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不看，右眼不见

　　新元2006年7月16日早上7时，朝葵市西樵公园。旭日初升，晨光洒在树上，湖水上，游玩的身影上，所触之处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杨驰在公园的石椅坐了一晚，彻夜未眠，憔悴的脸上挂着两个黑黑的眼袋，与周围神清气爽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对他们来说，这是与平常一样，十分普通的一天，但对杨驰来说这天注定不平凡。
　　昨晚在学校遇见式晨的男孩就是他。摆脱式晨后，他就骑着自己那辆破烂的自行车，奔了回家。杨驰的家在工地附近的一列小平房里，那里住着的都是在工地里干活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杨驰刚回到家门口，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谈话声。肯定又是老爸的那些工友，杨驰心想。说实话，杨驰十分讨厌自家老爸的那些工友，他们老是来这里拖着老爸喝酒，一喝醉就开始胡说八道，怂恿老爸到外头请客吃宵夜，有时候老妈看不过，让他不要去，他就发酒疯打人，打老妈，打他，打妹妹，酒醒后就后悔，不断的认错。这样的老爸在别人看来虽然又粗鲁，不讲理，喝了酒还没酒品，有时甚至会乱打人，但是杨驰知道，他的父亲已很好。平日里他为了养家，试过一个人担几份工，就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些，不让外头的人瞧不起。他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和妹妹留在老家变成留守儿童，他自己则和老妈出来大城市打工。无论再苦再累，也要带着他们一起过。不好的只是他那些工友，看自己老爸老实，就老是占便宜。
　　尽管再怎么不愿意看到那群人，杨驰还是赶紧走进屋，他饿极了，只想快点到厨房找吃的。
　　“嘿！这不是杨驰吗？看到叔叔怎么不叫啊？这么没有礼貌，谁教你的？”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喝道。
　　“可不是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满身泥，不会是跟人去打架了吧。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老杨你得好好教教他啊。像我那臭小子，每次回老家我都要抽他一顿，要他服服帖帖地听话。”有一个胖子在旁煽风点火。
　　杨驰的老爸也喝得醉醺醺的，在被那些工友一说，顿时觉得眼前的小子就是学坏了，没出息了，自己的幸苦白费了，火蹿地一下就上来了。
　　“杨驰，叫人！”
　　“叔叔好。”杨驰极不情愿地叫了声。
　　“嘿，老杨，还是不要勉强了，给个背对着，头也不转过来，一看就知道他不情愿，不用咯，不用咯。”胡子大叔摆摆手道。
　　“杨驰，转过头来，不能见人么！”杨驰的老爸明显生气了。
　　杨驰不情愿的转过头，准备再勉强自己叫他们一声叔叔，却发现老爸和那几个醉鬼工友都看着自己，表情说不出来的震惊。
　　“杨驰，你的眼睛怎么了？！”杨驰的老爸声音都抖了。
　　“什么眼睛怎么了？”杨驰不解地问。
　　“右眼，你的右眼！”胖子工友急道。“好像，只，只剩个眼眶了，了。”
　　“啊，怎么会？“杨驰伸手摸摸右眼，只摸到一片空洞，心里一惊，跑到柜子前拿出一面小镜子照，顿时发怔。眼前的脸还是他的脸，可是右眼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眼眶，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到鲜红的肌肉，还有一根根红红的细丝在眼窝里晃动······手中的镜子随着他发抖的手掉在地上，镜面裂出了三道裂缝。
　　“杨驰！你干什么！眼睛怎么搞成这样！谁干的！”杨驰的父亲暴怒，他在想是谁把他儿子的眼睛弄成这样的，早上儿子还好好，晚上回来就没了一只眼睛，他恨不得马上杀了那个人。
　　“杨驰，是谁弄得，告诉我们，要好好跟他算账！不能让他跑了！”胡子工友叫嚣道。
　　“杨驰，是谁·····”
　　“是不是生病了啊？”
　　“先送医院······”
　　“肯定是被人弄的···”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吵着，杨驰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驰，你说话！怎么弄的，不说我揍死你！”说完，杨驰的老爸就抄起桌下的棍子，作势就要打。
　　“我不知道！”杨驰很混乱。
　　“什么叫不知道！整个眼睛都没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杨驰老爸立马甩了杨驰一棍子。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杨驰哭着说，但是杨驰老爸的棍子还是一下一下地打了下来。
　　“别打了！”杨驰吼了一声，跑到了门口。
　　“好啊，你敢跑，走出这个门口，你以后就不要回来！”杨驰老爸语气狠历，似要把杨驰吞下去。
　　杨驰不敢留，他不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他需要冷静，他需要思考，可是他的老爸紧逼着他，他没有办法给他老爸一个说法，只能逃避。于是他便跑到附近的公园坐了一夜。
　　一夜的时间，能想到许多的事情，他大概知道他右眼的消失和学校遇到的那个傻子有关系。他本想立即跑回学校找那个傻子，但是认真一想，他肯定也不在，去了也是白去。难道要等到暑假结束了再回去找他，让他把自己的眼睛弄回来？说出来老爸会信吗？要是他转学了呢？自己到哪里去找他？难道要顶着这样的外貌过一辈子吗？自己还想着满了十八岁就去参军，当个军官，让父母享福。现在没了只眼睛，军队会要他吗？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吗？一想到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的人，杨驰好恨，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恨之入骨的感觉。
　　与此同时，杨驰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每次当他闭上右眼皮时，他都会看到一些景象。如果只是闭右眼，景象就会和自己左眼看到的景象混在一起，乱糟糟的一团。当两只眼睛都闭起来时，那些的景象就会清晰起来。他看到了漫天的繁星，忽然又看到了一些不懂的符号。到最后就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杨驰不知道这些景象是什么，他没有心思去想，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人。而且有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怂恿着他，诱惑着他，用那个“魔术”去把别人的眼睛变成自己的。
　　“去吧，先借着，等找到那个人之后，要回自己的眼睛，在还给他。”
　　“那个人可能你以后都见不到了，你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你会和你父亲一样，在工地里干活，还会有一群那样的工友。”
　　“你想啊，你没了眼睛，你的父母会多伤心，你的妹妹看到你，会害怕你。”
　　“你看啊，那边的小孩，穿得那么好，他的父母一定很有钱，就算没了只眼睛，对他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他的父母会帮他安排工作，他的人生不需要像你一样打拼，就能活得比你好，得到你付出十倍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他可以活得比你好？就是因为他有个好出身？”
　　“多么不公平啊，你应该要走他的眼睛，这样你们就平等了。”
　　“你比他更有需要。你还要去参军，没了一只眼睛，军队不会要你。可他不需要，去吧，把它拿走，它应该属于你······”
　　在这些话语的洗脑下，杨驰坐起了身，慢慢走向了那个小孩。
　　“哥哥，你有事吗？”小孩玩着皮球，不解地问眼前这个闭着右眼的怪哥哥。
　　“小弟弟，你的父母呢？”杨驰的声音有点打颤，还心虚地不断向四周张望，
　　“只有爷爷陪我来，父母上班去了，爷爷在那边下棋。”小孩指着不远处的凉亭。
　　“小弟弟，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吗？”杨驰看着那边两眼紧盯棋盘的一群老人，仅剩的左眼目光幽深。
　　“好呀，好呀！”小孩期待的看着杨驰。
　　“那你要跟着我的指示做，你先闭上左眼·····”
　　······
　　杨驰从公园回到家，发现家里只有妹妹一个人，便向她询问父母的去处。妹妹告诉他老爸昨晚为了找他，因为喝了点酒没看清路就在附近的一个楼梯摔了下去，撞破了头，现在在医院缝针，老妈去陪他了。杨驰听完，便问是哪家医院，妹妹说不出来，他就找附近的人打听。有个好心的工友带了他过去，他刚站到病房门口，他的父母就看到了他。
　　“小驰，你的眼睛没事了？！”杨驰的父亲着急的问。
　　“没事了，昨晚是同学给我的小玩具，专门吓人的。”杨驰说出了早已想好的借口。
　　“你这孩子，做什么这样子吓人，很好玩吗，啊？！你看你爸为了找你，差点摔死，看我不打死你！”杨驰的老妈揪起杨驰就打。
　　“别打了，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小驰啊，爸爸没文化，一喝醉酒就发疯，你能原谅爸爸吗？以后不要乱跑了，爸爸以后都不喝酒了。杨驰的老爸抽咽着对杨驰说。
　　“老爸，我没有怪你，我以后都会听话的。”杨驰低着头，这样的场面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摸着右眼球，想到那个小孩，他暗暗发誓：对不起，我不想让我的家人伤心，等我找到那个人，我就马上把眼睛还给你。
　　而此时，朝葵市内，某小区的一套公寓，发出了一声惨叫。
　　某山腰的一个房子，正在看着书的阿尔法突然扬起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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