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长安

　　我面上之笑微迟，继而展颜，故伪轻快，“我无父无母，无兄无长，自是由我自个儿决定啊，为什么……要得到别人的准许呢？”
　　“别人……”他嘴里嘟囔着缓缓垂首，身上凌厉收尽，面上寒冰破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嗫嚅着，“你不知……我想娶你？”
　　心中一顿，有些慌也有些苦，闪避着不敢看他的眸，“啊？”
　　“何浅兮 ”他伸手抬起我的脸，“你当真不知？”一刹那，所有凌厉寒气腾然升起。
　　那眸，只有清澈的我，可清澈之下却看不到底，那最深底，还有谁？余光不意睨见他腰间玉瓶，勉强一笑，“可我，很喜欢三哥，三哥也很喜欢我啊。”说这时咬紧了每个字，生怕错漏。
　　肩头上的手抓得更紧，忽地身子失了平衡，身后一软，便倒入了塌中。
　　他的手指微颤仍收，像是气的；我浑身一僵过后，心脏不受控的狂跳，手脚抗拒；他抬起另一只手一锁便扣住了我燥乱的手，他满目怒火瞪着我，“好一个两情相悦。”
　　他的脸渐渐放大，嘴上一阵掠夺，狠吻如击，一个又一个，杂乱而疼痛，我的心猛颤，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从内到外，他似乎感受到我身体也在颤抖，刚滑落在衣带的手又缩回，将脸埋进我的颈窝，满是苦涩，“我舍不下小何，舍不下孩儿，可我更舍不下阿浅啊你知道吗？”
　　他近日诸事不顺，朝堂上屡次遭刘彻逼婚；而刘彻对他的数次提拔，又令他遭卫家疏离；孩儿被刘彻迫留宫中做了压制他的要挟；小何难产而死；而……我也……将要离开他……我一直以为我或许…对他没那么重要……可是……
　　心中一阵抽搐，我缓缓提起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良久方道，“我……”又顿了好久，“我……没有打扰过你和小何……你也不要打扰我和……三哥，好吗？”
　　他眉头应该是皱了，未应；而颈中有了些湿热，液体直入了领口，滑入胸口，落入心湖，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泛起源源不断难以抑制的痛。
　　我强抑泪水，任由他窝着……不久，他似是因太疲倦而睡着了，我深出了口气，想要从他身下抽出，他却把我护的死死的；我动弹不得，只得如此作罢。
　　夜色渐入，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便合上了。
　　次日清晨，阳光初乍时，我便醒了；而他更早地走了。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指尖摸了摸项中那片干了的痕迹，怀腹滋味难述。
　　深吸了口气，下床活动了活动手腿，挑了件青裙，简单挽髻上妆，推门而出。
　　外面一片晴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天气还不赖嘛。
　　走出园子，看见拿着扫帚偷懒发呆的小丫鬟；我蹑手蹑脚过去，乍了她一下，她吓得连扫帚都丢了；本是想着哪个姐妹正要嗲骂，一见是我，立刻恭敬起来了。
　　“竟然敢偷懒，秦叔呢？不怕他骂你吗？”
　　小丫头低眉顺眼半弯着腰，“秦叔大人和将军一起去了甘泉宫。”
　　“啥？”
　　“前日，皇上邀众将军以及大人们于今日前去甘泉宫狩猎。”
　　我不由得咬住了唇，昨日怎么没听李敢说呢，“那子易呢，他去没有？”
　　“奴婢不知。”
　　看她这般模样，不禁无语，“别总这样，不累么？”我抬手将她扶起，“有点饿……能帮我找点吃的吗？”
　　一日无趣，上午吃喝，中午看了会子的书，下午对着天空发呆。
　　倚靠在门坎，不知觉进了梦乡。
　　一片池塘，塘中有荷花，我正立在一个开的极好看的荷花心蕊之上，一身墨蓝对襟的李敢长身浮在水面之上，脚下一片雾气，应该是什么都没有，“阿青，我要走了……”
　　“啊？去哪啊？带上我啊！”
　　他轻微展颜，如阳光撒落整片池塘，“不带了，毕竟你从一开始便不属于我、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他的身体模糊不清往后退着。
　　“三哥，三哥三哥！”我乍然惊醒，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一般；一身玄衣的霍去病站在我面前，似乎已经观察很久了……良久，依旧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我，冷声开口，“梦中就只有他？”
　　我渐渐拢回神，心跳直快不减，腾地起身，“三哥呢？”又突然想起他好像跟李敢之间有什么我忽略的事，因为自从我回来，李敢没再来过冠军侯府……心中不安越发躁动，愈加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哪里缺点什么……我看了看霍去病。
　　霍去病的脸色有些发青发白……眼眶里的猩红还没褪下，眸中星光微弱，眸底依旧掩藏着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把什么东西压了下去，吃力地扯了一个笑，“饿不饿？”
　　他这一天是否又在群臣中受尽冷眼嘲讽，受尽卫家人轻视隔阂，如今……又回来，我还要如此质问于他。骤然，我的胸腔如塞大石，沉闷的不像话……抬眸望他，“吃什么啊？”
　　“由你。”他神色稍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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