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胥

　　当黎明驱散了前夜的黑暗，天边的第一缕晨光刺破紫红交接的朝霞洒下一片橙黄，阴阳的界限清楚地在阙晨山上斜斜的割出黄昏与拂晓，逐渐明媚的暖光从远方直直·射·入半山腰的草垛，刺痛了藏匿者的朦胧视觉。百里珩眯着眼强忍身体的疼痛扒开身旁遮蔽的稻草堆坐了起来，面对着周围遍地的尸体残骸，殷红血迹，千军的铁蹄印记愣愣发呆：这里，似是何时发生过一场大战。而他，他是曾因体力不支才躲在草垛中休息的，不想竟昏厥了吗？他竟然没有被这些北夷人发现吗？
　　“将军？是你吗将军？”
　　思及此处突然被一声悄悄的呼唤声打断，百里珩一个翻身躲在草堆后面望向上山的小路，小路隐隐探出一个禁卫军的帽子，长长的翎毛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蒙滇？”百里珩看清来人，禁卫军统领，皇帝的近身侍卫之一。
　　“将军！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还好我们没有相信从北夷内部传出的消息！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蒙滇激动地跑向百里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还好，总算等到了你们，北夷军现在有何动向？”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向路上的禁卫军队走去。
　　“将军有所不知，自三日前你们与北夷部队大战后就与朝廷失了联系，阙晨山连接帝都的要道还被他们炸毁，我们根本无法进山增援。直至昨日清晨，我们在山脚下发现一处隐蔽的小路，似是被什么人做过记号，我想着许是山中的采药人知晓的进山密道，就先领了些人沿着路上山，后来竟真的寻到了你。我就说嘛，什么百里将军已被巴京就地正·法，简直是子虚乌有的事！”
　　“等等，”百里珩听到蒙滇后来所说的就地正·法四个字，莫名觉得心肝肺齐齐跟着颤了颤，“什么百里将军被巴京就地正·法，那是怎么回事？”
　　“哦，将军有所不知，我先领着一队人打探小路虚实，直到发现确能上山就命令禁军部队沿路集合，没想到总部队与我们汇合后说昨夜北夷军帐中传来消息，百里将军已被巴京在阙晨山北部半山腰处击杀，就地正·法，还说将军的尸体要被挂在军帐前七天七夜不得取下，哼，也不知这北夷人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真正的百里将军此刻就好好的站在我们大家的面前啊，哈哈哈！”
　　“真正的百里将军．．．”百里珩喃喃着，“那昨夜．．．”昨夜替他去死的百里将军是谁．．．．．．

　　是啊，那是谁，是谁的指尖，温暖柔软地抚摸过他的脸；又是谁的唇，轻点他的额前；双颊上冰凉的触感，是谁的泪眼轻弹；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映射出的，是谁毅然决绝的侧颜．．．．．．

　　“蒙滇，”百里珩的声音颤抖着，“你们上山时，可曾看到过一个女－－－”
　　“报－－禀报将军，前方北夷军帐传来最新情报。”
　　“讲！”
　　“昨夜，昨夜巴京所杀的百里将军是．．．是一名女子．．．”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蒙滇诧异的扶着险些跌倒在地的百里珩。
　　百里珩只觉胸口涌出一阵腥甜之气，猛然间喷出，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手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双目赤红犹如两条火龙涌动，两行清泪瞬间湿了面颊。
　　“召集所有禁军，血洗北夷军帐！”

　　－－－－－－－－－－－－－－－－－－－－－－－－－－－－－－－－－－－－－－－－－－

　　当北夷士兵还自以为是地沉侵在百里珩被自家主帅诛杀的喜悦欢庆时，百里珩率领五千禁军一路策马飞奔直攻北夷大营，北夷士兵早已脱了战甲丢了长矛个个酒气微醺毫无战力，禁军一时间杀伐决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百里珩更是杀红了眼，身披银白战甲手握长剑，手起刀落，洒下一地殷红。
　　醉酒的巴京醒来时已被禁军捆成一团丢到帐外的黄土地上，他看着满地同族人的尸体，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你是谁！”
　　“我？抚远将军百里巡之子，百里珩！”
　　“不可能，百里珩昨夜已被我杀了！”
　　百里珩闻言一把攥紧他的胸口将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从腰间抽出短剑。
　　“你！你是用匕首杀的她吗？”手起在巴京的左臂割了一刀。
　　“是这样吗？”猛地向肚子捅了一刀。
　　“还是这样？”反手对着颈间横向又是一刀。
　　“你为什么杀她！你是瞎子吗？老子才是百里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对着已经意识模糊的人怒吼着，狠狠摇晃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人。

　　“将军，请节哀。”前来的禁军抬着一架血迹斑斑的白衣尸体进了军帐，百里珩一瞬间狠狠将巴京丢到一旁箭步冲了上去，待亲眼看到那尸体苍白憔悴的面容时终于不可遏制的颤抖着挪到她的身边，颤抖着双臂将她搂在怀中，颤抖着手指去触碰她的双颊，冰冷的，血腥的，决绝的。
　　“阿若．．．阿若别怕，哥哥．．．哥哥在这呢，阿若，你看看哥哥．．．夫人，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的夫君来了．．．．．．”

　　－－－－－－－－－－－－－－－－－－－－－－－－－－－－－－－－－－－－－－－－－－

　　当他见到她第一眼时便在心中默念着:“妹妹，哥哥会永远保护你的。”
　　可是后来呢，他又为她做了什么？丢弃她？伤害她？爱却不能爱她？

　　－－－－－－－－－－－－－－－－－－－－－－－－－－－－－－－－－－－－－－－－－－

　　她渐渐长大，可又不似别的孩子一般健康。
　　“哥哥，你刚才在马上练的是什么武功，好生厉害的样子！”
　　“那是‘百步穿杨’，是父亲当年自创的箭法走位，百米之内能射中目标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令边疆外族闻风丧胆。总有一日，我也会将此箭法练得出神入化，在战场上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嘻嘻，哥哥哥哥，我也想学，你教我好不好？”
　　“你？你还是先把走路学会吧！”

　　－－－－－－－－－－－－－－－－－－－－－－－－－－－－－－－－－－－－－－－－－－

　　后来她不停的努力着，努力去配百里珩妹妹的身份。
　　“小姐，你身子弱不能骑马的，咱们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身子弱更要加强锻炼，这样以后才不会成为哥哥的累赘。”

　　－－－－－－－－－－－－－－－－－－－－－－－－－－－－－－－－－－－－－－－－－－

　　再后来，不知何时，她对他早已情根深种，竟随时做好了替他去死的准备。
　　“哎呦小姐，若是让公子知道你偷偷拿了他的箭法来练习，肯定饶不了你的！”
　　“同是抚远将军的子女，为什么哥哥可以练阿若就练不了，阿若偏要练！”
　　嘻嘻，哥哥，等阿若学会了百步穿杨就可以和你一起上战场保护你了。

　　－－－－－－－－－－－－－－－－－－－－－－－－－－－－－－－－－－－－－－－－－－

　　她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啊！”噗通－－－“小苏，好痛。”
　　“小姐，咱们回去吧，这样下去你会出事的。”
　　“哎，不管我怎么练习，我的力气也就堪堪只够射出一支箭，我真是太没用了。”

　　－－－－－－－－－－－－－－－－－－－－－－－－－－－－－－－－－－－－－－－－－－

　　最后的那日，她大彻大悟的神情恬静安详。
　　“哥哥，我是不是该还明月姐姐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君。”
　　“哥哥，阿若这次终于可以救你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