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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毒佛不渡一
【起】
晴桑杀过不少人,也有不少人要杀她。每当杀完人后,或者被追杀时,晴桑就会跑到黑龙沼,随便找块儿烂泥巴地,爬上一旁生长的巨木,窝一段时间再出现。
晴桑曾经跟她那个天生一副慈悲相到处坑蒙拐骗的师兄炫耀过,黑龙沼那些排的上号的参天巨木,没几个树洞里没有她晴桑藏着的干粮。
“藏再多干粮也挡不住你逃命时的丑陋嘴脸。”
“老娘胸大腰细腿还长,美着呢!”
曲徵与晴桑师出同门,相互看不对眼儿。一个扮猪吃虎,一个疯疯癫癫。
晴桑也不是真疯,只是在外人看来,她的处事方法与生活态度,委实与周遭人格格不入了些。
比如她能徒手抠进人眼眶,纤长手指只戳入脑髓,带出一片稀里哗啦白里泛红的玩意儿,丝毫不觉得恶心,还会因为自己又杀了一个人而高兴。
但是晴桑却很怕兔子。
“兔子?!你居然怕兔子?!晴桑,我再跟你说一遍,不准在吃饭的时候扒在树屋墙壁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今天吃兔子你不告诉我!你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嘤嘤嘤嘤嘤呜呜呜……”
曲徵对自己这个古怪的师妹是操碎了心。他看着自己这个发育得非常好的师妹一蹦三尺高,乳浪翻涌,大腿开叉,跟只巨大的蛾子似的攀在树屋墙壁上,恍然间觉得她与壁虎串了种。
欣赏够了师妹的表演,他才淡定地抬手捂住目瞪口呆小师弟的眼睛。
晴桑再次与曲徵结下梁子,两人追追打打从巨木村这头窜至另一头,期间各种蛊虫蛊草蛊花蛊……满天飞。
但其实曲徵很宠晴桑,毕竟他师父这一脉里,也就这么一个女弟子还活着。
其他的要么被他师父折腾跑了,要么被他师父折腾去见女娲娘娘了。
曲徵有时候看着晴桑穿着花儿一样的裙子上蹿下跳,会忍不住感慨道他这个师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起码抛开行为诡异思想疯癫这两项,他这个师妹是真的很漂亮。
尤其是杀人的时候,邪气森森恍若大荒之妖,诡异又艳丽,有种刺痛人眼夺人心魄的美。
“你看你成天光着脚到处跑,跟个泥巴坨似的。阿苗都比你爱干净。”
“要你管!有本事不要吃泥巴坨带回来的藕!”
“放下你的藕,有话好好说,不要踩进屋来,你看你那两条泥腿子。”
“我就要踩就要踩就要踩就要踩——诶阿苗来吃藕!”
“……你别喊阿苗一起吃藕了,只有你一个人吃藕就行了。”
“啥?”
“汉人的话,吃藕,丑。”
“啊————曲徵你个龟儿子敢说老娘长得丑————”
曲徵在前头利索地飞奔,晴桑在后头拖着两条泥腿子利索地追赶,留下一路烟尘与小巧的泥巴脚印。
曲徵边跑边犯愁。
他这个师妹,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得是个什么样的妖孽才能降得住这么个妖蛾子哟。
当然,这事儿师兄操心了也没用。晴桑长到二十二了,成了个老姑娘,也没见她对男人起过别样心思。
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被女娲娘娘造出来时少拈了点泥,天生就没长那情种。
倒是杀的人越来越多,杀人的手段越来越新奇。
以致于晴桑炼蛊时,她那口鼎方圆三丈没人敢靠近。指不定溅出的什么汤汤水水就能把人烫个窟窿啥的,又毒又狠。
连她师父都说,晴桑,你悠着点儿,积点阴德吧。
晴桑的回应是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带着根深蒂固的疯癫劲儿,刻意“咯咯咯咯咯”地,曲徵听来倒挺像那下蛋母鸡打鸣。
因此曲徵和他师父都认为,晴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的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再看上谁了。
于是当某一天晴桑通红着一张脸,头发跟杂草一样,裙子破破烂烂地跑回五仙教,还直接从马背上滑到地上,并用蚊子一样细的声音宣布自己已有心悦之人时,所有人都没当真。
大家都以为,她是在开一个奇异的玩笑。
——别开玩笑了,疯丫头压根儿就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晴桑很生气,因为她是很认真地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是在白龙口杀人的时候看到那个人的。
彼时她刚把秦风的大摆裙子撩起来掖进腰带,光着俩腿儿十分不检点地叉腿蹲地上,手里抄把刀给地一个倒霉鬼开膛破肚。
养凶蛊得用活人皿,这人是最后一件“器皿”,剖了他蛊便成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为何要造这般杀孽。”
晴桑听到这醇厚男人声音时,头皮都炸了起来。
她完全不知道身后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站了个人,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毕竟她两条腿还光光地露在外头呢。作为一个黄花老闺女,晴桑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被扔到水沟里的羞耻心的。
晴桑看也没看,反手往身后洒出一把风蜈之毒,掏出倒霉蛋的心攥手里,血糊淋当地往前蹑云出一大段距离,这才有空扭头去看声音的主人。
首先看到的是一颗大好光头。
然后是合十的双手。
然后是一身的白袈裟。
然后是破破烂烂的草鞋。
晴桑的视线定在他那双破破烂烂的草鞋上,觉得光看着就觉得勒脚。
还不如光着脚丫满地跑呢。
她撇撇嘴,也不嫌脏,直接伸手从褡裢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冰奁装好心脏,随手在裙子上抹两把。
对面那光头似乎觉得她行为伤眼,低念声佛号,合上了双眸。
晴桑虽然有些疯,但是她不傻。不辨敌友的人闭眼,还有更好的逃跑时机么。
对,晴桑想到的是逃跑。
因为这个男人无声无息就近她三尺领域内,绝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善茬。
结果脚下刚动,便被一股大力往后吸去。
晴桑哎哟一声跌落在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身上,差点和那血肉模糊的死人嘴对嘴亲上一个。
少林龙爪功,捉影式。
晴桑还不知道这个招式是什么,但觉方才一股雄浑内力似大掌将自己浑身握于手中,瞬间拉扯至他身前这个动作——
——真的是太有男子气概太俊了。
晴桑挣扎着坐起身,屁股下垫着具尸体,血水与脏器碎肉蹭到裙子上也不管,仰脸对那光头露出了个媚笑。
大概还是很伤眼的,因为那光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还请还死者一具全尸,积点阴德吧。”
“不要。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呗?”
“贫僧法号慧刚。女施主,可否全了这可怜人尸首?“
“不要。我又没说你告诉我名字了我就还他黑心。”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是什么鬼啦我只信女娲娘娘!”
晴桑没有被美色迷惑,实际上也被迷惑的差不多了。
她与那光头说着说着话,忽然滴溜溜连续好几个后滚翻,简直就是后翻版本的懒驴打滚,把自己滚了个灰头土脸。
招式不好看没关系,有用就行。连续几翻成功脱离开光头攻击范围,并顺手在他身上下了个无色无味无毒无害的纯天然寻踪蛊。只不过她这个寻踪蛊不是寻常子母蛊,而是她自创的“夫妻蛊”。
无论多远,雄蛊都会跟讨债鬼似的往雌蛊身边凑,比子母蛊牵绊大得多。
光头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蛊,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光脚的女施主跟猴子似的三两窜攀着峭壁就爬到了悬崖的半壁上,看那动作,估计是经年锻炼的成果。
晴桑没有跑太远,毕竟只拿到一颗心脏是不够的,还需要那人的眼珠子。
她伏在险壁上长出的一棵歪脖松上往下瞧,看到那白衣僧人席地而坐,虔诚地开始念经超度。
——真的是太有男子气概太太太太俊了。
僧人念完经便起身离去,临走还看了眼晴桑藏身的松树。
晴桑淡定地把露在外头的一小片破破烂烂紫裙角敛了回来。等和尚走远,才下树挖走了那人的两颗眼珠子。
她捂了捂心口,觉得二十二年来从没跳得这么快过。
这大概就是心动吧。
于是晴桑也没有再跑到黑龙沼随便哪个树洞里窝几天,而是直接骑马赶回了五毒。
她脸上有泥巴痕也有血印子,笑得倒是挺开怀。
“我有心悦之人啦————”
她从巨木村头跑到巨木村尾,连蹦带跳活像身上生了跳蚤,秦风的头饰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披散着头发拖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紫裙子,高兴地大声宣布道。
“我有心悦之人啦————”
然而大家都不相信她,只觉她又开始发另一轮癫罢了。
晴桑觉得有点生气。这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情,为什么大家都不为她高兴呢?
于是晴桑决定不跟这些凡人说道,她跑去祝融神殿抱着巨大的蜈蚣吧唧吧唧使劲亲几口,胭脂都糊散了。
“祝融神!我有心悦之人啦!”
然后就被侍神者打了出去。
她又跑到女娲娘娘神像那儿,卯足力气飞上了神像泛光的掌心。两手拢在嘴旁,撕心裂肺地向这天,向这地,向这苗疆大荒万物生灵雀跃又郑重地宣布。
“我有心悦之人啦——”
“心悦之人啦——”
“之人啦——”
“啦——”
一嗓子惊了蜀地大山十万座,天地间都回荡着一个疯癫姑娘的喜悦之心。
苗疆五毒教杀人如麻孽障无数的圣蝎弟子晴桑,情窍开了。
晴桑她喜欢上了一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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