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美人不横刀

　　克克点头。
　　顾五哈哈笑了起来，指指谢至远，又大拇指比比自己道：“这可真是巧了，他也找人，我也找人，你也找人。咱们干脆组个组合，就称找人三侠好了，指不定还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来。”

　　找人三侠？还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来？
　　谢至远眉头狠狠一跳。
　　克克却高兴地拍手赞道：“好好好，这名字好！”
　　“是吧，”顾五乐呵呵道，“对了，你尚不知道我们叫啥吧。呐，我叫顾婉婉，人称顾五，你比我小吧？那就叫我五姐姐便可，我家诺儿就是这般叫我的。那边那个凶巴巴的家伙呢，叫谢至远，你叫他阿远就行啦。”
　　克克弯起大眼睛，冲他们叫道：“五姐姐好～阿远好～”
　　顾五诶诶应声，眼角瞟见谢至远双手横在胸前，只面无表情看着他俩，便偷偷伸手拽他衣角。
　　谢至远瞟她一眼，才敷衍地冲克克点点头，而后转身继续前行。

　　此刻已是黄昏，夕阳笼罩着巍峨的青关城，昨夜下过大雪，城中高低起伏的建筑顶上仍堆积着皑皑白雪，僻静的街巷在橘黄光线和清冷雪色中显得安宁而祥和。
　　只有少年少女清亮的声音不时响起。
　　“诶，克克你怎么会被人抓去暗市呀？”
　　“不知道呀，一下就晕过去了，醒来脖子好疼哟..”
　　“你好笨，就你这样还跑出来找人呀，迟早被人卖了，啊，不对，你已经被人卖了，哈哈哈哈哈..”
　　“不是的，其实窝很聪明的哟。”
　　“也对，还知道跟我喊救命，有眼光，呐，以后你五姐姐罩着你呀....”

　　一路拐至主道，寻了食肆，填了肚子，便开始在街上游逛，东进一家胭脂水粉店，西进一家烟火爆竹铺，这边瞅瞅那边看看，而后装作不甚在意地询问寒山派的消息。可惜走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倒是在一家成衣店，顾五给三人各添置了几身衣服。在店中更衣间换了新衣出来，顾五一身红袍马尾高束，看着黑色劲装挺拔如松的谢至远和青衫绿眸褐发披肩的克克，满意地点点头，便去结账，正往衣兜里掏钱，便被谢至远抬手按住。
　　她不解地看他，道：“作甚？”
　　谢至远径自扔给店家几块碎银，方才转头看着顾五，嗤笑道：“顾婉婉，你记得你是个姑娘么？”
　　“什么意思？”
　　谢至远不答，迈步朝店外走，渐渐脚步加快。
　　“什么意思呀？！你说呀！”顾五追他而去。
　　“呢们等等窝！”后头克克忙不迭地也追上来。

　　三人你追我跑，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乱蹿。
　　顾五见谢至远不搭理她，便提气纵身跳到街边酒楼的屋檐上，一把抓过一团积雪，猛地一挥，往他头上砸去。
　　谢至远走着走着冷不丁被冻个踉跄，抬头怒瞪，只见屋脊上方被夕阳余晖浸染得如火似烧的天空中，红衣少女正抬着下巴冲他笑，一张清秀脸上满是得意洋洋。
　　他愣了愣，而后皱眉，不搭理她，掉头继续走，走不了两步，脑后又袭来一团冷气，他迅速矮身躲过这一遭，不想，刚站起来，脖子上又被砸了一团。
　　谢至远站住，深吸了口气，回身怒道：“顾婉婉你给我停手！”

　　酒楼上突然有人“咦...”了一声，而后又喃喃道“顾婉婉？”二楼临街的窗“吱嘎”一声张得半开。
　　只见窗边坐着一个青年，上半张脸被朱红窗扇挡住，只可瞧见他刀削般的下颚和似笑非笑的薄唇。

　　谢至远隐约听到些许声响，但又不真切，看了看这边，又转过眼去，见顾五还站在上头，皱眉道：“快些下来！”
　　顾五叉腰摇头，脆声道：“谢至远我问你，往后我问你话你要不要好好回答？”
　　谢至远沉默看她半晌，而后冷着脸点点头。
　　顾五嘻嘻一笑，足尖轻点，自屋檐上飞跃而下，红衣在风中如赤莲开放，而后一个旋身停在谢至远面前，伸手拍拍他肩膀，道：“这便对了嘛。”

　　二楼那青年垂眸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而朗笑了起来，而后叹道：“这便是顾婉婉呀。”
　　他又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声音有点耳熟，在哪听过来着？”

　　夜里三人找了家客栈住下，要了两间二楼并排的房，顾五一间，谢至远和克克一间。
　　走了一路未探到半点寒山派的消息，谢至远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放下行李，便兀自下楼坐在客栈后院，望着院中风灯下的桃树发呆。
　　顾五带着克克，一人抱了一坛酒，手中还拎着一坛，走至他身边，拿酒坛子碰碰他面颊，道：“喏，烧刀子。”
　　谢至远默然接过，拍开泥封，仰头便灌了一大口。
　　那二人也在他身边蹲坐下来，一人抱着一坛，仰头往自己嘴里灌。
　　烈酒入喉，烫过肺腑，醺醺然暖洋洋地舒服极了。
　　顾五抹了抹嘴，道：“畅快。”
　　克克看着人瘦，抱着坛子喝起这西北独有的烈酒就如喝水，连个停顿都没有，咕咚咕咚便下去了大半。
　　顾五看着院中已然含苞待放却又一夜间披霜挂雪的桃树，叹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听闻中原的桃花早已落尽，桃子都快熟了，咱们西北却还能下起雪来。这般想想，真不是啥好地方。”
　　克克打了个酒嗝，摇头道：“已经酸好地方啦，窝们那连桃花都么有。”
　　“狄戎啊...”顾五道，“那确实算不上好地方。”
　　“是呀。”克克缓缓眨了眨猫似大眼，沉默了下来。
　　安静片刻，他放下酒坛，伸手往怀里掏，而后掏出一支短笛来，微弱光线里隐约可见那笛子粗糙得很，如稚子之作。
　　“羌笛？！”顾五讶道。
　　克克点点头，将笛子放在嘴边，垂眸吹了起来。
　　呜呜咽咽的羌笛声在夜空中回荡，起初如泣如诉，似离人泪下，而后渐渐悠远广阔，如游子归乡。

　　一曲吹罢，四下沉寂。
　　半晌，顾五道：“我从未听过这般...”
　　她顿了顿，歪头思索了一番，方道：“这般忧伤而又温暖的曲子。它叫什么名字？”
　　“叫故土。”克克回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