的文字：“丹穴之山有鸟，状如鸡，五采而纹，饮食自然……鸣雄曰即即，雌曰足足……”小凤凰还故意跟着足足叫。
　　“难不成还真是凤凰？”陈忱摸摸短须，沉思许久。
　　小凤凰：知道就好！跪下吧愚民！
　　军师又召集大家开会了。据说已经决定了贺礼是什么，让大家意思意思一下，举手投票表决。
　　会前大王和军师在小黑屋密谈。
　　“这真是凤凰？”杳孟的手粗鲁地倒梳着小凤凰的羽毛，偷偷拔了一根下来，塞进口袋。
　　“足足！”小凤凰怒目而视。
　　陈忱点头道：“老夫看像是。古籍有云，鸿前者，轩也。麟后者，丰也。蛇颈者，宛也。鱼尾者，岐也。鹳嗓声，椎也。鸳思者，张也。龙纹者，文也。龟背者，隆也。燕颌者，方也。凤凰通灵知事，聪明绝顶，每逢出世，下界必有异象。不过这只凤凰毛色模样与古籍中记载略有不同，也不排除血统不纯的可能。而且这古籍都是几万年前了，难免和现在有所差距。”
　　“那是不能吃了？”杳孟觉得有点可惜。
　　小凤凰再次怒目而视。
　　“那这礼真是送大了。”杳孟喃喃道，“安陵君会不会爱上我？”
　　小凤凰：咦，你们俩究竟什么关系？！
　　“凤凰凤凰，雄为凤，雌为凰，祥瑞也。妙哉！好礼啊！”陈忱连连点头，“这次我们黑石山恐怕要扬名了。上次九霄盛宴，天帝特意邀请，凤凰族都没来人……”
　　杳孟一手倒提起小凤凰，一手拨开它屁股的毛来看，大叫：“嘿！是母的！”
　　小凤凰觉得这是它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刻。当然，它年纪轻，不知道以后还有无数更黑暗的时刻等着它。但此刻它的确是羞愤欲死的。不，死之前还要把这登徒子弄死！它反身往杳孟的眼睛啄去。
　　杳孟这人，没文化，不会什么法术，出身低微，然而一身蛮力巧劲却是世上少有。只见他腰往后一弯，险险避过这一击。手还不忘挥过去，狠狠扇了一巴小凤凰的头，怒道：“奶奶个熊，又说通灵知事，怎么还攻击人！”
　　小凤凰几乎要被他一巴掌扇晕了，这破地方的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哦，它对一个随意掀别人裙底的流氓讲什么绅士风度？
　　“大王，估计就是因为通灵知事，才会啄您。”陈忱颇有深意地说。
　　杳孟不是很理解，一只鸟，还会讲究这些吗？又不是黄花大姑娘。
　　“老夫看，这凤凰虽然血统不纯，长相不佳，没有法力，不通人语，但还是有点羞耻之心的。”
　　“羞耻之心能吃吗？”杳孟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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