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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敦煌有趣的去处,言戈带刘彧玩了个遍。
刘彧只笑着看聒噪不停的言戈,这样旺盛的体力,拿她一点辙也没有。
有时会去长安人开的酒坊喝上两杯,言戈同酒坊老板相熟,总要诓人家拿出私酿好酒招待才肯作罢。
一贯是喝到新月初上,走时也要顺上两壶青梅酒。
刘彧酒量极好,建康宴席不断,早练出个千杯不醉。
言戈自小随李将军长大,李将军手不离酒,言戈自然也是泡在酒缸里。一壶酒窖藏几年,她只需闻闻便知道。酒坊老板常玩笑道,若要言戈喝醉,恐怕要她喝光敦煌城的酒。
平素,言戈喜欢捧了酒壶,跑去刘彧房里,窗下支一软榻。像在建康时一样,两人一边喝酒,一边下棋,一盘棋总要下个半日也难分胜负。
有时,李将军会煮了茶,同刘彧聊些两朝局势,兵法排阵。言戈觉得无趣,便爬上庭院的柳树睡觉。
即便刘彧迟迟未提回建康之事,言戈也很清楚,阿萤迟早要离开,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关门窗紧闭,刘彧独自一人在房中。
昨日夜里有人射了一支短箭于刘彧房门前,箭上绑了装着信笺的香囊。原是湘东亲信送来朝中动向,叮嘱他早些回去,假病之事已瞒不住,且要务繁多需他亲历。
刘彧将信笺连同短箭,香囊一并丢入香炉。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刘彧随手拿起一本汉赋。青烟缭绕中,男子表情看不真切。
门应声而开,还未见人,就听到一串清脆铜铃声。
言戈衣着青色底裙,雪缎蚕丝罩衣,一段轻纱束腰,腰上挂了琉璃青铜驼铃,发髻上只簪一支檀木簪。一副寻常汉家少女模样,轻盈秀美。言戈本就颜若渥丹,即便未施粉黛,也是倾城之貌,一对远山眉更显清丽。
刘彧见言戈一身青衣,思绪凝滞。
言戈道; “今日日头正好,又是端阳佳节,我自小在这混杂之地长大,汉人习俗懂得不多。”
刘彧倒了盏茶递了过去,轻声道;“只在家中读书喝茶,无何特别。”
言戈听罢,茶水洒了半盏,拍桌子道; “不是要泛湖,看花灯的吗?”
刘彧莞尔而笑。
“还好,懂得是不多。”
言戈脸颊绯红,本想诓了彧哥哥出去玩,却被识破。
刘彧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轻抿一口,入口芳郁,回味醇厚,汤多茶少,墨黑泥陶茶盏,茶悬而不浮,略显黄白。虽非上品,也是千金难求,可惜这地下泉水虽然清冽,却坏了几分茶膏韵味,若是以中泠惠山上的涓流溪水相煮,这盏中茶同皇兄的龙团凤饼又有何区别?
这江山也是如此,天下谁主轻易的很。
刘彧看言戈负气嘟嘴模样,缓缓道,
“头发梳的这般不成样子,如何见人?”
言戈一听更气,道
“自小便没人教我梳头,况且家里又无外人,见不得谁了?”
刘彧顾自起身出房门,走到院内花藤下,撩起衣衫坐在井旁。回首看还生气坐在屋里的言戈道,
“再晚些连花灯也看不到了。”
言戈听了,会心一笑,连忙取了南诏犀骨梳子。却在回头时愣住了,屋外阳光刺眼,一明一暗,割开她和刘彧。
“傻愣些什么?”
言戈回神,笑着走向刘彧。
刘彧指尖微凉,挽起言戈如瀑青丝,檀木簪绾发。花藤绿荫下,午日清风,一如多年前,少年不知愁心事。
敦煌城外,有河水自祁连山发源,绕城而流。
因为是端阳佳节,所以游湖的人颇多,画舫多数已满。四处莺莺燕燕,脂香四溢。见是这般情景,言戈便泄了气,哪里还有游湖兴致。
刘彧指了远处一条画舫,道,
“那一条如何?”
言戈看过去,此画舫同其他不同,无任何鲜花装饰,只船舲上一幅绕郭泼墨山水画。船上四角皆系珐琅铜铃,随风而动。
“素雅得很好。”
刘彧向那船夫招手。
船夫远远喊了声“舣”
两岸画舫齐齐让开,刘彧牵着言戈的手上船。
刘彧穿着玄色衣裳负手站在船头,水面清凉,吹动他衣袂央央。别船上的女子都对着刘彧眉眼带笑,以帕掩面切切私语。刘彧浑然未觉,依旧站在船头吹风,看风景。
言戈觉得无趣,便进了船舱。忽然,抬头瞥见船内一禺挂满各式香囊。
“彧哥哥,你看。”
刘彧闻声上前。
船夫笑着道
“这些都是那些渡客留下的,倒是个趣儿,成就不少才子佳人。”
“哦?”刘彧拿起一个锦囊,同他刚刚丢进香炉的一模一样。
其内一封信,字体娟秀,又有暗香阵阵,定是出自女子之手。
展信。
有所思,乃在玉门关。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已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言戈不解道,“我记得这篇赋,何故将大海南换做,玉门关?”
刘彧捏信的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声音清冷道, “也许那负心汉就在玉门关。”
刘彧将怀中一株干草取出,夹在信中放了进去。
干草上开了一朵白色的花。
当归?当归当归,生当复归来。
言戈如何看不出,那香囊,雪缎流光绸,淡黄龙子暗纹,形状又是宋国当下流行,针脚出自官纺。
花雕入口,竟比白水无味,言戈提着酒壶出了船舱,清风拂面头痛欲裂。
刘彧跟出来,夺下言戈手中的酒,扳过言戈肩膀,道,
“我这些年一直在寻你,找到你断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我同她成婚是身不由己,阿戈你等我,等我给你个天下。”
言戈看着刘彧深如秋潭的双眸,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少年,他说他叫刘萤,飞马踏流萤。此后她等了他十年,等他踏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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