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战]原力之子，宿命之奴

　　五

　　银色的帝国穿梭机在漆黑的太空划过一道弧线，进入Endor卫星的绕行轨道。“准备进入大气层。”指挥员发出指令。穿过厚重的云层，一片茂密的森林出现在了地面上。这颗充满生机的卫星在闪烁的星光中显得那么祥和宁静，但Vader能看见，在那片风平浪静的墨绿色林海下，正潜藏着巨大的动荡，还有一股强烈而熟悉的原力，正向他弥漫过来。他的心跳突然加速，面罩里传出的呼吸声也更加急促。

　　自从离开云城后，Vader就再也没见到过Luke，也再没有感到过他的气息。Sidious似乎故意安排给他很多任务，让他无法脱身。一想到Sidious，Vader就不寒而栗。他似乎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强大，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的眼睛，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仿佛被他严密地监视着，甚至自己的大脑，都无法在他面前保持封闭。黑暗原力让Vader把这部笨重机器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但另一方面，他内心的恐惧却反而随着力量的增大而放大。这恐惧不是来自于无所不在的敌人，也不是来自于前途未卜的将来，而正是来自于自己的师父、主人──Sidious。这种恐惧，他无法摆脱也无法控制，因为当他试图压制时，黑暗面的力量就会随之减小。他正是靠这种恐惧，从黑暗面不断地获取原力，直到他的黑暗原力超过Sidious，他才能摆脱对他的恐惧，但恐惧本身却永远也不会减少，只会换到另一个对象上面──或许是人，或许是事。Vader原本以为，Luke的出现能帮助自己增强力量，但是云城对决，却让他的希望再次破灭。他难以忘记，Luke在放手那一瞬间的决绝眼神，但他又不敢去回想，仿佛那眼神中带着强烈无比的光亮灼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明白，单凭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让Luke转入黑暗面。他已经失败了。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落到Sidious的控制之中。

　　现在，Sidious正利用这第二颗死星设下陷阱，等待叛军来自投罗网。但他真正的猎取目标，却是Luke。当Vader在执行者号上看到那艘伪装的帝国穿梭机时，他再一次感应到了Luke的气息。孩子，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但这次见面会把他们父子引入什么命运，却远远超出了Vader的控制。他把Luke的出现报告给了Sidious──他已经习惯性地不对Sidious隐瞒任何情报，哪怕这意味着自己会更加被动，因为Sidious总能知道。但奇怪的是，这一次Sidious却并没有感觉到Luke的出现。Vader正在揣摩这意味着什么，Sidious的话让他再次打消了所有念头：“我已经预见到了，他对你的感情会造成他的失败。他会去找你，而你，会把他带到我面前来。”Sidious的口气，不是在下达指令，而是在称述一个事实。而现在，Vader只不过是一步一步走进那个预设的命运，被动地等待最终的结局。

　　Endor卫星的夜晚，宁静而深邃。Luke独自一人，走在茂密的丛林中。他感受了到那人的气息──从进入Endor星域的那一刻起。而此刻，他就跟自己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他正等待着自己，而自己也正寻他而去──去面对那个注定要面对的最终了断──只有到那时，他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绝地。“Vader，你必须面对Vader。”Yoda大师已经预见了这一时刻的到来。然而，在Luke心里，他却有自己的打算。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云城的记忆,不断回响着那个从遥远处传来的低沉却柔和的声音：“Luke……孩子……”他无法否认，他在听到那声呼唤之后第一反应竟是激动；他无法忘记，那一刻，他是多么痛苦，又是多么幸福，甚至情不自禁地叫出了“父亲”。他从小到大，都渴望能叫出这两个字，更渴望能听到父亲的呼唤。而现在，这声呼唤就在耳边，尽管是那么地阴沉，那么地飘渺，但他能听出隐藏在里面的温柔，还有──善良。是的，父亲并没有被黑暗面完全侵蚀，他的心中还有善良。他要去见父亲，他要把他救回光明面，他要带他离开皇帝，离开死星，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哪怕等待他的会是死亡。如果Yoda和Obi-Wan知道他的打算，一定会再次指责他太感情用事，因为连Obi-Wan都彻底放弃了这个从前亲如兄弟的弟子：“他现在更像一台机器，而不是一个人。”就在当晚他把一切真想都告诉了Leia──他的孪生妹妹。他还记得当他说到Vader是他父亲时她那不可思议和憎恶的表情，他还记得当他说父亲心里还存有善良时她那难以置信的眼神。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幻觉，只有Luke一人才相信，甚至连Vader自己都不会承认。但是，Luke无法抛开对父亲的感情，他无法放弃这最后的希望。“Leia，”他静静地呼唤与他相连的那颗心，“就让我独自去面对这一切吧。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就是推翻帝国最后的希望。”

　　穿梭机降落在能量盾控制中心的停机坪上。舱门打开，Vader缓缓走下，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他知道Sidious不会说错，Luke会主动来找他，但是什么能让Luke这样做呢？他主动来投靠黑暗面？绝无可能。难道他竟然天真地以为可以让我脱离黑暗面吗？如果他真的那么傻，那自己也别无选择──在Sidious面前，没有别的路可走。Vader闭上眼睛，不敢去设想那可怕的结局。

　　当他走进控制中心的长廊时，另一头的仓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个指挥官和几个暴风兵，押解着带着手铐的Luke。Luke抬起头，平静地看着Vader。

　　指挥官看见Vader，赶紧行礼报告到：“这是向我们投降的叛军。虽然他否认，但我相信他们还有更多的人。请准许我对这片区域进行更深入的搜查。”他把一把银色的光剑交到Vader手上：“他只带着这件武器。”

　　“干得好，指挥官。”Vader接过光剑看了看，“你们都退下。指挥搜查，把他的同伙给我带来。”“遵命！”指挥官和暴风兵消失在仓门后，Vader则带着Luke走向停机坪的电梯。

　　这对父子再次单独面对面，就像那日在云城。所不同的是，现在的Luke，显得异常的平静，就像栏杆外安睡在夜中的森林。

　　“皇帝一直期待着你的到来。”Vader说得很随意，好像这跟执行皇帝指派的其他任务没有任何区别。

　　“我知道，父亲。”Luke回答道，“父亲”两个字说得很重。

　　Vader一怔，他原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听到这两个字了，但现在它们却清晰地从声频感应器传入了自己的耳朵。自从云城一别，他对这声呼唤盼望过多少过日夜，没想到竟来得这么轻易，这么突然。但是，他不能在Luke面前流露出任何感情，因为丝毫感情的流露都会融化掉他赖以生存的黑暗原力。他很快压制住自己的激动，语气平添了几分生硬的冷漠：“看来，你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谁知Luke坚定地说道：“我接受的的事实是，你是Anakin Skywalker，我的父亲。”

　　“那个名字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Vader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从那声呼唤的陶醉中回过神来。他已猜到Luke主动投降的用意了。

　　Luke没有罢休，继续说道：“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你只是忘记了。我知道你内心还有善良，皇帝没有把它从你心中完全抹去。那正是为什么你下不了手杀我，也正是为什么你现在不把我交给你的皇帝！”

　　够了！Vader心中喊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傻孩子真是为了这么一个徒劳的目的而来。你以为仅凭你几句话就能让我回到从前吗？你以为这种转变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吗？

　　Vader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对话，于是把注意力转到手中的光剑上。他按动开关，一道绿色的光束伴随着嗡鸣声在空中闪动起来。“你自己制作了一把新光剑。”他翻转着剑柄仔细查看，却不得不努力让自己不被那些酷似Anakin光剑的细节所吸引。“你的技能已经完善了。”他关闭光剑，转身背对Luke，继续说道：“事实上，你的确很强大，就像皇帝所预见的那样。”

　　Luke回过头望着Vader的背影，他知道Vader在逃避。“跟我走吧。”他向父亲发出了召唤，就像父亲曾经召唤他一样。

　　看来是没法转移话题了，Vader无奈地想，那就让他彻底死心吧。“Obi-Wan曾经也像你那样想。”Vader转过身，提高了嗓音，“你不了解黑暗面的力量。我必须遵从我的师父。”

　　Luke直视Vader的面罩，目光里全是执着：“我不会转向黑暗面的，那时你就不得不杀了我。”

　　听到这句话，Vader突然迟疑了。他知道，那正是他一直不敢设想的那个结局，但那很可能就是他们真正的命运。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或许能避免它的发生，可是现在，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没有丝毫改变，从来没有。沉默良久，他才黯然说道：“如果那是你的宿命……”

　　“扪心自问，父亲，你做不到。”Luke激动地走近Vader，“我感觉到了你内心的冲突。放下你的仇恨吧。”

　　“对我来说已经太晚了，孩子。我没有别的选择。”Vader招手叫去等在电梯里的士兵，“皇帝会向你展示原力的真正本性。现在他就是你的师父了。”

　　Luke凝望着Vader，仿佛能透过漆黑的面罩看到后面那张扭曲的脸。“看来，我的父亲真的已经死了。”他说得那么平淡，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原本渺茫的希望，破灭了也无所谓失望。

　　Vader听着Luke最后一句话，再也说不出话来。暴风兵把Luke带上了Vader的穿梭机，但Vader却仍然独自扶在走廊的栏杆旁。他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他想在走向那最终的宿命前歇一歇脚。四周的光影都逐渐模糊，他面对幽深的丛林，陷入了冥想……

　　一团光，一团不断闪烁的光，一团蓝色的光……
　　一个身影，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那团闪光中不断地扭动抽搐……
　　Vader就站在旁边，看着，静静地看着。接着，他转过身，不再去看，而是渐渐地走开……
　　“父亲──！”

　　一声带着哀求的惨叫把他从冥想中惊醒，四周的树林仿佛遭受到大风的袭击，狂乱地舞动起来。他的心跳突然急剧加速，体能监测器发出了报警声。他扶住栏杆，支撑住突然失去平衡的躯体。

　　那是什么？难道是梦吗？或者是──预感？不，不可能。二十多年来，他的梦都是一片混沌，他感知未来的触角，已经完全退化。他不相信他现在还会有预知的能力，正如他不相信他还有回到原力光明面的可能。或许，这是自己过于担忧那个可怕的命运而产生的幻觉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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