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期未别

　　白天的气温有所回升，太阳也早已悬于高空，早晨的阳光暖意还不是多。简轶尔哈出一口热气，白色的雾瞬间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坐进车里，搓了搓手才启动车子，往医院方向驶去。

　　医院大厅并没有因为周末而变得稀疏，除了看病的人及家属，还有一些年轻女孩子在苦苦等候有关陆灵修的消息，也有一些记者守在那里，等候着第一时间报道这位有名的钢琴家的新闻。简轶尔随意扫了一眼，便向电梯走去，按下楼层号码。

　　换上白大褂之后，简轶尔和护士一起去了陆灵修的病房。陆灵修住的是医院的高级病房，并且有保安看守，一般人难以接近。高级病房和普通病房不一样，是在较高的楼层里，所以从简轶尔的办公室去那里有一段较长的步行距离。

　　同行的护士有点激动，短暂的路途上都在聊着有关陆灵修的话题。她们万万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陆灵修，在小护士们的想法中，陆灵修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和她们的工作有所关联。在一旁听得到护士交流的简轶尔，听到叽叽喳喳的讨论，只是有点儿无奈的笑笑。

　　不一会便到了陆灵修所在的病房楼层，这里隔离开了嘈杂的环境，适合给病人休养恢复。

　　此时陆灵修还在睡觉，手上还插着输液的管子。病房里非常安静，茶几和桌上都放了鲜花和水果，让充满消毒药水的房间变得不那么刺鼻。拉起来的窗帘让房间变得幽闭，好在这里足够宽敞，灯光使房间变得柔和起来，不会让人感觉到压抑。旁边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似乎才20岁出头的样子，是陆灵修的助理。

　　“陆先生从昨晚到现在有醒过来吗？”简轶尔走近病床，看了看陆灵修沉睡的样子，随之转过头向旁边已经站起来的助理问道。

　　助理回答道：“早晨醒过一次，但是看起来他似乎很疼痛，过了一会又睡下了。”

　　简轶尔点点头，说：“病人有什么不适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陆灵修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似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循着声源又慢慢的向简轶尔这边移动视线。一张清秀而陌生的脸映入他的眼里，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温和，这副容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诶？醒了？”简轶尔微微睁大眼睛凑近。

　　陆灵修的眼睛又闭上了。

　　“……”简轶尔摸了摸鼻子，对助理说，“陆先生应该是太疲惫了，多休息休息，我下午再过来一趟。”

　　这算是简轶尔第一次和陆灵修真正的对视。他想起以前和女朋友一起去看音乐会的时候，vip座位很靠前，每首曲子结束后陆灵修总会笑着看向观众席，有时会让他有一种在和台上的人对视的感觉。此时陆灵修苍白又脆弱的面容看起来不及平时的万分之一，眼神也没有平日里的神采飞扬，但是睁开眼看向简轶尔的那一瞬，却让简轶尔的心里升起别样的感觉。

　　讲不清，道不明。也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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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办公室之后，简轶尔想起刚刚不过两秒钟的事情，突然觉得自己太多心了。他从来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还是面对一个男性。而且在他二十多年的认知里，简轶尔从没有往某个方面去想，因为他知道，那一条路和他的人生轨道完全不同，也超出了他思考的范围。

　　简医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该想的不去想。

　　今天是周末，他想，他应该好好去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本来想和冉汀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但是冉汀似乎和自己的朋友们在一起聚会，不便打扰。其实也是简轶尔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地方，有时和冉汀不同的意见就在于女朋友虽然温柔大方，但是玩的圈子实在是活跃了些，所以他会说自己忙而不能陪女朋友一起。

　　女朋友也抱怨过，但是面对略沉闷又有点固执的简轶尔，只能作罢。

　　简轶尔去了父母家里。母亲开门的时候有点惊讶，显然来之前他没有提前告诉二老，简母替简轶尔脱下外套，边脱边问，“小轶怎么回来啦？也不提前说声，”将衣服挂起来后发现他只有一个人，于是又问，“冉汀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今天没什么安排，回来看看你们俩，”简轶尔换好鞋，摆好皮鞋，“冉汀和朋友们聚会呢，没时间。”

　　“冉汀是个活泼的姑娘，你别太闷着要多陪陪她，别让人无聊了，我给你下碗面条。”母亲说完便走进厨房。

　　简轶尔应了声，朝客厅走去，简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就坐在沙发上闲聊了起来，他喜欢和父亲讨论时事，因为简轶尔认为自己的父亲对很多事都有不同的看法，很多时候有的话会让人觉的耳目一新。

　　他的家庭世代为医，父亲继承父辈学习了中医，在大学遇到简母，毕业后各自找到了工作就在一起了。生出的儿子学的是西医，虽然如此，简轶尔从小到大还是受了不少父母的熏染，对中医书籍也有所研究。在同龄男孩子都约着打游戏去网吧的时候，简轶尔便喜欢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书，也是多年的习惯让他成为一个家长口中“听话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也许会让人感觉简轶尔很闷，但对于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他还是能说的滔滔不绝，绝对不会像别人所想的那样“内向”。

　　在他工作之后，便选择了独自找了一间公寓居住，离自己工作的地方比较近。假期会经常回家里看看，父母尚且精神，不比操劳太多。过完自己二十七岁的生日后不久，便和相识多年的冉汀在一起了，两人作为情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反而因为太过于熟悉而有点尴尬，也是至今没有同居的原因之一。

　　午睡的时候，简轶尔忽然想起，他和冉汀一起去过不少陆灵修的音乐会，他房间的抽屉里，还放着音乐会的票根。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一小叠纸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这还是他呆在家的时候留着的。其实简轶尔对这个并没有太多兴趣，那时候不过因为好朋友喜欢，恰巧陆灵修在A市举办，就会一起去听听，虽然不懂高雅在哪儿，但是能陶冶自己的情操也是好的。

　　简轶尔轻轻笑了一下，将票根放回抽屉。

　　这其实挺有缘分的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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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轶尔开车回到公寓之前又去了一趟医院，换上白大褂之后并没有和小护士同行。到门口的时候，护理刚好出来，房间里还是只有上午遇到的助理，他看到简轶尔进来后，笑着打了声招呼。简轶尔笑着点点头，表示回应。

　　此时病床上的陆灵修是清醒的状态，他看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医生，没什么太多的表示，毕竟他的伤口现在还疼着。只觉得这个面容清秀俊逸的男人看起来很面善，对着助理回以微笑的时候，他看到那笑容有种……如沐清风的感觉，尽管现在是寒冬腊月天。

　　“陆先生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简轶尔，”简轶尔发现陆灵修是醒的，走近病床在旁边坐下，笑着对他说话，“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陆灵修听着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恍惚，他觉得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就像他的长相那样，非常干净又清新。语调带有A市人的腔调，又像是江南的侬侬软语，很是温柔，却又有力量。样貌也是如此，过分精致长相容易让人忽略掉更重要的地方，但是眼神透露出的是一种坚定和从容不迫。陆灵修自认为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各有百态，可像这样的人却第一次碰到。他也没想到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会如此年轻，像是刚从校园里走出来一样，可是他身上的气场却表明了他有过历练。

　　回过神来，陆灵修回答道，“感觉好点了，伤口还是疼。”说话的语气有点虚弱，声音沙哑，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疼是正常的，陆先生你受伤的地方的疼痛理论上说一个礼拜才会减轻，”简轶尔说，“所以最近还是需要忍耐一下。这段时间还是需要静卧在床上休养，减少走动。”

　　“那我最近是不是不能弹钢琴了？”陆灵修略微皱眉问道，不能动弹。

　　简轶尔点点头，表示遗憾:“很抱歉，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碰了，等伤养好了再弹也来得及的，”他换了一个姿势，又道，“没有听到你今年最后一场表演，我感到很遗憾。”

　　闻言，陆灵修注意力又重新到简轶尔身上，他舒展眉头，笑着问道：“简医生你也喜欢听这个吗？”

　　“我不是特别了解有关钢琴乐这方面，我的女朋友很喜欢，我常常陪她去听你的音乐表演，”简轶尔回答道，稍微侧头思考了一下，“嗯……弹得很好听，有时候工作紧张，听了会放松不少。”

　　“谢谢夸奖，我恢复之后一定邀请你们，以表示对简医生的感谢。”陆灵修苍白的脸上变得有些红润，或许是休息之后得到恢复，也可能是愉快的谈话令他感到开心。

　　短暂的谈话之后，简轶尔发现陆灵修的状态好了不少，对送他出病房门的助理说可以多和老板说说话，排解心里的不畅快，保持好的心情可以恢复的更快，助理拍着胸脯向简轶尔表示他会努力帮助老板恢复的您就放心吧。

　　出医院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雪。简轶尔裹紧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是傍晚了，冬天的时候天总是黑的很快。他坐进车里的时候，拨通了冉汀的电话，但是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起来，简轶尔放下手机，向公寓驶去。

　　好像今年的冬天和往常不太一样，不同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

　　昏黄的路灯下飘着越来越大的雪花，行人渐少的人行道上雪开始堆积起来，车内暖气开的很充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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