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诏

　　中堂内，崔旸与武显端坐在侧座，主位之上乃是武显与其母睿王妃，偏座上还有一位老妇人。

　　“母亲。”崔子夜移着莲步，至杨牧葵跟前，欠了欠身。

　　“来，子夜，这位是睿王妃的儿子贤王。”杨牧葵点了点头，微笑着朝武显望去，“旁边那位，就是睿王妃，你儿时就见过的。”

　　只见武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是一种让人很是轻松舒服的，友好却又疏远的笑容：“小王有礼了，竟与崔公这般有缘分，实属小王之幸。”

　　“想必这位便是贤王了吧！小女闻名许久了的，小女在此有礼了。”崔子夜走到他跟前，传入鼻子的，依然是那股特别的药材味。崔子夜的语气间夹杂着一股风轻云淡，可以不难听出她的客套。崔子夜的心中原是欢喜的，只是欢喜着欢喜着，就被武显那突如其来的场面话，给浇灭了。此时，她正跪叩在地上，行了番大礼。

　　武显赶忙走上前去，扶起崔子夜，唇角勾起，对她点了点头，礼貌的笑笑：“二小姐不必如此大礼，小王今日是随母亲携宋姑前来合八字的。”

　　宋姑，便是眼下这长安城中最吃香的媒婆宋莲花，听闻她只接天定的姻缘，也只替达官贵人们牵线做媒。这两家联姻，通常以“问名、纳吉、上帖”等步骤按次而来，尤是官宦人家最为麻烦，若有丝毫的差池，恐就会恶魔、阿有牵连

　　崔子夜承力起身，还顺势朝向那偏座上的老妇人瞧去，那妇人倒好像不见搭理，眼高于顶得的模样，崔子夜也并未多言什么，只是对她笑了笑，唤了一声“宋姑”，复又躬身，道：“那···子夜见过贤王。”

　　“呃，其实小姐不必多礼，论说品级，崔公乃开国功臣，若说辈分，崔公乃是长辈，还是小王母亲的娘家人，小王理应唤一声‘舅舅’才是，说起来倒是小王失礼了。”他佯装沉思，笑容却未曾停过。

　　“······”崔子夜一时语塞，皱眉，与他相视，眼神定定的：“论说如此辈分与品级，那子夜应当再施一礼。显哥哥好，请赎子夜愚钝。”边说着她边又福了福身。

　　崔旸忙是摆了摆手，打着圆场，道：“子夜，王爷跟你说笑呢，哈哈哈······”

　　睿王妃崔嫦放下茶盏：“其实，我儿是想对你说，以后便是一家人，不必拘礼。子夜子夜，子为夜，夜为式微，式微式微胡不归，真是个伤感的名字。你往后定是奇女子，因为你的母亲是个好女人。”崔嫦此刻无心的夸赞，自是不知日后竟会一语成谶。

　　说话间，还不忘要武显迎合。

　　毕竟，母家的大公子不日是要娶当朝将军之女的，往后势力定会壮大。身为崔旸的妹妹，崔嫦深知萧氏是不可能放过她和武家的，徐氏已被杀害，徐氏的儿子又不见踪影，想多半是凶多吉少，下一个便是她们了。而当朝皇帝只是一名即将弱冠的小儿，终究还是靠不住，只能让武显跟自己的哥哥联手去冒险了····

　　“子夜，见过睿王妃”，崔子夜先是对着崔嫦跪下，行了个叩首大礼，继又起身行了个福身礼，“子夜，见过姨母。”

　　守了那个秘密数十年，要是能找到那个孩子，大局就可逆转，只是寻了那么久，也没有音讯，只期盼那个孩子尚在人世。

　　崔嫦如此想着，竟忘了要喊崔子夜起来。武显略有些尴尬地低声唤了声“母亲”，她才缓过神：“······免礼，子夜，往日你若是依旧这般客套，怎教我这个做婆婆的怎好意思亏待你呢？”

　　“回睿王妃，此时您是姨母，也未曾亏待过子夜。”崔子夜拱了拱手，笑着道。

　　“记得在你儿时，姨母还曾抱过你，你还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而如今，年已及笄，女大当嫁，容颜如玉，转瞬初长成，时间真快啊·····转眼，哥哥的长子都要娶妻了，阿嫦却要哥哥一家跟着阿娥一起过苦日子····阿嫦····”说着说着，崔嫦的双眼蒙起了一层水珠。

　　还未说完，就被崔旸打断话头，崔旸此刻的神情极像是怕旁人知道什么不该知的：“阿嫦又要说这些了，哥哥理应陪伴妹妹，你相里嫂嫂在时，兴许你我还有庇佑，可如今只能靠自己了不是，什么都别说了，今儿是孩子们合庚帖的大喜日子，阿嫦有什么话，咱们择日再说，择日哥哥跟你葵嫂嫂，定当奉陪。来，咱们喝酒，喝酒，哈哈哈哈·····”崔旸举杯一饮而尽。这些话倒将在场的武显跟崔子夜听得一头雾。

　　崔娥是崔旸同父异母的庶出，当年，洛阳城牡丹花下，结识了先皇的表兄睿王武德敬。崔嫦性格敦厚，睿王乃是一介武夫，性子刚烈骁勇，不解柔情，却与之尤为相投，不但结为连理，还让崔娥为正妻，后来再也未娶。可惜睿王英年早逝，才婚不久，就战死沙场，那一年，武显只有十三岁。

　　“阿嫦妹妹，牧葵与老爷商量着，想要等上巳节，让子夜加笄，也就是，三个月后，同期，也让两个孩子早日成婚，双喜临门，也好了却你我一桩心事。你以为如何？”杨牧葵如往日一样板着脸道。

　　“甚好，甚好，都听哥嫂的意思。”崔嫦意味深长地望了武显一眼，武显附和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王有幸娶得崔家妹妹，倍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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