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尽嫣然

　　梨尽嫣然
　　天，微蓝。悠悠目光下，梨花悄然绽放枝头，如雪的白色竟比这光色还要耀眼。

　　棱镜前，女子静坐。那一袭红色的嫁衣正昭示着今日的喜庆。巧梳妆，柳画眉，点绛唇，一道道工序正勾勒着一位曼妙的少女。

　　“小姐，可睁眼了。”身边一老嬷开口。

　　双目微睁，密密的睫毛还带着微微地颤动。细细描摹着棱镜中的容颜，唇的一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如远山的眉黛下，眸子愈发灵动。

　　“嬷嬷的手艺真是精巧。”

　　“小姐折煞奴婢了，那都是小姐的倾国之容啊。”老嬷的眉角掩不住喜色。

　　女子抿着唇笑了笑，双眼禁不住移向了窗栏。那雕镂的木窗外事一派盎然之景，恰是梨花开的最动人，似是亭亭矗立的少女，迎着春风微微摇曳。

　　“嬷嬷替我摘几株梨花来可好？”女子红唇轻起，揉揉的说道。倾城女子即使是这弱弱的一句也带着动人的神韵，似夜莺清脆的歌喉，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人。

　　老嬷一下看的呆了，回神之际，忙应道“那自是好的。”说着，急匆匆地提起厚重的裙角奔出了房门。

　　气喘吁吁地回来，手上是几株开的正艳的梨花。“小姐，老奴可是挑了这最出挑的几株呢。”老嬷忙着展示花的娇俏。

　　“嬷嬷辛苦了。”女子目光寸步不离的盯着那几株梨花，“我回头自会让母亲给你赏赐的”

　　老嬷的眼睛快眯成了缝，笑的嘴怎么也合不拢，原来细狭的皱纹挤成了一团，似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不辛苦，不辛苦”小姐的吩咐哪敢怠慢。

　　女子抬头轻触那花开最密的一株，一拧，一朵小巧的梨花赫然躺在她的手上。如脂玉般的肌肤比上那雪白的梨花竟也毫不逊色。

　　“给我带上吧，就在那玉钗的旁边。”女子指了指头上的朱钗。

　　“小姐，这，恐怕——”老嬷为难道。

　　“怎么，不行吗？”女子眉头微蹙。

　　“这可是小姐大婚的日子，这白花——”老嬷踌躇着，双手来回揉搓。

　　女子了然，“嬷嬷尽管给我戴上便是，一切责罚由我来担待。”女子的音调总是像丝绸般柔软，可那语气中却有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嬷伸手颤颤巍巍的执起袖口，循着位置将那朵白花嵌在发间。女子轻抚发间的那抹白色，喃喃道“漓哥哥定会喜欢的。”

　　梨花静静依偎着，如墨的青丝更衬出梨花的娇嫩。待葱葱玉指拂过细小的花芯，她的唇扬起，不似先前的抿唇微笑，那咧开的唇瓣，在不经意间露出玉贝般的牙齿。明眸皓齿，顾盼神飞，还有那隐隐的红晕，一下变得如此耀眼。女子望着镜中的自己，一下出了神——

　　那是去年春天的事了。一身鹅黄色流苏长裙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行走于花间。恰逢立春，风还略带些寒意。可满院的芳华却耐不住几季的寂寥，迫不及待地绽放开来。

　　女子目光来回移动着，似是在寻找什么。突然她的眸子一亮，眼中神采熠熠起来，定定地望着那花间隐隐绰绰的白影。风骤起，她看见白色的长衫随风飞扬，如墨般的发丝似柳絮般散开。女子的步伐更是小心翼翼起来，她踮着玲珑的脚尖，慢慢踱着步子向前。两手突然捂住那男子的双眼，娇俏的声音如银铃般： “猜猜我是谁！”

　　男子伸手，握住女子纤细的双手，笑着回头：“丫头，别闹了。”那略带宠溺的语气是那么迷人。

　　女子如樱桃般的小嘴轻轻撅了起来，嘟囔道：“你总是那么无趣。”

　　男子轻笑了声，那泛着笑意的眸子深邃如海，沉静而又一眼望不到尽头。女子愣怔的望着他的笑颜，真是如谪仙一般的人物，连一丝笑意也如此醉人。“你怎么比花还要漂亮。”女子失语道。

　　花，似珍宝般将其细细插在女子的发髻上。“丫头配上这花才动人呢。”女子的面颊一下羞红起来，微微低下了头，一手扯着衣角，嗔怪着：“漓哥哥，总喜欢嘲笑嫣儿。”

　　男子抚摸着女子的头，静静地望着她。深邃的眸中除了笑意还有那无尽的幽暗。春日的阳光总会带着怡人的暖意，如丝如缕，洋洋洒洒，一下全倾泄下来。他们就这般站着，身上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好一对出尘的男女！

　　女子忽然抬头，白皙的脸上带着潮红：“漓哥哥，来年春天娶我可好。”说完面上的红晕更是明显了。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男子。男子的手僵了一下，眸中的幽暗波涛汹涌地滚动起来，没有预想般的喜悦，只有一道捉摸不透的目光定格在女子头上的花。又一个瞬间，他收起了所有的深沉，又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捋着女子的发丝。

　　“嫣儿，可是当真。”

　　“嗯。”女子的回应似蚊子般细小。

　　“可不后悔？”

　　“嗯。”女子羞红了脸，一头栽进男子的胸膛。

　　男子笑了，这一笑比满院地芳华还要惊艳。“好，嫣儿，来年春天，我娶你过门。”

　　这一刻，满树梨花，韶华悄逝，天地间只余下迎风飒飒的一对丽人。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一丫头跑着进了房门，一下惊了女子。女子回神，也不恼，倒是眸中的欣喜多了几分。“漓哥哥来了。”她的脸上荡漾着甜蜜。
　　老嬷忙着拿起盖头“小姐，快盖上”女子抚了抚头上那纯色如雪的梨花，笑了笑“好。”

　　老嬷小心地扶着女子出了房门，一群丫环簇拥在身后。一抹绚丽的红在梨花间行走，雪的白，火的红，一下映亮了天空。女子嗅着缭绕的梨花香味，唇边的笑容一刻也没停下过。

　　“小姐，到门口了。”老嬷凑着女子的盖头说到。

　　门口，门庭若市。男子一袭红衣坐在马上，低头看着门口的女子，笑着，那满脸的笑意正是此刻幸福的写照。可眸中一望无尽的深沉却将一切情绪都掩盖了。他一个跨身，下马，信步走到女子身前，一双手握住看女子。

　　女子淡淡一笑，“漓哥哥。”轻轻唤着。无骨小手被男子粗大的手握着，她感觉到男子多年练剑的老茧，粗糙地摩着她的肌肤，很温暖。

　　男子没有回应，他淡定自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朝着远处点了点头。

　　刹时，万剑肆虐地从空中飞来。“嗖，嗖——”一箭狠狠的射在了女子身前，女子吓地退了几退。她惊慌地问着：“哥哥，怎么了？”

　　男子依旧未语，她一手紧紧握住女子，另一只伸出一下扬走了女子的红盖头。一块红色的方帕就这样缠缠绵绵地落在了地上。女子惊地望向了男子，“哥哥！”

　　男子没有看她，一直望着门口的杀戮。女子循着他的目光，看着一群黑色劲装男子举着泛着银光的剑砍向一个个人。她的脚下一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剑刃不知划过了多少鲜血。突然，一抹鲜血溅在女子的身上，红色的血，浸润着红色的衣裳，女子惊叫起来。“刺客！哥哥快逃！”

　　她揪着他的衣袖，却发现男子紧紧握住她淡定从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女子的心顿了一下，她怯怯地抬着头，唤着：“漓哥哥。”

　　男子依旧不语，看着如此血腥的场面，他的唇勾了起来，这似笑非笑的神情似罂粟般，诱人却又带着致命的毒。男子开口了“这难道不好看吧，嫣儿逃什么。”

　　女子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她的眸中溢着泪水，又唤着“漓哥哥你……”

　　男子回首，抚了抚女子的发丝，轻触着青丝间的那纯白的梨白：“嫣儿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女子惊恐的望着他，发现原本儒雅的男子此刻变成了嗜血的修罗。她用力挣脱着他的双手，可女子的缚鸡之力又怎敌的过有力的男子。白皙的手染上了一道道挣扎的痕迹。

　　“漓哥哥，你怎么了……”女子依旧不忍面对这片血腥。

　　“嫣儿，还不明白吗？聪明如你，早该发现了。”男子继续笑着。

　　“不，不，我要告诉父亲母亲。”女子拼命往门内挣脱着。

　　“父亲？母亲？呵呵，他们大概早赴黄泉了吧。”

　　女子的撕心肺裂地痛哭着“不，不，我要见他们。”

　　男子眼中满是戏谑，“你们会相遇的，乖，我这就送你一程。”

　　女子不可思议地望着男子，一手抚着心口，泪水一刻不停地从眼眶中流出。“为什么，为什么？”

　　男子如珍宝般抚过她的脸颊，欲擦干她的泪水，可一处刚拭去，眸中的泪又涌出。“为什么？”男子反问着，温润的神情一下变得凌厉，目光不断扫射着她的容颜。

　　“当初，你在你父母手中救下我就该知道，什么是养虎为患。灭门之仇，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他极尽狂妄地笑着。

　　女子的泪水盈盈，“漓哥哥，你在说什么，你不是父亲从江都救下的孤儿吗？我怎么听不明白。”

　　“看样子，那老匹夫没告诉你啊，那么就让你死的明白点。还记得十年前陈家惨案吗？陈家上下一百四十多口人无一生还，而那个凶手就是你父亲！”男子的眼中滔天的恨意翻滚，双手狠狠抓着女子的双肩，分明的骨骼，青筋突起。“年仅七岁的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惨死在他的剑下。你说我怎能不恨！”

　　“不，不。”女子疯狂地摇着头，眼光涣散，“你是我的漓哥哥，你是父亲救下的孤儿……”

　　男子面色狰狞起来，“这么多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报杀父之仇！”说着，他松手嫌恶般地将女子甩在了地上。女子支起生疼的手，绝望地望着男子。“漓哥哥——”

　　男子拔剑，剑气之下，天地间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

　　女子的声音硬生生地停住，落在男子持剑的手上。风吹过，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慌张。“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女子尖叫起来，问着男子，亦问着自己。

　　男子的手狠狠刺上了女子，逼人的剑气，催的红袍扬起。那银剑一寸寸没入女子的身体，正如她的心一片片撕裂。

　　“噗”女子一口鲜血喷出，浸地嫁衣愈发的鲜艳了。她握着肚中的剑，猩红的血不断涌出。她笑了，笑着，眸子似死一般寂静。望着男子，狠狠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缓缓倒在血泊之中。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女子只能成为复仇的牺牲品，而那所谓的儿女情长也只是预先布局好的棋局而已。

　　那头上静静依偎的梨花，此刻亦污染了鲜血，那妖冶的红一下染红了如雪的白色。一阵风吹过，那红色的花竟也随风摇曳起来。

　　“好，Cut!”导演大喊一声，全体员工都欢腾起来。终于杀青了。女子慢慢从血泊中爬起，一个人走回了化妆间，默默地卸下了妆容。旁边有不断贺喜的人员，她都笑着回应不曾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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