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浮人间世

　　20.偷鸡摸狗什么的

　　月黑风高夜，奸邪四起时。

　　镇国公府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连风声都已止歇。此情此景，光感受着，就让人心头没来由地发毛。

　　这样的夜色里张望，夜视能力强如九尾妖狐，也未免有些吃力，殷羽便如此感觉。

　　偏偏殷夏在这种时候仿佛嗅着血气的蚊子一样，敏锐惊人。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些什么。

　　夜幕下，一大一小俩狐狸红瞳里冒出的红光，将夜色晕开几许。殷羽看见了殷夏眼中的异彩，心里一抖，不由得问道：“小叔，这么晚你是要带我来做什么？”

　　殷夏回以灿烂的笑容：“寻宝！”

　　那灿烂的笑容，即使夜幕下看不真切，那股扑面而来的浓郁的混账气息却怎么也让人错认不了。不过寻宝……

　　殷羽警惕道：“小叔，你要寻什么宝？”

　　殷夏的尖牙在夜幕中掠过一道森然寒光，笑道：“你猜。”

　　猜你个鬼……殷羽叹了口气，抱臂站好，冷淡地说道：“不猜了，我直接去问萱儿，府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小叔看中，大半夜去偷。”

　　“怎么能说是偷！”殷夏一个飞扑，死死捂住了殷羽的嘴，很严肃地附在他耳边说道：“有我们这等有识之士，蒙尘的宝物内心必定会充满喜悦！”

　　谁跟你我们！

　　殷羽冷眼看着他不说话，一直盯到殷夏终于败下阵来。

　　殷夏无奈地按住额头，突然灵光一闪，又附到殷羽耳边，用怀念的语气说道：“想当年的青丘，鉴宝这一行，大姐若是认第二，何人敢自称第一？”

　　殷羽面无表情地侧过脸，看见殷夏脸上那种似乎说着“快来快来问我吧”的神色几乎要冲破夜色扑到自己脸上，终于淡定不下，问道：“所以呢？”

　　殷夏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一声，说道：“据我的直觉，这镇国公府处处是宝，为了发扬我青丘的优良传统，小叔决定带你见见世面，以免堕了大姐当年的威风。”

　　殷羽周身的气息陡然阴沉了下来。

　　殷夏心里发虚，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正欲开口矫正，却听见殷羽幽幽问道：“小叔，我娘以前是不是干过很多缺德事？”

　　“……”殷夏一巴掌精准地攉在殷羽的后脑上，痛心疾首道：“熊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娘，这是多么神圣的事情！”

　　殷羽默然，心说：意思就是你们确实经常干缺德事喽。

　　不过他在短短两天内便摸透了这老狐狸的尿性，深知此刻绝对不能把话说出口，否则绝对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他不说话，任殷夏兴冲冲地在前面走，他一路默默地跟。

　　殷夏眼里闪烁着红芒，一边在前面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一边向殷羽讲解道：“大凡这世间奇珍异宝，都有其特殊性，就比如你之前看到的那卷千羽仙尊留下的画轴，若是用望气术看，你就会看到上面一条游走的小金龙……”

　　“望气术？”殷羽目光诡异，盯着殷夏。看这老狐狸的样子，似乎对此事极为熟练，毕竟，这世上可不是每个看到神似赝品之物的人，都会想要去验证的。

　　说到底，连明显是赝品的东西都不放过，这种人也真是走火入魔了。殷羽这么想着，对殷夏的认知不觉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殷夏低伏着身子，殷羽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么做，然后慢一拍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心说：这老狐狸去偷鸡摸狗，我怎么会跟去！

　　这么想着，殷羽不免有些分心，殷夏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时候，他竟险些一头栽倒在一丛细竹上。

　　做什么？殷羽用眼神询问殷夏，却只得到一个模糊的手势。他眯起眼睛，凝神像十数步外的一间屋子看去，果真看到了一粒一闪即逝的银光。

　　竟又是一个想要偷鸡摸狗的。

　　殷夏的脸色在夜幕中显得愈发阴沉，殷羽猜想，大概是同行间的排斥吧。

　　殷夏挂上了和煦的微笑，站直了身子，放轻脚步向那粒银光闪过的方向走去，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声响。

　　殷羽跟着殷夏，眼见殷夏一手轻轻搭在了一个人影的肩上，俯身用断气般痛苦的声音，在那人耳旁一边吹气一边幽幽说道：“姑娘……你……惊扰了……我的安眠……”

　　顿了片刻，只听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呀——！”

　　随着一声闷响，那尖叫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平地起风，一支紫气长箭猝然从屋外射来，几乎是同时钉在了地上。

　　凌萱儿挂着浅淡的笑容，从黑暗里一步步走出，看着紫气长箭射中的地方，那里已空无一物。

　　“滋——”

　　一点火光在她身后亮起，姬子虚提着灯笼探了探头，饶有兴致地说道：“没想到镇国公府也会有贼敢光顾，今夜倒是大开眼界。不过，这些贼挺机灵……”

　　“是两只狐狸。”凌萱儿打断了他。

　　“……”姬子虚恨不得把刚刚的话吞回去。

　　凌萱儿继续道：“不过，那两只狐狸，不管哪只都不会傻到触动府中这些浅显的机关，那小贼，应该是别人。”

　　姬子虚默然。

　　镇国公府内有两种机关，一种是凡间手段，如牵丝等，其实并不算太偏门的手段，只是布置的手段较为高明，一般人连察觉的做不到。而另一种，则是仙家手段，原理什么的，除了凌萱儿本人以外，旁人不甚了解。

　　殷羽自然知晓这些，当年凌萱儿像扮家家酒一样布置这些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还提供了不少可恶的创意。

　　当然这些恶意他是不会对殷夏表露的。

　　无论是凌萱儿还是姬子虚都不认为那些初级的机关能放到殷夏，更不认为殷羽会没事干往上撞，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府中出现了不怀好意的外人，而且这外人能力还不怎样。

　　“你打算怎么办？”

　　凌萱儿冷哼了一声，幽幽说道：“算他运气好。”

　　“……”

　　没被女魔头逮住，不管那两只狐狸想做什么，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运气极佳……吧。

　　姬子虚默默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的灯笼，说道：“既然你这么说，必定是不会理会那些了。我们开始吧？”

　　凌萱儿勾了勾唇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

　　已经遁出很远的殷羽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一边殷夏立刻投来探究的目光：“怎么了？”

　　“没事！”

　　殷羽毫不犹豫打断了殷夏想要继续往下啰嗦的念头，看着殷夏手中拎着的人，打了一个响指。

　　只听“啪”一声脆响，一簇金色的火苗从他指尖冒出，随着他凌空随意地几点，火苗又分散开来，形成无数点火花，围成一个圆，将方圆十步之内照得透亮。

　　夏末时节，深夜的朝歌城郊虫鸣声杂，夏萤点点在一人高的芦苇间飞舞，此刻尽数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这样的夜晚，安详而又美好，有美人在侧，总能令人想到些许旖旎。

　　只是身在其中的莺女侠对此并没有半分知觉。

　　她脸色发白，看着眼前的殷羽，那血一般的红瞳，心里不住地泛着寒意。

　　殷夏轻轻放下她的衣领，从她背后勾过头，笑眯眯地凑近她的脸，柔声道：“子车大小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啊，这语气多好，简直把自己当做镇国公府的主人了。殷羽心里这么念叨，面上全无半点表情，默默等待莺女侠的回答。

　　子车莺明显有些惊吓，强自镇定，说道：“我是秦王帐下子车氏的大小姐，你们若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好了。但是我若有什么损失，请二位掂量后果。”

　　“倒是冷静。”

　　殷夏顿时眼冒八卦，亮闪闪地看向殷羽。

　　殷羽被他的表情呛住了，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无力地说道：“不，我随口感叹，你继续办你的事。”

　　殷夏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那失望里，有着浓浓的八卦破灭的气息。

　　殷夏迅速收敛表情，又看向子车莺，笑道：“子车小姐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歹人，只是有些小小的疑惑想要子车小姐为在下解答。”

　　他这么说，子车莺反而更加警惕，但是殷夏本就没打算打消他的警觉。

　　只见殷夏灿烂一笑，眼中的红芒大盛，瞳孔正中缓缓浮出了一朵线条勾勒的六瓣的花。

　　“放松……”

　　殷羽在一边悠悠问道：“这姑娘不是几天前还想把你请回家喝茶吗？”

　　殷夏转头，微妙一笑，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顾殷羽的脸色变得渐渐阴沉，殷夏一指点在子车莺眉心，轻声说道：“姑娘，请把你知晓的，都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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