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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你怎么又愿意承认了呢?
埃菲尔神情紧张,心情复杂。
他很难去阐述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人常对亲密的对象苛责,而对陌生人礼貌。而埃菲尔——
‘我不想这样。’
理智告诉他要冷静要克制,埃菲尔与黑法圣对视的目光僵持了一会,挺直的背脊甚至有点僵硬,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恼怒:“实话告诉您,我有点生气。松手,我要下去。”
——这恐怕不是有点生气了。
乌列尔顿时感到十分有趣,他亲亲密密地轻轻捏了捏小殿下光裸着的脚,在埃菲尔一言难尽的表情里轻轻笑了笑,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成套儿童衣物。
“先把鞋子穿上。”
埃菲尔:?
年轻的殿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因为爆炸而变得破破烂烂同时对孩童也过分宽大的法师袍,抿了抿嘴,动作犹如兔子般矫捷,将衣物拖到袍子底下,头罩着袍子快速地换起了衣服。
此时此刻,他拒绝去思考为什么对方会随身携带着好几套儿童衣服,只要一旦细想,便深深察觉对方似乎早有预谋。又或者说,这个所谓的恶作剧——这个多重复合型黑魔法,究竟有多少恶作剧的成分在里面,只要仔细一想,似乎都经不起推敲。
黑法圣给准备的衣服超乎想象的合身,埃菲尔换好衣服,成功地从斗篷妖精又一次进化成了眉梢衣角都透着尊贵精致的玫瑰色小王子。
乌列尔伸手拢过他略长的淡金色柔软发丝,简单拢成一束,雪白的缎带缠绕而上,成就一个活结。又召出一面水镜,让小王子能够看到自己此刻的形象。
尤加利看得叹为观止,他隐隐察觉到:在自己不知道地方,这一双黑白法圣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这种奇怪的默契令人费解,但他相当识趣地不去追问,毕竟该知道的事情总会知道,而窥探秘密,常容易失足。转而观察起隔壁的妖精生存百态。
翼族魔法师:有趣,可以持续追踪。
守望妖精在一旁可怜兮兮地巴望着着,终于等到了王子殿下的垂怜。
埃菲尔敛了敛衬衣的袖口,让它更加服帖,问道:“米亚,你看过过往之书了吗?”
守望妖精顿时打了个激灵,他心虚地眨眨眼,企图蒙混过关:“噢……我忘记了。”都怪王子殿下过于可靠,令得他一向毫无用武之地。
埃菲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过于成熟的表情出现在此刻小殿下那张软糯可爱的小脸上,又让人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柔软感觉。
他伸出自己的手,同守望妖精的手轻轻接触了一下,肉眼所不能见的星点在这一刻快速地集结。
米亚并指按住自己的胸口,在辉光华映下,光影变幻间,一本凝聚着星冕之力、古朴陈旧的书奇异地被守望妖精从晨星世界间取了出来——这就是被光明圣殿供奉了千万年的过往之书的本体,它看上去平平无奇,就与世间任何一本装帧普通的书籍一般,却又实实在在地记录着整个世界已发生的所有经历。
——毫不避讳地说,只要过往之书愿意对你开放权限,你可以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过去的事情,小到你早已忘却的、小时候拥有的第一件衣服的花样,大到不被现世者所记忆却真实发生的古老传说,也因此过往之书又有一个别称,叫做未曾遗忘之书,又叫传续之书。
在传说里,它所记载的是整个世界的经历,是世界的过去,是现在的所有,是一座活着的历史文明图书馆。
当然,过往之书不对所有人开放,哪怕作为契约者的埃菲尔从其中的所知也相当有限。
但作为从过往之书之中诞生出的妖精,米亚拥有着对爸爸最直观的感知,他将书摊开,凭空出现一阵奇妙的风,轻拂着书页,在书页之间追逐玩闹,直至最终平息。
这便是过往之书给予的答案。
米亚抱住书看了看,表情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凝重地思考了一下,把书对着埃菲尔展示开。
在场的魔法师们视力相当不俗,当然守望妖精也无意遮掩——遮掩也并没有什么用,稽查官阁下草草瞄了一眼,上面完全是一片空白。
他便知晓,他在过往之书这里毫无权限。
这是一本非常奇妙的书,它的存在足够颠覆整个世界的认知,可它又一直隐没在历史长河中,在光明圣殿默默无名地受了几千年供奉,尤利西斯倘若不是从前寻访过一处古代遗迹,恐怕也对这本书毫无所知。
“老师说……”埃菲尔将过往之书称作老师,毕竟其中的确潜藏着伟大的灵魂,他看了一会,又望望守望妖精苦闷着的小脸,轻轻笑了笑,说出了答案: “你该长大了,米亚。”
米亚听完埃菲尔的话,有些泄气,又有些疑惑,辉金色的眼眸转成暗银,连一头长发也披上了月光,魔法师们惊奇的发现,不同元素的转化在他身上毫无障碍。守望妖精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单手撑着脸颊,他捕捉到一个敏感的字眼:“我不懂,我难道一直没有长大吗?”
“这似乎是个不太适合我回答的问题。”
埃菲尔也学着他那样在旁边坐下,这会他们的体型完全颠倒了过来,米亚已经是少年的身形,而他此刻却像是个真正的孩子。而依照着单纯活过的岁月来看,埃菲尔在度过了千万年月的守望妖精面前,似乎又的确还算是个孩子。
可他们之间的时间流速却不一样。王子殿下毫不怀疑,哪怕到他垂垂老矣,眼前的守望妖精或许还是如今的样子。
对于生命短暂的人族来说,对方过于漫长的寿命令这一族更像是永恒的传说般的存在。
而永恒的存在与否,向来是个假命题。
“人是会在不知不觉间长大的,你当然也是。”他伸手,本意摸摸守望妖精的头,又由于身高坐姿原因,只能面不改色地转而去摸摸米亚的脸颊,软软的,这是他第一次从守望妖精身上感受到温度与柔软,感觉还有点惊喜。
他深深感受到这个身高的不便利,站起来,堪堪比守望妖精坐着高那么一点点,埃菲尔轻轻撩开米亚额间的碎发,落下一个感谢之吻,“对了,我要谢谢你。米亚,感谢你的示警,以及感谢你在爆炸里保护了我。”
倘若不是对方的及时示警,深渊的魔族恐怕已经藉由着他的口,凭依降临至到了此世之间。
米亚尖尖的妖精耳轻轻动了动,长发又渐渐缠绕上了淡粉的光泽,在这格外郑重的感谢中感到些许不好意思。
“可是为什么呀,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大呢……”他又下意识地想扯扯自己的光翅,失望又委屈地再一度落了空,“翅膀也没了……”
“老师说这是守望妖精一族蜕变的必然过程。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是连在一处的。”埃菲尔说道,“你在无意识间汲取了过量的元素之力,这是促使着你变化的主因,这在神术学中称之为——”
“‘降临’。”黑法圣低声念出那个名词。
尤利西斯:“等等,‘降临’需要凭依,他没有神降师——”
神术师是个相当不着五六的职业,在这个群体里不乏深耕于此、具有真才实学的狂热信徒,但也有毫无所成便靠着这个名头来招揽信徒的神棍,当然也有真正神眷深厚,为真神所爱的神降师——他们能够承接真神的力量,成为真神短暂降世降下神谕的凭依,这一类人多半分布在各个神殿之中,成为祭祀,甚至教宗。
像席文这样为生命女神所爱着的神眷者便有向神降师发展的可能。
神眷者可以成为神降师,但并不是所有的神眷者都会成为神降师,毕竟不是所有的神眷者都能抛却自我,去做为真神降世的一次性工具,世间守恒,哪怕神明也要遵守规则,真神降临的代价何其恐怖,哪怕只有一次,剥夺去的便是□□、灵魂的粉碎性湮灭。
——神既然可以爱我,我也可以抛弃神。
而背弃神明的自然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弃神者将不再受到神明眷顾,所有元素之力毕生不会再受其召唤。
这若是放在两百年前,都是非常可怕的毁灭性惩罚。
在魔法文明高度发达、种族自我觉醒的现在,神弃者却早已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的存在。
——你既可以成为神降师,你也可以做神弃者。这是个人的选择自由,只要你承担起代价。这就是奥尔兰度如今的信仰自由律令。
神术学是魔法师学院必修基础课之一,而在场的魔法师们都是充分经历过职业者教育的学院派出身的魔法师,自然对‘降临’的概念并不陌生。
乌列尔轻轻开口,他声音里始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的确是‘降临’,不过是最初始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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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5以前的内容修订完毕,二十三章后更换为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