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苏杭，葬在北邙

　　一路上黑眼镜不是睡觉就是傻笑，我没想不开和他搭话。
　　那个号称天师的张师爷就更奇葩了，谁和他搭话都是一句“姓张名一川叫我张天师”。后来胖子才和我说，这丫压根不会讲普通话，跟他说话简直像在会晤三体文明。
　　距胖子说，其实他一开始也被这股森森的高人之气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一次售货员路过推销方便面，他好心给张天师买了包老坛酸菜。两人就此建立了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深厚革命友谊，一起吃泡面时胖子才搭话成功。
　　原来这老头是个东北人，那一口寒碜的普通话听得胖子都觉得恶心。
　　“我跟你说，不只是恶心，还想吐!”胖子拍拍胸口，似乎心有余悸。
　　“得，咱们不说这个。你就不觉得他像一个人？”我问。
　　“谁？你不会是说他像小哥吧？”我一看这反应不对，胖子拿一副看傻缺的样子看着我。
　　“难道不像？那开场白和张秃子简直一模一样，而且他也姓张。”
　　“唉，我一开始也觉得像，但人小哥像你啊，人不傻啊。同一个招数，使了一次又使一次啊？”胖子说，他似乎怕我不信，道：“而且我验过身了，他绝对不是小哥。”
　　我一听就怒了。“还验身，验什么身，你去看他有没有人皮面具了吗？你会看吗你？”
　　胖子一听立刻炸了。
　　“我怎么就不会看了？小吴同志，我告诉你，你这是歧视!而且谁告诉你验身就要看有没人皮面具，胖爷我山人自有妙计!”
　　我一听乐了。“那怎么验？难道你去偷他身份证了吗？看到那上面的确印着张一川，不是三山两河的……”
　　胖子得意了，“天真，我告诉你……我……我就上去摸了他两把。”
　　我一听目瞪口呆。
　　胖子一笑：“咱和小哥出生入死，小哥那几两肉，咱就是没摸过上百次也摸过几十次……”
　　这还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验身”，这种验法也只有胖子才能胜任，我只能叹服。
　　“我一次趁那小老头没留意的时候撞翻了他，嘿嘿，还泼了他一身老坛酸菜……且不说那下盘不稳肾虚无力的小模样，我拉他起来的时候那个身量轻的，而且那身子骨软的像个女人似的……”胖子边说边猥琐地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哥那腰就跟蛇似的，刚好证明……”我还没说完，胖子就打断我。
　　“错了，天真。我不是没背过小哥，咱们都肌肤相亲好几回了。小哥身子软我能不知道吗？”胖子顿了顿，“但是太轻了!一个像小哥那么高的男人再怎么样也有个一百三来斤吧，缩骨又改变不了人的体重。那个张师爷决对超不过一百斤。”
　　一百斤？我也愣住了。照这么说，事情的确蹊跷。缩骨不是万能的，读过九年义务教务的人都知道，质量是守恒的。那么那些肉啊骨头啊去哪儿了？闷油瓶他想要苹果想疯了？他去卖肾了吗？想要苹果你直说我给你买啊！
　　我和胖子合计了一会儿，决定先按兵不动。这个张天师肯定有蹊跷，但这蹊跷肯定也没这么简单。

　　在一次火车靠站时，胖子拉着我要下车。
　　其实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注意，但是这种注意一定是不太带恶意的。至少在这些目光中，我丝毫没有以前躲条子那种老鼠过街的惶恐感。
　　下了车，胖子就拉着我往人多的地方走。他先到一家小卖店去买了包泡椒凤爪，然后一头雾水的我居然看到小卖部那三角眼脖子的老板从容不迫地从柜台下拿出了两个黑色的旅行包。胖子面色不变地接过包拎在手上，又赶往下一个小卖部。
　　然后他就顶着老板娘如同便秘的脸色，买了三包卫生巾。
　　老板娘嫌弃地把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旅行包塞到我手上，挥挥手送客了。

　　“死胖子，这些都是什么？”我小声问胖子。
　　胖子对我挤眉弄眼“当然是装备。”然后又示意我别出声。
　　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回到车厢里，胖子把四个旅行包塞到上铺，拉着我赶紧把警服换下来。
　　等我和胖子回来的时候，黑眼镜已经在饶有兴趣地翻包了。他嬉皮笑脸地说：“东西不少，但是这个好像有点多余。”
　　说着他拿出几包看起来十分精美的卫生巾。
　　“唔……还是加长夜用的。”黑眼镜傻笑起来。
　　“我说你个死胖子，”我恨铁不成钢地对胖子说:“你丫是最近染上了吃卫生巾的恶习了吗？”
　　胖子没好气地打哈哈：“是啊是啊，这点卫生巾还不够胖爷我塞牙缝呢。”
　　我想到陈皮阿四在雪山上教过我们卫生巾的用法，就向黑瞎子解释。
　　结果人家压根不买账，他嘿嘿一笑：“小三爷，我们这次最多就是个丛林行军，洛阳一带的山，可都没什么保暖的必要啊……”
　　我一想也是，说不准到时候一脚踩进溪涧了，鞋里垫了这玩意儿还会很难自然风干。
　　胖子不服气了：“不是还能吸脚汗吗？”
　　“死胖子，”我盯着他。
　　“干嘛？”胖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你他妈有几只脚？你买这么多卫生巾，你是蜘蛛精吗？”我被他给气笑了。
　　“你……我还真就是蜈蚣精呢……”胖子嘟嘟哝哝了半天，最后也没词了，哼哼几声就滚到对面床上去了。

　　这一路相当顺利，胖子的呼噜声依旧惊天动地，我却意外地一路好眠。
　　比起在家辗转难眠噩梦反复的日日夜夜，一切熟悉的噪音，甚至气味都令我心安。
　　“死胖子你是不是又脱袜子了，怎么这么臭!”大清早闻到一股恶臭，我捏着鼻子从床上爬起来，晃悠悠地准备去解个手。
　　但却意外地发现摇摇晃晃行驶的车厢忽然格已经停下来了。我往窗口一看。之间阳光撒在窗边，外头是正吆喝着买早点的小贩。
　　原来火车已经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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