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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律家一直有个秘密,是所有律家人心照不宣不愿提起的。
「唔……让我看看喔,啊!好烫──」男人捏捏耳垂,含住红肿发疼的手指,「面糊、面糊。」
舀了勺调和好的面糊进倒入少许油的锅子,等待面糊表面冒出小泡泡准备翻面。
距离男人不远处,角落柱子后面藏着几个闻香而来的小毛头,咽下快溢出的口水,他们虽然很想吃但谁也不去靠近男人,只好你推我挤,想派谁去要些点心来。
「吼,我才不要去,叫小二!小二聪明了!」
「你总说你是大家的大哥,怎么可以随便把事推给我,不公平啊!」乳名小二的娃儿抗议道。
「呜呜呜……好想吃……」
梳着朝天杵的领头娃子眼见自己的弟弟泪眼汪汪心生不忍,当下把头转向表亲兄弟。
「那就你了,小叔家永娃!」
律书永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就刚好带小弟们从后院来前厅花园溜了个弯。
哪晓得会被大伯家几个顽皮鬼拦住,说什么后院飘来奇怪香味,硬拉着他们大喊要探险。
现下还想利用他们去讨食,能否再更不要脸一点,平日里怎么不见家长面前这么耀武扬威。
「你们……」
「大哥!」
连家里最有权威的老三都发言了,律书永气鼓鼓的抱胸退到后面,闭口不谈半句。
「胆敢不听老大话吗,你们!」
「你算哪门子……」
「一群臭小鬼吵来吵去成什么体统,想吃东西就过来,我可不记得咱们律家是这么教孩子的。」
几个萝卜头一听见男人的声音惊得四处狂奔,独留下律书永和三个小弟还搞不清状况,呆呆的站在原地。
男人拄着拐杖慢吞吞来到四个孩子面前,笑着递上刚做好的糕饼:「吃吧,刚起锅热呼呼的最美味了。」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不决,记得娘亲千叮咛万交待不可以拿不认识的人给的点心,可是这个大叔也姓律,算不算得上是外人啊?
「我们……」
「真的可以吃吗?」好香,盯着盘上那一个又一个圆润饱满的小点心,对孩子来无比诱人。
「小衡──」
律书永虽然也想吃,但是母亲的嘱咐刻苦铭心,再加上他又是大哥,必须更小心谨慎才行。
「当然可以啊,这本来就是给孩子的,我只是……」只是想起了逝去的妻子与孩子摆了。
男人注视最小的孩子,这娃儿应是大哥家小五家的四儿子吧,算一算时间,要是他那个无缘的孩子还活在世上也这么大了。
「你叫书衡吗?」
「嗯嗯!我叫律书衡喔!」
转过头,指了指后面身高由高到低的娃儿们得意的道:「他们是我大哥书永、二哥书怀还有三哥书迅,娘亲肚子里还有一个弟弟呢!」
律书永捂额,他这个傻瓜四弟……怎么遇到有的吃就通通把父亲跟娘亲的叮嘱丢到脑后。
「哈哈哈,这娃儿真是有点意思。」这平日不苟言笑的小五竟然能养出这种娃儿,着实难得。
「走吧,我们到那边坐。」用拐杖指了不远处的凉亭,难得有这么几个小客人来访,要客人站着吃东西挺失礼的。
沏了些淡茶给孩子们搭配点心,见他们脸上那满足的神情,男人心中一片温暖,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却也很伤心。
「谢谢叔叔,很好吃。」
「你们喜欢就好,可叫我叔叔还真把我给喊年轻了呢,我没这么年轻,你们要喊我叔公,知道吗?」
「叔……公?」
呵呵,这个小书衡还真是得自己缘,男人笑着摸摸小书衡的头:「你们的父亲是我大哥的五儿子,也是我的侄儿。」
没有漏掉他们脸上精彩表情,看样子哪怕经过这么多年,律家依然无法忘怀当年的事情。
「这样吧……我来给你们说一个故事好不好?算是答谢你们陪我这老头子聊天谢礼。」
「故事吗?好啊、好啊!」
「我最爱听故事了!」
「……」
见弟弟们兴高采烈的模样,律书永垂下肩膀妥协了,谁叫他的弟弟都这么可爱!
「唔唔,麻烦您了。」
「哈哈哈哈哈,小娃子们快点坐好,待老头子来给你们说个故事,曾经有一个年轻书生……」
咕噜──
艰难得在水中挣开眼,好重,全身就像被千斤重巨石压住一样,混有铁臭味的水直灌入鼻腔,痛苦。
他要快点游出去,否则再待下去一定会溺水而死,律书衡拼了命的向上方游去。
「啊哈……」
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要是再晚个几秒,恐怖他就会溺死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后应该被下属送回房里休息才对,怎么人会跑到这里,手底的触感不是沙土而软软滑滑的,律书衡低头一瞧。
「这是什么啊!?」
赶紧起身站起仰头,红,映入眼帘的红,空气中弥漫浓重血腥味,到处都是奇异的色彩,有红、有绿还有黄色,味道恶心异常难闻。
地面不是干燥的泥地,他好奇的踏了几下,凹下地方立即反弹回原貌,角落处凝结了一球又一球肉色大球,里面似乎还有生物在活动,由于距离过于远,无法视别真伪。
回头望了眼困住自己的水塘,更令他目瞪口呆。
水池中不是水,是血液,红色血液源源不绝流入池中,立在中央的巨石柱上有一粒巨蛋。
蛋并没有蛋壳呈现透明状,布满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血丝,卵黄位置不是圆球体,竟是个人类婴儿!?
「小孩子……」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人类的小孩子,人类的孩子……律书衡想起方才那久远的梦境,有些纳闷。
莫非从自己上任的那一刻起,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一切,全都冥冥中有股无形力量拉拢。
『居然没有死,真是命硬。』
「谁?是谁在说话?出来!」
律书衡还来不及反应被甩了出去,撞上壁面后滚落到地上咳血,腥臭的内脏气息扑面,忍不住作呕。
「恶……」
『哈哈哈哈,人类果然渺小,不过就轻轻的一碰就碎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全都是一样,可笑!』
撑着身子想起身却无法,全身上下疼痛不已,满口止不住也咽不下的鲜血,想来伤得并不轻。
女人……不对,那是个怪物。
紫色皮肤,没有双腿,腰部以下长了似蛇又没有鳞片的巨躯,沿路连系到血池中心。
池里满满的血液兴许便是它的食物,不难想象得要杀掉多少人才能填满,近日那几件被承王给压下来的命案必是它所为。
『怎么?被我甩了这么下就成哑巴啦?你这态度还真是……跟那人简直是一模一样,是不是姓律的都是如此啊?小鬼!』
尖爪粗鲁抬起律书衡下巴逼迫与其相对视,味道实在太像,杀掉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自己迟迟不动手……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想。
『……』
犹记得男人当年亲口许下的承诺,那场景,那眼神,那双拥抱自己的手,以及两人相依相偎的每日每夜。
不,全是魔障!
如果从来彼此没有相遇,也不会变成这种局面。
『你要相信,能给你救赎的只有我。』
没错,那个赐与它此刻所有一切的男人,赐与不老不死、永生不灭与和孩子永远在一起的人才是对的。
律无枢,你算什么东西!
『只要是跟律无枢有关系的人通通都去死吧!死吧,死吧,全都去死!!!』瞪大充满怨念的双目,绞紧律书衡颈脖。
「………」
好、好难过,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想帮叔公解释却半个音节也发不出,痛苦的张大了嘴发出呜咽声。
『叔公为什么你不去找婶婆?』
『小孩子……怎么会懂大人世界的事呢,乖乖吃你的东西吧。』律无枢那张看不见岁月沧桑的脸难得露出一丝苦笑。
『噢。』
哪怕是经过这么多年,律书衡仍然记得叔公总会独自一人站在后院的老梅树下吹着笛子。
无论春夏或秋冬,无论过了多少寒暑,即便了到叔公将西归的之际,仍旧不改习惯。
「啊,那就是爱吧。」
小时候的律书衡是如此想的。
可实际情况又是另一回事,就如同现在该唤为「婶婆」的存在,想要杀掉他一样,可笑又可悲。
见律书衡已经不在挣扎,一把丢到洞穴角落的肉球旁边弃置,算了算时间应该也快孵化了,当作它们出生后的首餐也不赖,凡是跟律无枢有关系的有这种下场,也算便宜他们。
『废物……哪怕是过了四十年还真没有长进,呵呵,难以想象当年那股强行拆散我们的气势从何而来。』
抛下形如破布的律书衡,滑向巨石柱上的婴儿,爱怜的注视卵中那抱着双膝沈睡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再过不久整座城镇都会是你的粮食,期待吧,母亲会为你夺取所有最好一切,双手奉上给你。』
也会为你杀掉任何想阻止我们母子在一起的杂碎,只求你能够清醒再喊我声娘亲。
「还真是让我们好找……」
『!?』
无数触手迅速攻击不速之客,身着黑袍的傀儡自衣袖底伸出十把利刃,鏲除靠近主人的敌人。
自角落暗处走出三道身影,领头的凤璎珞边操控着丝线边走到律书衡身旁查探鼻息,幸好还有气,否则……
『实力不弱嘛,可是进来这里除了死还是死,没有第二条路让你们选!』全都来成为我孩子粮食!
「噢?那来试试如何?」
敢伤害律书衡的下场现在就让你知道,拔掉四道封印血楔的傀儡可没有这么简单。
傀儡缓缓抬起始终低垂着的头,双目红光一闪,一个箭步闪现到目标身后处,只听见「当」一声,利刃全被折断笔直朝凤璎珞方向而来。
「喂喂──快跑啊!!!」
「师父小心!」
凤璎珞充耳不闻像没人事似的站在原地,利刃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右手来回摆动,如鱼群在海中随着潮流时而向左时而向右。
肉做的触手根本敌不过刀刃,斩下一批又来新的一批,看来对方想用数量压制他们,只要灵力消耗完便有机可乘。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单枪匹马前来本身就是个错,你的力量这么强大还是早点跟其他三个一起被我吞食下肚,成为我新的助力才是上等首选。』
「不好意思,本王没有想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兴趣。」
『无礼的蚕人──要不是女娲上神委屈自己为尔等降下神迹,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
「呵呵……」
抓紧对方松懈的瞬间,傀儡丢掉手里的断剑,布满绿色剧毒的枯槁假手紧对着死门,待凤璎珞下令轻轻刺下,谁输谁赢立即见分晓。
『蚕人,你居然敢耍阴的。』
「是你蠢。」
「别把它给伤了啊,我还要带回去交差的。」应羽额冒冷汗盯着凤璎珞不放,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就……
应羽自知自己打不过对方,可族中长老说过要他必需带活的回去,他不能不从也不敢不从。
「……事后我会找你算账的。」
「多谢。」
指弹让傀儡用丝线将其捆绑在地,凤璎珞施展轻功落到卵附近,伸手靠近立刻惊起一波雷流,看着指链那烧焦的指尖,了然一笑。
果然又是凤先启干的,看来法术反噬相当严重,短短四十年明显还不够成长到能够吞下的程度,这么着急真一点也不像他。
『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蚕人!』
「闭嘴,如果你想要你的孩子活命就安静点。」真吵,要不是看里面的孩子可怜,才不管这么多。
咬破指头用血液在空中画出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几回的撞击之下总算破除缠绕于上头的雷电符咒。
孩子很小,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看体型推断大约只有两、三岁,确实是成为养分的上好材料。
以背过身斜视身后众人的诡异姿势,凤璎珞思考是不是该开口询问想要的情报。
『……蚕人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若能保我孩子性命,我会全盘托出,一字不漏。』
「身为母亲,有了孩子,该说幸福或是悲哀。」就像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不被兄长伤害,宁可牺牲自己的命。
四十年前,年轻有为的律无枢与还是人类的她因缘巧合下相遇,很快就坠入爱河。
本就不被看好的一段姻缘,奈何即使知道女方怀了身孕,依旧遭到家族的阻止。
律无枢本是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有官职加身,岂是随随便便来历不明女子可以靠近,他需要的是更好的更优秀的女性而不是她。
最后两人相约私奔,可是他却失信了。
女人在大雨中淋了许久,直到那个男人站她的面前教授她咒术后,她总算明白了世上最可靠的人唯有自己。
孩子诞下后两、三年是她术成之时,把孩子生命冻结在那个时间里,进入了长年的沈睡。
直至罗大牛误闯山洞吵醒她,长年的饥饿与长年的怨念迫使她不断的杀人、吃人,为了活命。
「难怪当天罗大牛会出现在那里,想必也用了咒术让他误以为你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激发了男人想照顾妇孺的心。」
『哈哈……他确实是个好男人,可惜我身为人时却没有遇到他,大牛哥应该还在大牢里面吧,求求你们别为难他。』
「那不是我能够管的范围,这个孩子,还是吧?」凤璎珞没有挑明的说清,他要的是答案。
『除了受到时间永远被冻结以外,他并没有受到咒术影响,蚕人,你想要做什么?』
「你说呢?」
柳梦铃一看到师父又露出那张狂的笑容就全身发抖,每次师父遇到对自己有利的事绝对会出现这种笑。
想想能从反复无常的师父手下存活,他生命力也是挺坚强的,柳梦铃暗暗与应羽使了个同情的眼色,弄的对方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状况。
这对师徒还真是奇怪……应羽心里如此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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