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长安

　　我咬着下唇；竟然都知道……“那日，太饿了，没有钱……”
　　李敢不忍看我如此，扬声笑言：“理解；所以才没揭发你呀，傻丫头。”
　　我讪笑着，没说话。
　　李敢却大方地牵着我走，“几个月不见，阿青在大漠可有思念三哥？”
　　我怔了怔，不敢看他，点了点头伪装天真，“有啊……还思念倚泉居的好吃的，思念子易，思念秦叔……”我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掐着手指头计算着。
　　李敢兀然又止了步子，转身握住我正在数数的手，“不是这种思念。”
　　我呆呆看着他，想要抽出手却又抽不出来，“三哥说什么啊？”
　　对视了好一会儿，耳畔只有风声呼呼，别的什么，都似乎已经被凝结了。
　　“阿青，你与去病，是真的吗？”
　　“ 啊？”我自然知道他是在问什么，可是此刻我只能以迷糊应对，“什么真的假的？”
　　李敢轻轻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阿青，我欢喜你，从第一眼便欢喜。”
　　我眨眨眼睛，喉咙里像是噎了一只苍蝇，呼之不出，似乎连动弹，都成了大忌；我是当真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
　　“哟！这不是李兄和表兄的女人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想趁机抽出手，李敢却垂下手，扯着我的不放。
　　“哦~是卫公子呀。”
　　我也回头，看见卫伉正搂着一名妖娆妩媚的红衣女子在陌乐坊门口亲热，瞅到我俩再看他，才像是后知后觉地嬉笑着朝那女子脸上吧唧了一口，“回见啊，夭夭。”
　　女子羞笑着，回了陌乐坊。
　　陌乐坊里的灯光打在一身紫袍的卫伉后背，像是逆光的妖魔那般妖孽，可是，我总觉得这货做这些事情有些牵强，像，不是出自本心的。
　　“正是本公子啊！惊喜不，小丫头。”说着，跌跌撞撞地朝我走来。
　　刚近一点，便闻见一大股酒气儿。
　　李敢脸上含着笑意，挡在我跟前，也放开了我的手，“卫公子怕是醉了吧。”
　　卫伉痞痞一笑，将头靠近李敢“李兄看本公子像吗？”李敢只笑不语，卫伉将手搭在他肩头，“本公子的车快来了，正好要去表兄府中道喜，一同吧？”卫伉说这话时，看的人是我。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敢，“三哥，我走累了。”
　　李敢笑着点点头。
　　霍府的牌匾不知何时换成了‘冠军侯府’；我由着李敢扶下车，走进府内，看见秦叔正在吩咐下人们去点礼品，以备来日回礼之事；李敢只送我到门口便直接回去了，而卫伉却随着我进了府中。
　　“今儿你欠本公子的情儿，本公子记上了。”卫伉边走边道。
　　我愣了愣，回神看见霍去病一脸愠色，大步流星到我面前，“怎跟他一同？”
　　“路上不小心碰见的。”我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卫伉，干嘛非跟我一块啊，真是不长眼色……“是三个我们三个人一块儿回来的。”
　　霍去病脸色更是难看，僵着脸点点头，转目朝着卫伉，“你来干什么？”
　　“道喜，恭喜表兄升官。”
　　“道完了？可以走了？”字字冰冷。
　　“表兄你也太不可爱了，天都这么晚了，你也不留我睡一觉。更何况，明天浅浅还要请我吃饭呢。”卫伉抱怨着抱怨着扯到了我身上。
　　霍去病脸色快黑成锅底了，冷冰冰盯着我。
　　我一脸懵逼，没想到卫伉会这么混，转目狠狠瞪他，继而甜甜一笑，“本来是三哥带我回来，半路上走不动了，恰好遇见卫公子，这才这么顺利回来的，所以……想着明日请他吃顿饭聊表谢意。”
　　霍去病没搭理我，“明早吃过早饭走人。”
　　“早……谁吃你家的早饭啊，浅浅说要带我去吃倚泉居的，对吧？”卫伉又给我挖了个坑。
　　看在帮我隐瞒李敢牵我手的事，便不予计较。
　　“你有钱？”霍去病冷冷看着我。
　　我嘻嘻一笑，拉着他的袖子，“你不是有吗？”
　　霍去病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怒气，转头，“秦叔！”
　　“在！”正忙着的秦叔闻声而顿。
　　霍去病淡淡道，“秦叔替我招待一下卫公子。”
　　“唯！”
　　罢，霍去病拉着我就往卧屋走，可是，我走不快，他一恼，转身一把将我抱在怀里……额……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了？
　　‘吱扭’门被合上了，我眼睛还未来得及眨，霍去病便俯身用唇覆住了我的，我傻帽的出泡了；他笨拙的撬开我的贝齿，顺势滑入我的香池，辗转细吻，像是品尝一块美味的桂花糕；后背一凉，被他逼上了墙壁，他疯子一般啃着我的唇，直至我险些换不上气，这才肯稍微放松；我这才缓过神，心脏都已经跳到了咽喉中。
　　他的唇缓缓离开，我有些失去了他的支撑，身子一软，忙手忙脚乱抱住他的腰，才不至于我软倒在地，火辣的脸窝进他的怀里，胸腔里若绽放了无数绚烂烟花，烟花硝坠落，落进了桃花潭中，化作了条条桃花鱼在潭中欢腾活跃。
　　“刚才去了琅琊府，子易兄说李敢早就送你回来了。”他回抱着我，声柔如羽落。
　　我喘了口气，徐徐说：“我和三哥是走回来的。”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心跳的波动弄得麻麻的，“我看见了。”
　　看见？仿若有人端了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得我燥热全无，更觉燥热全无；可我，怎么没看见他呀……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不用说，我不愿知晓。”

　　我与蚩尤的距离又拉长了许多，蚩尤的手心和怀抱不在属于我阿青；他近日挺忙的，不是在外打仗，就是同浅兮调情，而我，总爱站在某根枯枝上，一声不吭的听着、看着。
　　而我近日，也老爱去苍山。
　　“阿青，你的新毛长出来了。”依旧白袍的白玄机边烤着羊肉便惊讶看着我。
　　我点点头，“嗯呐。”
　　白玄机啧啧称赞着，“比以前更好看了……就是不知道，你要是化成人形，会是什么样的。”
　　鸟容和人貌有可比性吗？我黑线。
　　不听见我说话，他又唠叨着，“怎么了？阿青你难道不想化成人形？”
　　“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呀？”
　　“看好了，都烤糊了……”
　　我飞旋在连绵枝叶间，见某高岩处一抹玄色，便展翅而下了，蚩尤见我，忙摊开掌心；我脑子短路了一会儿，想着他今日会怎么冷言戏弄，将至他掌心时，惟爪子一点，又跌回了树枝。
　　“过来！”他伸着手，冲我冷言相应。
　　我身形晃了晃，“额……今儿掉粪坑了，脏……”
　　他微一怔，“发现阿青你越发冷淡了”慢慢收回手，勾唇，“难道，阿青你吃醋了？”
　　噶……“才没有……什么吃醋，鸟儿哪会吃醋？”
　　他看着我的小鸟脸，“阿青，我要跟阿浅成亲了。”
　　脑门吃痛，我回神，却看见卫伉不知何时已经叫了一桌子的菜，是看见我双目呆滞，便拿了筷子打了过来。
　　我扫了一桌子的菜，傻傻愣愣的看着他，“破费了……”
　　他单挑一角唇，“又不是本公子破费。”
　　额……好像，卫大公子一大早便让我请他吃饭来着……可是，这些菜，也太多了吧……我看看他精巧的薄唇，那么小的嘴能吃得下吗？我咽了口唾液，硬是把‘钱不够’三字给吞了下去。
　　卫伉倒也不啰嗦，拾起筷子便开动了。
　　我才吃了两口，秦叔便慌慌张张地推门而至，心头一喜，‘钱来了’。刚站起来，秦叔朝卫伉见了礼，便朝着我道，“浅丫头，皇后娘娘派人来接你进宫。”
　　‘啪’，我闻声抬头，看见卫伉正夹着的一块鱼肉掉到了饭桌上。
　　“正好本公子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姑母了，一起吧。”说着，卫伉便已经起身，朝着门外看热闹的小二道，“小二！打包结账。”
　　小二笑嘻嘻地走进来，卫伉拿下巴朝我努了努，我忙抬手拉住秦叔，“叔儿，我钱不够。”
　　秦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愣生生是无语了半晌，后才道： “赶紧先去吧，这便交给老奴了。”
　　我笑着冲着他点点头，同卫伉一块走出了雅间，出门时，卫伉还不忘对小二加了一句，“打包后记得送回公主府。”
　　我犯了个白眼，亏他姑丈还是有着全天下金库的人……
　　坐的是霍府的宝马香车，一路通顺，时不时地又和卫伉吵闹两句，心情还不算太糟，可心底也在犯嘀咕；也不知道卫子夫召见我是出于什么心思？这一遭经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做个自由自在的凡人啦，不过……跟霍去病在一块被这么多人知道，扯上什么宫斗、政斗的凡尘俗事，还真是都……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嘿嘿。
　　马车开始走走停停，卫伉也收了身上的浪荡稚气，我才知会已经到了皇宫了。须臾，有一个尖声细音的宦官唤我俩下车，我俩依言下车。
　　周围全是气势磅礴的墙，墙堵墙堵墙，我看得心脏都闷了……那宦官朝我俩行了个礼，便带着我俩向未央宫步步走去。
　　绕过亭台小谢，走过羊肠小道，经过斗折木桥，又是一段不小的路程，才至了未央宫。
　　门口立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宫女，宦官朝着宫女行了礼，便杵在了一边；卫伉忙不迭地上前朝着宫女见了个长幼之礼，“见过君姑姑。”
　　君姑姑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扫着，终又转落在卫伉身上，“小公子来了。”后而至我身边，亲昵地拉住我的手，“怪不得长公主一直在夸去病的眼光好呢。”
　　我别扭地动了动指尖，弯起眼睛对着她颔了首，“君姑姑。”
　　她拍拍我的手背，“果然是个惹人喜爱的丫头。”慈笑着，“走吧，娘娘很是念叨你。”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有些慌，拿眼神求助于卫伉。
　　卫伉痞痞笑着，随后忙上前拉住君姑姑的袖子，“我也老长时间没有见姑母了，君姑姑也把我带上呗。”额……这货竟然在撒娇。
　　君姑姑笑着睨了他一眼，“娘娘找何姑娘要说的是女人家的话，你跟去作甚？再者，太子殿下已经念叨公子很久了。”
　　卫伉这才松开手，却是拿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对着我，“好吧，我去看看他。”
　　我还未来得及朝卫伉使眼色，就被君姑姑拉走了。
　　未央宫中卫子夫寝室门前种着一棵海棠花树和一棵树，树上长着许多绿色的长条条，更像是……长在树上的豆角；一步步走近那棵树，我痴痴傻傻的呆在那抬头看着。
　　君姑姑见了，笑道：“这是梓树，结的是荚果。”
　　梓树？以前好像听过一个关于卫子夫的传说；卫子夫入宫，岁余不得见，涕泣请出。武帝则因夜梦“梓树”而幸卫子夫，从而得子，并立子夫为皇后。从此，便有皇帝总称卫子夫为梓童。
　　看了好一会豆角，冲着君姑姑问“能吃吗？”
　　“什么？”君姑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呵呵地笑了起来。
　　君姑姑携着略显尴尬的我入了内室，室内有路子，很暖和，并未燃香，却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时不时地萦绕在鼻端。
　　“娘娘，姑娘来了。”
　　我转目朝着座位瞧去，看见一身着牡丹镶凤袍的女子端坐着，在绣着什么东西。
　　后知后觉地回神，忙朝着她行了个礼，她抬手作罢。
　　女人抬头，有梅花之清纯却未有梅花之寒气；有桃花之灼华却未有桃花之夭夭；有莲花之洁仆却未有莲花之独立；有菊花之雅静却未有菊花之闲淡；可我心底却又觉得，她更像茉莉花，清纯淡雅无傲气，如厮女子，便是这大汉朝之后，卫子夫。
　　这让我又突然想起了民间孩子们唱的那首歌谣：“生男莫喜，生女莫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哎~这才是女人中的女人啊。
　　卫子夫放下手中的绣品，向我招手，柔声唤道：“来，过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