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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火燊
沈庭燊简单将伤口包了包,尸人这般众多,如今只能……
他未有犹豫,揽住白芍便跃入水中。
因是水潭,未被尸邪蠃所污染,乃是这石坛村中最后一方净土,分外清澈,只见岸上方光影重重,尸人已行至水潭边缘。
黑影欺欺压压,只见稍许流动,尸人失了目标,却仍迟迟未散去。
白芍只觉心口闷堵,水中无法呼吸,已渐渐虚弱,于她后仰之际,却被沈庭燊拉入怀中,双唇相覆,源源不断的气流涌入,缺氧的大脑终得以解脱,她如一个垂危的病人,紧紧缚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水中滞留过久,沈庭燊也是勉力支撑。
灵台越发不见清明,好在尸人已陆续散了干净,但白芍早已失了力气,只任沈庭燊揽住她,奋力跃出水面。
双足终于着地,沈庭燊松开她,勉强探了探地势。
脑袋有些昏沉,只见沈庭燊眉头紧锁,不多时怕是尸人又会卷土重来,他顿了顿,走近邻舍,以剑柄支地,几番敲损下破开土块,露出一漆黑小门,虽十分老旧,却看起来十分坚固。
“过来罢。”沈庭燊打开小门,道。
两人进入一狭小室内,乃是一小小地窖,虽无尸腐气息,却似已多年未曾开启,沈庭燊自伤手腕,以血封圈,好一会儿两人除了室内灰杂,挪出一方地来。
沈庭燊生起一簇小火,二人围火而坐。
天色应已是很晚,隐约能听到上方走动之声与窸碎吟叫。
“冷?”望见白芍缩成一团,他问道。
“有些……”白芍低下头去,想来若不是她拖累他,此番他应早已抵达村外罢。
真没用。
沈庭燊不再言语,只兀自解下外裳,递给她。
“你不冷吗?”白芍一怔,“说来你受了伤……”
沈庭燊摇摇头,移开了目光。
“对了!那尸毒!你……”白芍声音有些颤抖,“你真没事?”
“我生来体质特殊,血有净污化秽之效。”他淡淡答道,“寻常毒物对我并无影响。”
“……哦。”白芍兀自揽过外裳披上,思索了一番还是凑了过来,以外裳罩与两人。
沈庭燊回头望向她,赤眸里辨不出情绪。
“我,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你受冷……”白芍却有些局促,辩解道,“我们还是这样……暖和些罢。”
为什么会觉得尴尬?
忽而注意到前方有一石碑,扑开灰杂后发现上方歪歪扭扭刻了些字,字迹十分笨拙,却能勉强认清。
“火……这个也是,火,火……木?”
她凑近,仔细的读到,又转过头来,“这好像是燊字诶?”
“嗯。”他闭上眼,懒懒的回应道。
“为什么觉得,字迹有些滑稽……?”她无奈的笑笑,“还有这个,这是……什么字?离?”
一旁的沈庭燊却未再回答,依旧双眼微合。
下方似还有刻印,却已模糊难认了。
良久,一阵困意袭来,她缩缩身子,靠着他沉沉睡着了。
她被一阵声响惊醒,身上罩了件袍子,只见沈庭燊执剑起身,眉目间是一派冷意,犹如寒冰,似已然被尸群发现。
“数目很多。”简短四子,却似透着万丈寒意。
白芍有些胆颤,闻沈庭燊回头吩咐:“不要出来。”
“沈,沈庭燊……你……你伤势如何?”白芍拉着他。
沈庭燊摇头,欲松开她,白芍却分外恐惧,脸色已然惨淡,他转过身来抚了抚她发丝,温声道:“……别害怕。”
她紧抓着袖襟,指尖已然发白:“我们会好好走出去的,对吗?”
“嗯。”声音不大,带着点沉沉的鼻音,却让她觉得莫名安心。
她正欲说什么,只见前方一阵摇晃,轰鸣一声,石门已然被破开,三两只尸人跃下,发出滋滋声响。
沈庭燊双眉紧锁,依此情势,若仍处于地窖之中,无异于如鳖于瓮,他揽紧白芍,低声吩咐道:“抓紧。”遂剑已出鞘。
白芍紧紧抱住他,微微点头,霎时间,疾风过耳,待她反应过来,窖中尸人已被斩首,而他们已处于村庄之中。
她睁开双眼,眼前景象却令她几欲窒息。
黑压压一片,几乎全是腐头脓身的尸人。
沈庭燊执剑跃起,一带剑影如雨而下,速度惊人,剑法更是变幻莫测,一圈尸人屠进,竟又是一圈跟上,奈何他一手紧护白芍,反应皆慢了许多,渐渐额上已是汗珠细密而滴。
“不,不行!这样根本就无法前进一步,如何走出村子!”白芍惊慌的叫到。
怎的如此这般无穷无尽!
她忽而顿了顿,探出头来,紧贴他耳畔低低道:“庭、庭燊,约摸是正北方向,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
不会错的,那般令人极不舒服的感觉。
浓烈的恶心。
沈庭燊闻言,祭起一道白芒,剑锋直挑正北方尸群,蓦地一声低吼,似有什么潜于地下,险些破土而出,一带草木竟突生黑色汁液,瞬间化为一滩软泥,景象十分骇然,连周些尸人也倒了部分。
“它,它到正下方来了!”白芍惊恐的说到。
沈庭燊疾步推开,长剑当空而下,一声怒吼,一不可名状的黑色物体竟从土块中破出,浸漫着紫黑色液体,直直冲向白芍。
她眼前一阵眩晕,沈庭燊已避开了攻击。
那黑色物体给她带来的难受冲击十分剧烈,未几,竟又变换了方向,她急急提醒沈庭燊:“往右去了,等,等等,已转至背后,快躲开!”
一波尸人扑上,黑色尸爪疾速袭来,好在他反应迅捷,却也是险些受伤,揽住白芍的左手几乎脱力。
“你……你要不要紧?”白芍担心的望着他。
沈庭燊摇摇头,抱紧了她。
剑掠风啸,极是凄厉,黑色尸爪频频受阻,尸人亦退了半分。
久而甚疲,沈庭燊速度已缓了不少,然那尸邪蠃后也已断了双双尸爪,似被彻底激怒,攻击愈发猛烈,白芍冷汗连连,甚已无法辨清方向。
“它往后方去了……等等!在左边!!不——它又——”白芍焦急道,“它,它移动得太乱了!”
话音刚落,又一尸爪破土而出,地面冲起一庞然大物,尸爪不由分说直袭白芍,被沈庭燊猛力一击,竟生生落下,谁料另一尸爪以惊人速度袭来,直逼喉口。
白芍绝望的埋下头,却没有预料中的痛苦。
似触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她睁开双眼,差些惊出泪来。
沈庭燊被贯穿的那个位置……应是心脏。
左肩下一片赤色模糊,他咬牙痛吟出声,左臂却未松开半分。
“你……你放开我罢。”眼中泛起一大片水泽,声音都不利索。
蓦地沈庭燊已跃至前方一屋舍上空,破顶而入。
长剑叮啷落地,沈庭燊右手是一片鲜血,身周覆起层层血雾,乃是揽了个圈子,黑色尸爪袭来,竟被反弹回去。
他始才松开她,疲惫不堪的靠着木墙,血流不止。
“你,你流了好多血,好吓人……你……”
一彩色螺石自沈庭燊手中跃起,破空而鸣,白芍紧紧抱住他,眼泪濡湿了他的襟口,哽咽而不成声。
他无甚力气道,“还好,虽然未出山围,但已差不多能送出信螺……”话未毕,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枚小核果来,在汨汨鲜血中浸润成了赤色。
“羽洛应已知晓,你含着这枚核果冲出去,尸人不会靠近你,切莫管我,不要回头。”
白芍抱着他使劲摇头,“不……你呢?那你呢?你流了好多血,你快要死了,对不对……”
“你快些走罢。”他语气愈发急促。
“不,沈庭燊,庭燊,你说过的,我们会好好好走出去的……”她将头靠在他胸口,泪水与赤血交织,透尽长衫。
“嗯,会的。”他话音里已是沉沉倦色。
“可你,可你……”她哆嗦着抬头,眼泪不断涌出。
“别哭……”沈庭燊抬手抚上她的眼睛,“我从小便害怕你哭。”
白芍仍只一味摇头,“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求求你……”
“我不会死的,你快走,”沈庭燊放开她,“血阵维持不了多久,快些。”
“你答应我,你会回来……好好的回来。”白芍握住他的手,泣道。
“嗯,答应你。”他松开她,微微一笑。
白芍愣了愣神,为什么却是在这种时候……
她第一次见到他笑。
赤眸里投出少有的温暖,明明是如此清澈美好的微笑,此刻却令她几欲放声大哭。
黑色尸爪再次袭来,血色结界震了震,她颤巍巍的起身,将核果含于舌下,踉跄向前奔去。
“切莫管我,不要回头。”
白芍一路踉跄前奔,尸人果真皆不近身,似有电闪雷鸣,她跑得双腿几欲抽筋,蓦然闻身后轰鸣一声,振聋发聩,似是什么爆炸开来,她险些跌倒在地。
冲天火光中一双赤眸灼灼,眼前是一紫黑色庞然大物,狰狞面孔上赫然六目,引人恶寒,尖锐的声音响起,修得千年的尸邪蠃后竟已命气将尽,话语却仍不罢然:“此番你亦心脏已破,这熊熊大火中,便同我的子民一道陪葬!”
“心脏已破?”烈焰身周,只容小小一方立足之地,沈庭燊缓缓起身,直目眼前面露惊色的尸邪蠃后,“燊是什么?是炽盛。十六年前那场大火尚取不了我性命,此番,我又怎会葬身于此!”
又是一声惊响,她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觉一阵虚脱,已然无力奔逃,蓦地脚软,一个趔趄跌下,却被人急急扶起。
“芍芍?芍芍!你怎样了?!”头顶是一阵疾呼。
可她依然失去了所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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