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奉告

　　林澈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待了周怡瑶，此刻她正半靠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在鼎盛六十多层楼的玻璃窗前，静静的看着下面如蚂蚁一般的人群。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经历让她看起来几乎一直都很没精神，即使是八月的暑热天气，她也觉得有些冷。自从回来之后她一直在咳嗽，然而就像简单说的，她依旧会在房间里没有人和需要思考的时候点上一根烟，不管咳的多厉害。
　　在周怡瑶看来，林澈好像已经死了半截一样，在法院门口的匆忙见面尽管已经在心里面有所准备，然而今天认认真真的看，林澈确实瘦的脱像，夹着烟的细长的手指几乎只剩下了骨头。
　　“林姐，你身体还没好，还是别抽烟了。”周怡瑶给她拿了桌边的温水放在手里：“你得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林澈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你怎么样，看起来，没有休息好。”
　　周怡瑶叹了口气：“不怎么样。你跟默姐都不在，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说着，看着林澈的眼光在她提到陈默的时候微不可查的闪了闪，微微蹙眉：“林姐，默姐她……”
　　“你怎么了？跟阿潇处的不好？”林澈笑着跳开了话题：“阿潇可是个老实孩子，你别欺负她。”
　　周怡瑶瞬间明白了自己对于林澈和陈默的猜测恐怕并不是猜测，林澈现在似乎根本不想提到陈默这个人。她顿了顿，摇了摇头：“我欺负她？我可从来没欺负她。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林澈笑了笑：“先说正事吧。说完了，我们再聊别的。”她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王建那件案子，我看了。你做的很厉害。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总能查到。小周，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
　　“需要我？”
　　“对。”林澈点点头，又咳嗽了两声，抬起头看着周怡瑶：“非你不可。”
　　周怡瑶的神色严肃起来，坐正了身子：“林姐说的，是跟法律有关的事情？”
　　林澈敛了脸上的笑意：“小周，我以鼎盛董事长的身份，诚挚的邀请你放弃你的律师事务所，专心做我鼎盛专职的法律顾问。鼎盛所有的法律业务，全部由你来做。”
　　周怡瑶被林澈说得愣了，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林澈。然而林澈面上依旧淡然，浅淡的眸子之中闪着狡黠的光。

　　陆萧潇在家里没有找到周怡瑶，打电话也无法接通。她又打车到周怡瑶的律师事务所，进门就遇见了黄月，黄月盯着陆萧潇看了半分钟，嗷的一声从凳子上弹起来一把抓住了陆萧潇的手：“女英雄！是你！”
　　陆萧潇愣了愣：“你好……我想问周律师在吗？”
　　“周姐？”黄月笑着说：“没在，今天周末，她特地跟我说了这两天有事不过来了。警察姐姐你是来找周姐的？你上次那徒手抓刀的本事太厉害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她特地交代了有事……”陆萧潇顾不上拉着自己的手欢呼雀跃的黄月，有些迷茫的问：“她今天到现在一直没来吗？”
　　“是啊。昨天下班的时候她特地说了。我看她应该也是周末有事，她这几天一直很忙，把周末的事儿都忙完了，要不这些事儿她不会都挤在几天里面做完的！”
　　“哦……”陆萧潇沉吟片刻，对着黄月尴尬的笑了笑，把手拽出来：“那，谢谢了，我先走了。”
　　“这就走啊，我给你泡杯咖啡吧，瞧你这样子是不是又去为人民服务抓贼去啦！”黄月说着就要去泡咖啡，陆萧潇急忙说：“没事没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谢谢啊。”
　　陆萧潇满腹怪异的站在事务所门口呆愣了很久，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却不知道周怡瑶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种感觉真是不太妙。这小助理说周怡瑶把很多事情都赶着做完了，还特地交代了周末两天有事，是……因为自己周末休息所以……
　　她脑海之中又闪过容艺说的那句话：“我去找谁的麻烦，不需要跟任何人说。”
　　容艺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虽然让她讨厌，但她也明白，这样的人既然做得出来，就根本不会对自己藏着掖着。
　　所以……
　　看起来是真的……
　　冤枉了瑶瑶了啊。
　　陆萧潇愧疚的叹了口气，想起昨晚周怡瑶那一脸冷漠忍着火气的样子就觉得心里难受。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没头脑的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么……笨啊！”
　　周怡瑶的电话关机。四处找不到她。陆萧潇急于跟周怡瑶解释，跟她道歉，却又无论如何找不到她。于是她中途折返了警察局，让同事调出来周怡瑶家小区门口的录像，从录像里面开始查，查了一个多小时查到了周怡瑶的车在上午的时候开到了鼎盛。一直没有出来。
　　陆萧潇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林澈和陈默的消息，她不知道周怡瑶为什么要去鼎盛，难道是林澈回来了？她给林澈发了条短信，但一直没有回音。去拨陈默的电话，也是提示关机。她彻底蒙了。坐在椅子上一直到中午，终于等不了了。直接去了鼎盛。
　　前台的小姑娘给林澈打了电话，然后对陆萧潇笑了笑，告诉她林总正在楼上办公，让她上去。陆萧潇因着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和疲惫，腿一直在疼，一瘸一拐的进了林澈的办公室。林澈低着脑袋正在看桌上的一份文件，听得门响，抬手对着沙发指了指，并未抬头。
　　陆萧潇老实的坐在沙发上，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耐着性子等林澈看完了文件，终于抬起头看了看自己。
　　“林姐……你……好些了么……”
　　林澈托着下巴对陆萧潇眨了眨眼：“你来这，是来看我的？”
　　“额……”陆萧潇扯了扯嘴角：“我刚刚知道你回来了……所以……”
　　“你是刚刚知道我回来了，还是因为找不到小周，所以来这里找我了？”林澈一脸笑意的继续问。
　　“我……”陆萧潇尴尬的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林姐，我把怡瑶惹的不开心了，我找不到她。所以就在局里调了记录，看见她车开到这里来了，我才想会不会是你回来了……”她看了看林澈：“她……还在吗？”
　　“先别着急找她，”林澈看着陆萧潇：“说说，你干什么事儿了，惹怒了周大律师？”
　　陆萧潇低着脑袋把这几天的事儿说了，绞着眉毛看着林澈：“林姐……我也知道我这个事情做得不对……可是……”
　　“什么叫知道你这个事情做的不对……”林澈哼了一声：“你本来做的就不对。别给自己狡辩。”
　　“我现在想跟她道歉，可是找不到她了。”陆萧潇满脸疲惫的呼了口气：“她肯定特别生气。”
　　林澈靠在椅子上看着陆萧潇：“阿潇，小周为人呢，是圆滑世故了些，但你要真的让她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摆在明面上的暴力行为，她也是不会做的。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相互的信任和包容。她可以包容你，你也可以包容她，两个人才能好好在一起。你既然打定主意要跟她在一起，那就什么事情都多为她想一想，总不会错的。你啊，”她指了指陆萧潇：“你这个脾气，太耿直太暴躁。我要是小周，我一巴掌就呼死你。”
　　“林姐，那我师傅要是生你气了，你怎么道歉啊……”陆萧潇搓了搓脸，捂着脸极为无奈又无助闷闷的问。
　　林澈愣了愣，脸色沉下来，又没来由的一笑：“别扯开话题，说你和小周呢。回去道歉吧。我上午找小周办了些事。她刚走没多久。你现在回去，应该能见到她了。”看着陆萧潇快速站了起来，又说：“我只能帮你一次，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陆萧潇点点头：“林姐，那我过两天来看你。”
　　“去吧。”林澈笑着对她点点头，看着陆萧潇出了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起来，叹了口气，拉开抽屉，看见自己那太阳的吊坠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面上的肌肉不规则的抽动了几下，啪的一声关上了抽屉。

　　周怡瑶是顶着一脑袋的问号出的鼎盛。今天一天林澈跟自己说的话看的资料超出了她对林澈和鼎盛的理解范围，尤其是林澈在对自己说让自己离开事务所时候那柔和的语气之中带出来的不可抗拒的力量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像从未认识林澈。或许是今天的林澈才是真正的林澈？
　　周怡瑶把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抖，她的脑子里很混乱。林澈那带着笑意的眸子和轻飘飘的话语响在耳际：“小周，这件事我只相信你。我希望你可以来帮我，报酬，我不会亏待你。我知道律师事务所是你跟于思雨合伙开的，你可以不用退出，事务所的运营资金，鼎盛来出。你表面上该做什么还是可以做什么，我只需要你的精力用在我的事情上。如果你愿意，我把资料给你看。”
　　周怡瑶无法拒绝。一是她把林澈当成好友和导师，二来，这种具有挑战性的神秘的东西本身就对她充满了强大的吸引力。
　　她在林澈的办公室里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一大摞的资料，这资料不仅仅包括鼎盛，更多的包括了瑞东国际，王建的嘉瑞电影公司，以及于青的整个背景履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足足有三百多页。周怡瑶的面色从开始看就一直很严肃，看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苍白和惊讶，额头上也渗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
　　她敢肯定，如果林澈交给她的资料是真实的，这恐怕是她所见过的B城最大的商业案件。
　　明晃晃的太阳晃得眼花，周怡瑶借着一个红绿灯的档口戴上了墨镜，把车里的音乐调到最大。拨了个电话给容艺，别的没有说，就说了一句：“约上秦子茜，晚上咱们玩玩吧。”
　　容艺乐得高兴，一口答应下来。周怡瑶转了个弯，掉头往西郊开去。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去你的陆萧潇，去你的案件，她现在需要放空大脑，最好来一场刺激的赛车，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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