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九十三
余下的事,顾芷芸并不再参与,只由红莲照看着浅眠。待贾瑚来了,方才起身,二人对坐,红莲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摆饭安箸。顾芷芸轻一点头,她们便悄没声地退下,屋内只留两人。
贾瑚见她清减许多,不由埋怨:“便是为了做戏,你也不能不吃东西。徐俞医术再高,孩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顾芷芸笑道:“也不是全为了做戏。你日日在军营里吃肉,自然不觉得什么。我既要守孝茹素,这儿又只有那么几样小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芸娘手艺再好,我也没了胃口。徐俞还说没孕吐已是极好,只是瘦些罢。我天天吃着补品、燕窝粥,孩子不会有碍的。”说着替贾瑚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这个还不错,你且试试。”贾瑚并未去吃,而是握住了她手,道:“皇家一贯以二十七日代二十七月,文武百官亦是如此,最多三年不婚嫁、不兴乐。更何况你这儿,可是两个人呢。”顾芷芸道:“我已不孝至极,最后还能做的,实在少之又少。”贾瑚颇为无奈,语气却极为宠溺,笑骂:“虚伪至极。”她咬着唇,轻笑一声,格外骄傲地道:“就算虚伪至极,我也只是你的人。”他被这少有的小女儿情态逗笑,便不再提这事。
用过膳,青柠便抱着刚刚百天的儿子,来给顾芷芸请安。被贴身的人背叛了,谁都知她心情不好,青柠便特地来陪她说话。见着她,顾芷芸连忙叫起,又叫人赐座。一面逗孩子,一面问:“名字到底定下没?都百天了,又不能总叫宝宝。”青柠嘟着嘴,埋怨道:“殿下,可别说了,他还在翻字典。都翻了一年了,还没个决断。我要来求殿下赐名,他又不肯,说他儿子的名字,怎么招都要由他取。”顾芷芸便笑道:“天下父母都一样,将来本宫生了,也不肯让旁人取名字的。”青柠眼珠子一转,头凑到顾芷芸跟前,调笑道:“要是驸马爷选了名字,殿下也不肯?”顾芷芸佯怒道:“真是被徐俞惯坏了,连本宫也敢调侃。”青柠抱着孩子,一面轻摇,一面道:“宝宝,娘亲被嫌弃了,怎么办,他们都嫌弃娘亲了。”顾芷芸被她逗得直笑,一旁的贾瑚放下公文,也笑叹:“青柠丫头耍起赖来,跟你有的一拼。”顾芷芸嗔他一眼,也没回嘴,仍旧是同青柠说话。
及至就寝,贾瑚才问:“他……你要如何处置?”顾芷芸躺在他怀里,声音懒散,道:“留他一命,先软禁起来,过几年再还他自由。毕竟,我欠楚家许多,不怪他想杀我。”贾瑚声音闷闷地,说了一声“好。”顾芷芸抬起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爱你,我……只爱你。”说完便勾起唇角,笑看着他。贾瑚轻声道:“我知道。”揽着她睡下,然后道:“毕竟,你是真的吃我那表妹的醋。”顾芷芸笑道:“一个小丫头片子,我才不至于。只不过,我倒真是好奇你哪来的娘舅,这么多年不见,突然就找来了?”贾瑚便说:“口是心非,你要不在乎,干嘛急急支使嬷嬷骗我过来?”顾芷芸强道:“也没听过你有舅舅,突然跑来一家子,万一有假怎么办?我只不过谨慎些。”贾瑚道:“当初无非为钱,卖了我娘给贾家。又不知从哪听得我娘是卢氏,便急急的投奔来了,还带着当年的贵妾文书。我找琏二身边的老嬷嬷瞧过,大抵是这一家子没错。无非一间宅子,些许银钱,安置下便这样吧。不过……”贾瑚话锋一转,笑道:“我这表妹却是当得起‘国色天香’几字,又做足了楚楚可怜的态势,像是训练过的。只不知,又是谁……”话未完,便听到一声极轻的“蝉鸣”,这乃暗卫的通报声,贾瑚遂停口。
“蝉鸣”三声,两长一短,寓意朝中有急事。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坐定,顾芷芸道:“进来。”霎时,一个人影从窗外闪入,语气冰冷,“有人状告江南去岁乡试,官员受贿泄题。三个落地的秀才,带着数千士子的请愿书,击鼓鸣冤,要求朝堂明察。朝堂议政时,睿亲王主动请命,皇帝当机同意,命他立即南下金陵查明此事。另赐尚方宝剑,许他便宜行事。林大人、佘大人皆觉有异,派人快马送来消息。”顾芷芸亦觉不对,又因相距甚远,她所能做的,亦是甚少,只能吩咐时刻关注此案。
一月内,顾炜雷厉风行,查明泄题一事不假。因持尚方宝剑,他便立即处置了一干涉案官员。斩首、抄家、流放者甚众,一时不仅江南人心惶惶,连京城也风波不断。官场上人情往来、联姻连宗都是常事,朝中百官与江南涉事者有干系的亦是不少。不知何处传出消息:睿亲王已握住了当朝权贵与地方官员勾结的证据,只待上京后便可结案邀功。一面是江南文人的交口称赞,一面是朝中大臣的窥视打探。而偏偏年关将近,顾炜奉召回京,更让此事添了几分神秘。
不几日,司徒晔又递来一句话:有人暗中相助睿亲王。更叫顾芷芸觉着反常,却又无暇顾及。只因如今天寒地冻,纵使屋子里烧了地龙,也是难受。更加上,她有孕就近七月,时常腿脚抽筋,不得好眠,平日也打不起精神。
顾芷芸原想缓上几日,却不料,等再得消息,事态已是难以控制。
腊月二十六,顾炜入京前夜,被刺杀于驿馆。身旁仆从数十人、驿馆数百人,余者不足十一。等尸身抵京时,一向端庄的蒋皇后当众扶棺大哭,睿亲王妃带着一双儿女更是泣不成声。唯一的嫡子去世,还是被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帝之怒可谓滔天。一面,撇开刑部、大理寺,急命皇家暗卫查明真相;另一面,加封顾炜为太子,赐睿亲王妃一应供奉同太子妃例,封顾炜嫡长子――七岁的顾润为宜郡王,庶出次子――五岁的顾沣为言国公,庶出长女――六岁的顾汐为县主,嫡女――刚周岁的顾潇为郡主,享公主例。皇帝既是安扶皇后同蒋家,又是捧起睿亲王一家,以免履亲王、成亲王一味坐大。顾芷芸也只能叹一声:“可惜。”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先皇国丧未过,又赶上太子新丧,天凯十二年就在这萧索的氛围中悄然来临。
几乎同时,顾芷芸与皇帝都查出了刺杀的幕后人。正月十六,皇帝突然下旨:朕之庶长子顾灼,生性鲁莽、处事冲动,朕一贯耐心教之,望其改正。却不料其大胆狠毒至极,收受贿赂、变卖考题再先,买凶谋杀太子在后。可谓无才无德、无情无义之逆臣贼子。故即日起,废其亲王衔,阖家圈禁于府邸,无召不得擅出。
顾灼可以免死,其它参与者却未必。昔日履亲王门客、幕僚,都是斩首。以蒋家为首,各派人马纷纷痛打落水狗,履亲王一派迅速被排挤出朝堂。谋划此事的刑部尚书何运礼株连九族,包括并不知情的敬妃也被一条白绫赐死。陆勉远虽未参与此事,但他毕竟是顾灼的岳父,他亦是主动请辞。顾芷芸便吩咐影:“送他去江南。”顾煜隐居江南,送他们爷孙平安相见,也算履行当初的承诺。
出了一月,皇帝突然开始大肆打压成亲王,甄嘉应、王子腾等人更是屡屡被斥。与此同时,皇帝频频密召御医,却不记入太医院脉案。皇帝极其小心,顾芷芸手下暗卫守了十数日,方才发现此事,只仍不知皇帝御体如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