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

　　邱文心可不知道江远清和江离说了些什么，她每天白天工作，和元江接洽，商谈合作事宜，晚上回家逗逗弟弟，倒是不亦乐乎。
　　虽然没有见到江离，但是……邱文心一笔一划在下一周的日程表上记下：元江主要负责人会议。
　　快了，就快要见面了。
　　温雅还是去打工了，虽说邱文心斩钉截铁不允许，但是凭邱文心的收入，每个月还有一大笔房租要交，温雅可不敢指望她多少。
　　何况……邱文心虽说让他帮忙解决追求的人，但到目前为止，对方连影子还没出现过，即使是像温雅这种一惯不要脸的人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每天和邱文心吃顿晚饭，便算是业务时间。
　　还好，给王鸿博打打工，赚点生活费，加上还有一个一直在做的家教……
　　温雅也不必太过于依赖邱文心。
　　周五晚上，忙碌了一周回到家，邱文心给温雅打电话，庆祝一下共同的两天假期，顺便谈谈接下来的“任务”安排。只是那头一直传来“已关机”的服务声，邱文心想了想，便直接杀到了静觅。
　　自从知道温雅除了周末，只要没有课和“特殊业务”，晚上都在静觅打工后，邱文心就成了静觅的常客。
　　“邱小姐。”服务员阿磊拉开大门，笑眯眯地把邱文心迎了进来。
　　点点头，邱文心径直走向自己常坐的位置，边走边吩咐：“把温雅叫出来。”
　　“好的，请稍等。”
　　温雅一般在后厨帮忙，很少到前面来招呼客人。倒不是温雅毛手毛脚，做不好这些事，只是英明神武的老板觉得，温雅在后厨，客人知道店里有个不固定上班时间的帅气店员，但怎么也见不到，可以增加神秘感，客人为了一探究竟，一定会经常来。如果温雅往大厅一站，引起骚动，客人无心吃饭，加上这新鲜感一过，店里还赚什么钱？
　　而且，提供温雅的美色，想得美！
　　于是……
　　手机放在一边，打开了阅读界面，温雅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拿着土豆，一只手拿着小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正在自动播放的《马克思恩格斯文集》，一边认真削土豆。
　　“温雅，你女朋友来了。”同事阿磊进了后厨，语气颇为忿忿。
　　静觅的员工都知道，温雅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兼职——租赁男友。每个月，温雅都会带几个新的女人来，一顿饭之后，和平分手。但这次……
　　温雅有多久没带女人来了？
　　而且，邱小姐第几次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该不是邱小姐看上温雅这小白脸了？姐弟恋？温雅有什么好？
　　老板甚至还亲自下了命令，凡是邱小姐来用餐，一律五折！
　　阿磊从所有的反常事件中，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绝对有情况！
　　看着温雅慢条斯理地削完手里的土豆，摘下围裙，洗手……阿磊觉得，大概是因为温雅……好看吧……
　　愤懑又八卦的阿磊觉得自己快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换好衣服，温雅拿了点单的平板，径直走向邱文心的桌子。
　　“文心姐。”
　　“温雅，你来啦，快坐吧。”邱文心见到温雅，面露喜色，伸手拉住温雅的手，便把他往对面的椅子上引。
　　看着突然被拉住的手，和邱文心相处了一段时间，温雅差不多明白，这就是邱文心表达亲近、友好的方式，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间，瞬间被同事们八卦的眼神包裹的温雅，脸色微红，不动声色地抽出手。
　　这样终归是……不太好啊……
　　“文心姐，我这工作时间呢……”言下之意，随便拉拉扯扯、休息都是不对的。
　　“啊哈，我忘了。”邱文心仰起头望着温雅，笑得颇为不怀好意，“你和你老板不是室友嘛，通融一下，问题不大吧？”
　　这是让自己搞特殊待遇了。
　　温雅叹气：“老板不会天天在，但我还得在这里混下去。”
　　所以有些规则还是得遵守。
　　邱文心也不强求：“好吧，那你随意，我有话和你说。”
　　不等温雅答话，邱文心自顾说了起来：“下周二，我和元江那边的负责人有一个会议，江离作为元江开发部的总经理，肯定会参加。会议结束之后，是两家公司的聚餐。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在我联系你的时候，及时出现。”
　　温雅点头：“嗯。”
　　邱文心叹气，喃喃自语：“别人对我有意思，我们俩反而联合起来欺骗他，是不是不够意思？”
　　嘴巴快过脑子的结果就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邱文心忙抬起头瞅了温雅一眼，颇为心虚。
　　刚刚……似乎说错了话……
　　温雅浅浅一笑：“我一切遵从客户的要求。”
　　邱文心岔开话题：“什么时候下班？”
　　“一刻钟之后。”
　　“一起吃饭吧。”邱文心随口提议。
　　温雅点头应是。这几天和邱文心一起吃晚饭，不知不觉，竟是已经习惯了。
　　“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去超市买菜，我要吃糖醋排骨。”
　　温雅一愣：“不在这里吃吗？”
　　“温先生。”邱文心正色道，“虽然你们老板给我打对折，但我毕竟只是一个工薪阶层，还要养着你，不能乱花钱。”
　　这……叫什么话？温雅霎时红透了耳根。
　　太招人误会了！
　　斜眼瞅见那些或露出恍然大悟或露出如我所料神情的同事，温雅觉得自己还是早点辞职的好。
　　温雅轻咳，出声提醒：“文心姐，慎言。”
　　————
　　开着邱文心的车，温雅暗暗嘀咕，好像自从认识了邱文心，自己到邱文心家里的次数比上课还多。
　　“嘀咕啥呢？”坐在副驾驶享受着私人司机全程服务的邱文心漫不经心地问道。
　　温雅纳闷，难道自己把内心的腹诽一不小心给说出来了？思忖片刻，温雅沉痛答道：“在思考期末的时候临时抱佛脚还有没有用。”
　　邱文心失笑，看着温雅娴熟地把车停好，先是三两步走到自己这半边，拉开车门让自己下车，再打开后备箱，将几个购物袋全部揽到自己手上，全程就没自己啥事，邱文心暗暗赞道：“不错，没白疼。”
　　上了楼，落了锁，面对摆满客厅的艳丽花束，温雅打了个喷嚏：“文心姐，今天的花又有更新啊，我看对方也挺用心的，不容易。”
　　“话多。”邱文心换好鞋，把温雅推进厨房，“相对于花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糖醋排骨，麻利的！”
　　“得嘞。”温雅暗自好笑。
　　照例往沙发上一躺，听温雅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和厨具较劲，邱文心心头难得一丝安逸。
　　这样热火朝天的日子似乎也不错。邱文心摸着下巴，心底暗道。
　　待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邱文心这才舍得关了电视从沙发上起身，看着温雅一边解围裙一边叮嘱她赶快洗手来吃饭，邱文心只觉得这个挺画面赏心悦目，脑子一抽，下意识道：“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温雅摘围裙的手一停，明显愣了：“白的？”那他大概只有一口的量。
　　“红的红的。”不等温雅反驳，邱文心噔噔噔地跑进书房，不一会儿便拿出了一瓶尚未开封的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和玉上次去法国给带回来的，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别介意，咱在家，就随意一点啊。”
　　等温雅反应过来，邱文心已经爆了一把手速，把酒给开了。浅浅地斟了两杯，邱文心淡定坐下，道：“糖醋排骨配红酒，也算是独一份。”
　　邱文心是个酒量浅的，平时偶尔应酬，酒都是能不喝就不喝，虽然因此被主管吐槽过很多次，但邱文心凭借业务能力强、肯做事，在公司里一直很能服众，是以到后来，偶尔应酬上的不到位，主管也懒得再说她，导致邱文心的酒量这几年来没有半点长进。
　　一个不会喝酒的人，自然很难品出酒中的美好。邱文心是这样的人，好巧不巧，对面的温雅也是这样的人。
　　吐吐舌头，一股热辣辣的感觉顺着食道冲到脸上，在饭菜蒸腾的热气里，温雅觉得这酒有点上脸。连忙吃了两口菜，压下胃底的躁动，温雅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文心姐，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嗯？”邱文心放下酒杯，言简意赅，“说。”
　　“那个……文心姐，你看，我出院也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不久，我业内的同事特意来问我，最近又有几桩不错的生意，对方指定要我上，你看……”
　　邱文心一愣：“可是，你不是已经接了我的生意了吗？”
　　“这不是还没正式开展工作了吗……”温雅尽量小心措辞，“文心姐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我怎么能一直拖累你呢。这几天，多谢文心姐的照顾，不算在业务时间之内，下次文心姐有要求，我一定全力相助，你看如何？”
　　邱文心没说话。
　　她在思考这件事。
　　老实说，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温雅说要去接别人的生意的时候，邱文心会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那你每天晚上还能继续给我做饭吗？”
　　“……”温雅想过邱文心的种种反应，或是不在乎，或是不赞同，或是鄙夷自己掉进钱眼，唯独没想过邱文心会这么问。
　　仔细思考了一下，温雅客观道：“大概没什么机会了。”
　　眼看着邱文心的神色从期待转为不豫，温雅连忙接腔：“不过，我之前答应文心姐的，还是算数。”
　　邱文心再次沉默，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平日里，习惯了有个人跟在自己身边，现在那个人突然对自己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但是不好意思，我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我要走了。
　　邱文心突然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回想不起来以前没有温雅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但是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立场阻止他。温雅的情况，邱文心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住院一住就是好几年，他一边读书，一边还要负担高额的治疗费用，到处都要花钱。
　　邱文心自问，做不到温雅这般坚执。
　　况且，他也说了，答应了自己的事依然作数。
　　道理我都懂，可是……
　　邱文心恶狠狠地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我告诉你温雅，老娘说过的话也依然算数。医院里我不忍心把你一个人丢那儿可怜巴巴，算不得什么照顾。你出院这几天一直陪着我，算是我租你，钱我会照常付。后面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好了，咱都爽快点，把这杯酒喝了，咱俩的雇佣关系就先告一段落，你先去找其他雇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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