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黎明未至

　　以下为番外内容，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莲花郎面
　　2016/8/27

　　奇异恩典（上）

　　莉莉安/海尔波
　　孤儿院时期，双视角，语言晦涩，轻微剧透，可对照“滑稽游戏”阅读。
　　“你是黑暗祷告的回应；你是荣光神佑的福音。”

　　*

　　谁都好，请救救我吧。

　　*

　　平心而论，孤儿院真的算不上太糟。

　　莉莉安知道外面的局势也不容乐观，比起流落街头，每天为寻找一处躲雨的屋檐发愁，随时面临着被饿死的危险，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她很容易满足于物质条件，但是精神需求则不同。

　　孤儿院里没有书，没有老师。大部分护工都是粗鲁无礼的，他们很多人甚至不能正确地拼写单词。而其他孩子们也相对顽愚，她不喜欢他们。

　　年龄大一些的，强壮一些的孩子会想方设法欺负那些小点的孩子，对此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反正这个世界现在是这样，长大后还是这样，强大的总会欺负弱小的。

　　她想保护好自己，获得知识，了解一切。

　　在她五岁那年，有一位神父来孤儿院领养孩子。莉莉安很开心，因为他和其他领养者不同，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读书的人。

　　她把自己打理干净，露出甜蜜又乖巧的笑容。

　　“我不喜欢女孩儿。”神父这么说道，然后所有女孩们都被带出去了。

　　莉莉安突然觉得自己扎了一早上的蝴蝶结丑陋得不像话。

　　她在门外站了会儿，又有一个男孩儿走出来。尽管莉莉安以最快速度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但她发红的眼圈和鼻子还是.暴露了她哭过的事实。

　　“你想被那家伙带走？”男孩儿问道。

　　莉莉安低下头，假装检查自己的蝴蝶结，尽量不让对方看见脸。

　　“谁在乎呢？”她轻哼。

　　那个男孩儿烦躁地看着她：“你应该感到庆幸没被选上，那是个心理变态的老家伙，他让里面剩下的孩子都脱了衣服……”

　　门里发出一声轻响，男孩儿“啧”了一声，迅速越过莉莉安离开。

　　门被打开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神父听见动静走出来，怒视着她，勉强维持着仪态，“快点回你该去的地方。”

　　“呸，你才该滚回你该去的地方！老色鬼！”莉莉安说完就跑了。

　　她穿过拐角的时候好像听见之前的男孩儿在偷笑。

　　*

　　莉莉安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孩儿。

　　她很少跟孤儿院的孩子们交流，因为人容易被同化，她不想变得贪玩自满。她孤独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遍遍读已经被翻烂的书。

　　海尔波出现在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

　　莉莉安的书被另一个男孩儿抢走了，他们要把它撕了折纸飞机。她坐在床上，幻想自己有一本书，构思书里的情节，捏造书中的人物，甚至感觉到了阅读的惬意。

　　她觉得午后的阳光让她犯困，因为她听见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有人说话。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秋天，爱丽丝和姐姐一起坐在正飘着落叶的大树下看书。这时，一只兔子边看着怀表，边跑过这里。‘不好了，会迟到！’，这真是只奇怪的兔子，我跟去看看怎么回事。爱丽丝好奇的跟了过去。兔子一跳，消失在洞穴里。”

　　稚嫩细腻的声音，充满趣味的起伏语调。

　　莉莉安忍不住笑了，困倦的感觉突然消失。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拿了一本带插图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扉页上用彩色铅笔写着“赠给我最珍视的人莉莉安·贝克莱”。

　　字迹是鲜亮的橙色，与阴暗的孤儿院完全相反。赠言最下面有署名“莉莉丝·海尔波”。

　　这是莉莉安一生中唯一一次被称作“最珍视的人”，她觉得心里的空洞瞬间就被幸福感填满了。

　　后来的一整周，她都在反复翻看这本薄薄的插画书。科尔夫人觉得很奇怪，因为她从未在孤儿院有限的图书库存里见过这本书。莉莉安指着书上的赠言给她看，告诉她这是一位访客偷偷塞给她的礼物，科尔夫人的疑虑勉强打消了。

　　“如果让我发现你和另一个小鬼一样喜欢偷东西，你们全都没饭吃！”科尔夫人威胁道。

　　莉莉安乖巧地点头，她问科尔夫人要了些纸，用来练字。

　　“莉莉丝·海尔波，你是谁？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是怎么走进我房间里的？你为什么要送我一本书？谢谢你，我很喜欢那本书。”

　　她写了一封连格式都没有的短信，第二天信的背后就出现了细密的字。

　　*

　　“致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莉莉丝是不老的夜之魔女，海尔波是不朽的古希腊黑巫师，而我会成为不老不朽的女巫，所以我叫莉莉丝·海尔波。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进你房间了吧？因为我有神奇的力量。

　　我本来想给你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但是这里比较难买到，而且它是用如尼文书写的，你现在还看不懂。你喜欢我送你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吗？我想它大概算是适合你的书，不太难，但也不太容易。

　　莉莉安，我真的很高兴能收到你的答谢，但你大可不必感谢我。我为什么要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呢？都是为了能够帮助你啊。就好像人长出手脚就是为了能够自由行动一样。

　　另，请告诉我你还需要些什么。

　　你的朋友
　　莉莉丝·海尔波”

　　莉莉安从海尔波这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的格式。

　　她每周都帮科尔夫人打扫仓库，然后从她这里讨点体面的信纸。她觉得海尔波这么好看的字写在那些被她撕得乱七八糟的粗糙旧报纸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随着一封封信的往来，她逐渐知道了关于海尔波的事情。

　　她是一个女巫，是古希腊黑巫师的后裔，有渊博的知识和几乎无所不能的魔法力量。她喜欢阅读，沉迷于魔法研究，还会跟很多种不同的动物说话。她还能把石头变成妖精金币，能让扫把飞起来，能把整个孤儿院里最强壮的孩子轻易掀个跟头。

　　她和莉莉安一样大，和她一样是孤儿，和她一样住在阴沉压抑的地方，和她一样因为古怪孤僻的个性不受周围的人喜欢。

　　但是，莉莉安想，她比自己要好得多。

　　她才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

　　“致莉莉丝·海尔波小姐，

　　很感谢你的帮助，我只需要一些书就好了，你不必给我更多。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给我讲讲《诗翁彼豆故事集》里的故事吗？你说的如尼文又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语言。《爱丽丝梦游仙境》是个可爱的故事，只是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爱丽丝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我想要感谢你，请不要拒绝。每次吃饭前科尔夫人都让我们感谢天主，我以前不会做，但现在会了。即便他在这么多年里只回应过我一次祷告，我也想感谢他。

　　他让你出现在了我生命之中。

　　微不足道的
　　莉莉安·贝克莱”

　　*

　　海尔波不喜欢她在信里称自己为“微不足道”的。

　　她连谦辞和敬称都不许莉莉安用。

　　她说“因为我很珍视你，所以你必须且仅需珍视你自己”，这样复杂的句子对于年幼的莉莉安来说有点难理解，但她知道海尔波想表达的意思。

　　她对于海尔波来说是重要的，所以只要她活得好，海尔波就活得好。她活得奴颜婢膝，海尔波就活得毫无尊严。她活得苟且龌蹉，海尔波就活得低贱不堪。

　　于是莉莉安决定成为光华灿烂的人——很多年以后她也确实做到了，但那时候海尔波已经不在了。

　　海尔波会教她怎么保护自己，她告诉莉莉安有些领养者不怀好心，别听信他们的甜言蜜语跟着他们离开，没准在他们手里的日子还不如孤儿院呢。她还跟莉莉安讲一些简单的魔法，比如怎样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她，又比如怎么变出些好吃的食物。

　　唯一让莉莉安有点遗憾的是，海尔波没有教过她怎么跟蛇沟通。

　　“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教，这是一种天赋，不是能学习的东西。我甚至不懂你为什么会没有这种天赋。不过你可以试试跟其他动物沟通。”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海尔波会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书。

　　科尔夫人感到很怀疑，她好几次试图逼问莉莉安书的来由。后来海尔波把所有书都用忽略咒掩盖了，于是科尔夫人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认识了一段时间之后，海尔波的信里开始提到另一个人，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们俩的信就是属于她们俩的世界，一直都只有她们两个人。

　　在某一天，汤姆·里德尔闯入了她们的世界。

　　“致我的女孩，

　　我在岩洞里遇见了汤姆·里德尔。他是个漂亮的孩子，只不过被孤儿院同化得有些阴郁乖戾。他也有神奇的天赋，和你一样聪明勤奋，求知若渴。我喜欢他眼里的黑暗，他微笑的样子像在深海游曳的鲨鱼，我能嗅到猎食者的腥味。

　　同类为伍，你应该跟他交朋友，但是小心别被咬伤。

　　如果有什么麻烦，请列出来写在信的背后，我会尽一切可能帮你解决。

　　你的朋友
　　莉莉丝·海尔波”

　　*

　　几天后，莉莉安帮科尔夫人打扫旧仓库时见到了被关在这儿的里德尔。

　　“你不是那个管威廉神父叫老色鬼的家伙吗？”

　　莉莉安看着黑发黑眼的男孩儿，眨了眨眼睛：“什么？”

　　她那时候只管捂着脸遮住哭过的痕迹，根本没抬头看那个逃走的男孩儿。

　　“你不记得了？”他凑过来，贴近莉莉安的脸，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等等，前两天在岩洞里也是你吗？我差点没认出来……你那时候感觉跟现在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岩洞里光线昏暗。

　　“那不是我。”莉莉安说。

　　“你还有个双胞胎？”男孩儿嗤笑一声，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他伸出手，“我叫汤姆·里德尔。”

　　莉莉安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是很柔软的，里德尔骨架瘦弱纤细，手背紧实的皮肉上附着着薄薄的伤疤，指甲没有好好修剪，但是清洗得很干净。

　　她看得很细致，仿佛能读出他手上每一条纹路的意义。

　　里德尔把手抽回来，莉莉安抬头看见他颧骨上漂浮着轻微的粉红色。

　　“你上次跟我说过魔法和永恒。”他生硬地命令道，“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莉莉安摇了摇头。

　　“别耍心机了！”

　　里德尔猛然把她推到仓库的墙上，旁边架子上的东西震了震，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有一个烟灰缸砸在莉莉安肩上，她害怕又痛苦地闭上眼睛。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莉莉安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悬浮在了空中，她面前的里德尔看起来有点慌张。

　　“你真的会魔法。”莉莉安摸着自己的肩说。

　　里德尔张了张嘴，似乎想继续逼问，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松开了莉莉安。

　　一直到莉莉安打扫完整个仓库，他的眼神都一直黏在她的肩上。

　　莉莉安在仓库门合上之前朝他笑了笑，小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虽然我什么都没听见。

　　但是我知道。

　　*

　　莉莉安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海尔波。

　　她第一次在信里称海尔波为“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海尔波的落款总是“你的朋友”，她还把莉莉安说成是“我的女孩”。因此莉莉安觉得一直称她为“莉莉丝·海尔波小姐”似乎有点生分。

　　她们已经在共享同一个世界了，说话时理应更加紧密。

　　莉莉安写完信后有点紧张，她觉得海尔波可能不喜欢这样亲密的称呼，因为她平时写信就显得略微严肃冷漠。

　　不过海尔波的回信让她松了口气。

　　“致我的女孩，

　　我最近过得和以前差不多，无知的孩子们还在孤立我，但这反而更好，我不喜欢跟他们作伴。那些试图欺负我的人，我都给了他们很好的教训。

　　你在上封信里说汤姆·里德尔对你有点凶？真的？他伤害你了吗？要是他敢伸一根手指到你身上，我就让他永远也收不回这根手指。

　　我记得你说过，天主只满足过你的一个愿望，那就是让你拥有我。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我只见证过基督的唯一一个福音，那就是你，我的女孩。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珍贵，莉莉安，你比整个腐朽败坏的世界加起来还更珍贵。

　　你想要什么？请写下来，我愿意给你更多。

　　你最好的朋友
　　莉莉丝·海尔波”

　　莉莉安看着海尔波的信，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害怕。

　　是的，海尔波对她很好，她很感激，也很开心。但是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她对她来说这么珍贵？没有理由。这让莉莉安感到害怕——因为也许有一天，她不需要理由就会失去这一切。

　　她祈祷的方式是错的，天主回应了她黑暗的祷告，赐下恩典也赐下惩戒。

　　于是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回复海尔波的信，她茫然无措，需要一点时间来自圆其说。

　　不久之后，一位名叫“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巫师拜访了孤儿院。他带来了魔法界的消息，这一切都与海尔波所说的一一印证，莉莉安终于确定海尔波和魔法都是真实的，是存在着的，不是某种她臆想的产物。

　　在准备回信前，她又收到了海尔波的信。

　　“致我的女孩，

　　你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你再也不需要我了，莉莉安。

　　你记得我送给你的第一本书吗？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我记得你在回信里问我‘爱丽丝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我没有回答。不是因为我没看见，而是因为我觉得难以回答。因为兔子洞消失之后，谁也不知道梦里的国度是否存在过。

　　等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否存在过。

　　爱丽丝经历的是现实也是梦境。

　　和我们一样。

　　永远的爱，
　　莉莉丝·海尔波”

　　*

　　谁都好，毁掉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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