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光

　　第二天，林岁依旧早早到达餐厅。蒋澈看到她眼下有一点浮肿。
　　徐佳佳大大咧咧地问：“林岁，你昨晚做贼吗？有眼袋了。”
　　林岁毫不在意地说：“老了，皮肤下垂。”
　　徐佳佳可不愿意听“老”这个字：“我和你同岁的，别轻易说老。”
　　“岁月催人老，人不得不老。”
　　“反正我年年十八岁。”
　　“行，祝你永远十八岁。”
　　徐佳佳还想唠嗑一阵，却被兰姨叫去帮忙。她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得将屁股挪开凳子。

　　林岁重获清静，擦了擦眼睛继续数钱。
　　“碰了钱的手不要擦眼睛，脏。”蒋澈走到收银台前那一桌，熟练地铺着餐布。
　　他看到林岁愣了一下，才回答自己：“知道了，刚才忘了，谢谢。”
　　蒋澈继续说：“给我钥匙。”
　　“什么钥匙。”
　　“储物柜，我把保温壶放回去。”
　　“哦。”林岁急忙掏出一串钥匙，摘下其中一根。
　　蒋澈接过钥匙，继续摆放餐具。

　　“汤很好喝，谢谢你。”
　　林岁反倒有些紧张，回答得有些结巴：“哦，你喜欢就好。下次，要是下次你还……”她想起了自己的自作主张，就停下话头。
　　“好啊。”蒋澈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好……”林岁看着蒋澈，呆呆地。昨天蒋澈的反应并没有那么积极，她本想客气一下而已，并没有真打算继续做这个好人的。
　　蒋澈见林岁愣住，朝她勾起阳光的笑容，推着工具车走向下一桌。
　　想反悔？迟了。

　　**
　　胖师傅餐馆终于迎来了厨艺展示的这天。阴雨天气，客人都不愿意出门，餐厅的客人更少。午市之后，胖师傅就招呼大家准备，厨房里除了太贵的食材之外，其他都可以随意搭配。
　　一些有意成为学徒的人，早已磨刀霍霍。胖师傅一开口，他们就首先进入厨房，每人挑选了一篮筐好菜。其他人图个热闹，也不着急。就算只剩姜葱蒜，他们就做个白切鸡…的姜葱配料也无可不可。
　　徐佳佳拉着林岁说：“你这次可不许再煲汤了。”
　　林岁听后倒是笑了：“怎么，嫌弃我的汤了？你可喝了不少。”
　　兰姨也在一旁帮腔：“林丫头，给佳佳露两手，让她学学什么是贤妻良母。”
　　林岁也不矫情，问胖师傅：“好吧，有鱼吗？”

　　兰姨的话引来徐佳佳的一对白眼，不高兴地撅起嘴，可是一听到林岁要做菜，嘴角又勾起笑容。
　　胖师傅呵呵笑着答：“有，草鱼鲈鱼鲶鱼鲮鱼罗非鱼。”
　　“那就鲮鱼吧。”
　　徐佳佳挽着林岁走入厨房，说要一起做。蒋澈脑子一转，假意要将工具车归位，也跟着两人走近厨房。
　　徐佳佳要做酿苦瓜。她见到蒋澈走进厨房，邀请他帮忙打下手。蒋澈还在苦恼要什么借口才能留在厨房，徐佳佳刚好给了个台阶，于是就顺理成章地留在厨房。
　　蒋澈帮忙将苦瓜洗净切段，囊掏空，放入热水中焯一分钟，捞起沥水备用。徐佳佳则将猪肉剁成肉馅，将香菇、葱切碎，倒入肉馅中拌匀，调味。然后熟练地将肉馅填入中空的苦瓜中，进锅蒸熟。
　　蒋澈问：“客家人？”
　　徐佳佳点点头：“客家可多好吃的，下次再亮一手给你看。”
　　蒋澈笑着说好。
　　余光里，是林岁干净利落的厨房功夫。

　　她手里的鲮鱼已被清理干净，只剩两块鱼肉。林岁像剁肉饼一样，将鱼肉剁碎。然后将已变细碎的鱼肉放进盆子，加入味糖盐以及生粉，捧起，再用力沓下，发出重重的啪嗒声。林岁重复着这个动作，一下一下沓着鱼肉。一时间，厨房里充满鱼肉被“折磨”的声音。
　　胖师傅也被这声音吸引进来，一见林岁的架势就笑得眯起眼睛。
　　“你们可是有口福了，林丫头做的鱼饼。”
　　蒋澈好奇问：“什么鱼饼？”
　　胖师傅遥指了一下他说：“均安鱼饼听过没？顺德经典菜，你今天可要尝尝，鱼饼香煎，鱼肉Q弹，鲜香嫩滑。保证吃完一块还想接着下一块。”
　　蒋澈听完，嘴里不断分泌着唾液，心里涌起期待。虽然林岁的汤他不敢喝，但是现场制作的鱼饼，肯定没有猫腻。他终于可以一尝为快了。

　　林岁在鱼肉里加了几滴花生油，再沓几下，鱼肉变得亮泽粘稠。她手里抓起一小撮鱼肉，五指稍动，指间就挤出一个圆圆的鱼肉团，然后将鱼肉团稍稍压扁，还带着一点厚度。
　　接下来，在锅里加入适量的油，烧热。将鱼饼一个一个放下，锅里瞬时响起嗞嗞的声音，鱼肉受热，冒出香气飘满整个厨房。待鱼饼两面煎至金黄，就可以上碟。鱼饼被摆成一个圆圈，中间加上一朵胡萝卜花，朴素却诱人。
　　蒋澈摸摸肚皮，他饿了。
　　徐佳佳的酿苦瓜也可以出锅了，两人将自己的菜端上桌面。
　　还没等菜上桌，桌旁众人早已一人一双筷子候着。徐佳佳的酿苦瓜也不错，可是林岁的煎鱼饼似乎更可口。
　　“胖师傅还没吃，你们急什么。”徐佳佳挡住猴急的筷子，誓死保护住两人的心血。在餐厅里，胖师傅是美食家，要评美食他是标准。他说好吃，就一定好吃。

　　胖师傅拿起筷子，开心得眼睛快眯成线，显然他挺满意这两道菜。
　　“呵呵，我先来尝尝佳佳的酿苦瓜，看起来不错。”
　　胖师傅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咀嚼了一会儿说：“苦瓜够绵软，肉馅的味道也调得正，不错不错。”
　　徐佳佳听到夸奖，得意洋洋。她特意夹起一块放入蒋澈碗里，邀请他尝一尝。
　　蒋澈不喜欢苦瓜，但是在徐佳佳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勉强咬了一口。
　　“好吃吗？”
　　“挺好的。”而且还挺苦的。他比较期待林岁的鱼饼。
　　徐佳佳听得一声好，心里舒坦极了。
　　虽然他不喜欢，但是徐佳佳的酿苦瓜还是被瓜分完毕。

　　胖师傅漱了漱口，咬了一口鱼饼。
　　“还不错，鱼饼煎得挺香，味道也挺正。不过沓鱼胶那里力度还没掌握好，鱼肉的弹性还没完全沓出。”
　　林岁点点头，虽然没有笑，但是眉眼弯弯的，露出开心的神色：“那下次胖师傅亲自指导指导我？”
　　胖师傅摸着肚子大笑道：“林丫头要学，我胖师傅倾囊相授。”胖师傅对林岁的偏爱，全餐厅的人都知道。
　　蒋澈觉得，鱼饼在他心目中的魅力又多了几分。

　　不知是谁抢先夹了一块鱼饼，接下来几秒，鱼饼就几乎被抢空。之前蒋澈将注意力放在胖师傅和林岁的对话身上，回过头时，只剩最后一块鱼饼了，也是最小一块，只有别人一半的分量。
　　蒋澈夹着鱼饼，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对林岁说：“为什么我的那么小？”
　　林岁有些尴尬道：“分量没调均匀……”
　　这是她刮着盘子里的残余做的，分量特别少。她舍不得丢，就一起煎了。她没想过蒋澈居然会为分量问题而问出口，多少让她有些尴尬。

　　鱼饼一口就能全部塞入嘴里，蒋澈默默地咀嚼品味。
　　第一感觉是烫，鱼肉里面是滚烫的鱼汁。继续咀嚼，鱼肉的鲜味随着一点点鱼汁流出，溢满整个口腔。鱼肉爽弹嫩滑，口感和普通的蒸鱼肉不一样。
　　蒋澈舍不得将它吞下。可是实在是太少了，咬了没几下就不见了。
　　怎么办，他好像更饿了。
　　他吃了多久泡面，自己都不记得了。虽然平时餐厅包一餐，但那是工餐，哪有这般好吃。
　　他看着空荡荡还泛着油光的碟子，再次委屈地看着林岁。
　　林岁有点受不了蒋澈火热又可怜的眼神，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下次我再做的时候，多做点吧……”
　　蒋澈恢复灿烂的表情道：“林小姐，我记住了。”
　　林岁有些不好意思 ，低下头收拾桌面。她没看到站在一旁的徐佳佳脸上，露出酸溜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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