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西幻]

　　科维尔行省罗卡斯郡
　　对于这个资源贫瘠的地方来说，撑起这个繁华郡城的是地下利益链条错综复杂的灰色产业。奴隶贸易、黑市交易、角斗场，一系列被圣庭深恶痛绝的产业链，凭借其毫无底线的血腥残暴和纸醉金迷的放纵享乐，吸引了大把大把的贵族到此砸下数目庞大的金币。
　　这些产业的背后如果没有足够有力的背景，无异于是一块待宰的肥肉。这个帝国里，还有比信理部更加强大的保护-伞吗？可是自从以撒的强势上台之后，就一直无视了递上来的橄榄枝，更别说给予相应的庇护。这几年来，在恼火与不安的状态下继续经营的灰色产业依旧源源不断地为这个行省的经济贡献大把的金币。
　　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地点是梦宫，这个隐秘在幽深森林中的精巧城堡，位于库普里利家族的领地。这个煊赫一时的家族如今已逐渐从帝国一流家族退居到第二线，但依旧不容忽视。
　　马车行驶的路上，以撒顺便给伊凡讲解了一些关于梦宫的事情：“库普里利家族虽然名义上是梦宫的持有者和最大支持者，实际上梦宫背后的庞大阴影里藏着不少帝国的顶级世家，据我所知，你们卡佩家族在其中也能有一份分红。”
　　伊凡眨眨眼，茫然道：“我不知道。”
　　很快他又皱了皱眉：“艾德文告诉我，梦宫邀请我是想寻求卡佩的帮助。”
　　“他没有说错。之前的情况是卡佩只需要从中拿钱，不用付出任何东西。但现在，包括卡佩在内的不少家族都没有兴趣为了这些烫手的金币给梦宫庇护。”以撒笑了笑，继续道，“见风使舵是贵族们最娴熟的把戏了。”
　　伊凡叹了口气。
　　以撒见状问道：“为什么叹气？”
　　“我只是在想，我果然不适合在贵族这里混。”
　　以撒笑了：“你是魔法师。”
　　“乌西雅也是魔法师，你也是。”伊凡撇撇嘴。
　　“权术本来就是与法师的追求背道而驰的东西。”以撒道，“你若是志不在此，自然不需要强迫自己。”
　　伊凡靠着车窗没有说话。
　　以撒还想说些什么，但马车却在这时候停了。
　　架车的是一个守夜人成员，他的声音传过来：“大人，有人拦路。说是希望我们能捎她去罗卡斯郡。”
　　在不是官道的小路上，独自一人的女子，还知道他们这辆马车是前往罗卡斯郡的。
　　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问题。
　　出乎伊凡的意料，以撒竟然真的允许她走进马车。
　　女子走进马车，对于车内有一条足够震撼的飞羽蛇熟视无睹，她坐下后摘下斗篷的帽兜，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蛋。
　　以撒挑了挑眉：“荆棘联盟就派了你过来？”
　　女子弯起一双新月般的长眉，笑道：“怎么，看不起一个女人？我可是21岁就拿到了紫罗兰徽章。”
　　21岁的紫罗兰，又是一个怪胎般的天才，伊凡对此已经快麻木了。伊凡这时候想起荆棘联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他们收容一些不被魔法协会认可的又不属于黑魔法师的法师，这些位于灰色地带的法师大多拥有不俗的天赋和叛逆的个性，与所谓的正统魔法背道而驰。伊凡知道不少魔法协会的法师，甚至是法圣都与这个组织关系暧昧。除了没有官方认可的身份，荆棘联盟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几乎不逊于魔法协会。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以撒道。
　　女子的视线又转到伊凡身上，问道：“这是……？”
　　“你最好别知道他的身份。”以撒道。
　　接着以撒又对伊凡说道：“这位小姐名为莱安娜·伊戈尔，荆棘联盟的成员。”
　　“为什么我不能知道？”莱安娜不依不饶，“他是你豢养的小宠物？在占有欲的作用下甚至不愿他与外人接触的禁脔？”
　　伊凡只觉得有些尴尬。
　　“你会后悔说出这句话的。”以撒平静道，“他是奥瑞利安的弟子，也就是……”
　　莱安娜发出了一声尖叫打断了以撒接下来说的话。
　　“你是尼亚克的师弟？！”
　　伊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莱安娜扑到了他面前，刚刚还高傲万分的美人此刻一脸狂热：“尼亚克还好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有喜欢的人吗？”
　　伊凡目瞪口呆。
　　以撒轻轻咳嗽一声，莱安娜才反应过来，恢复成刚刚端庄的模样。但是她留给伊凡的第一印象已经彻底崩坏了。
　　这个世上的天才魔法师怎么都喜欢尼亚克，乌西雅也是，莱安娜也是。伊凡只觉得有些无力，他实在看不出这个师兄除了惊艳的魔法天赋外有哪点值得喜欢的。
　　“我现在有点想见见尼亚克这个人了。”以撒笑得有些玩味。
　　莱安娜不理会以撒，她握着伊凡的手，一副努力做出矜持又难掩心中激动的样子。
　　“你是被尼亚克养大的对吧，每天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一定很幸福吧！我太羡慕你了！你和他一起睡过觉吗？小时候一定是被抱在他怀里睡的吧！一想到这个场面我就嫉妒得发狂！”
　　伊凡则悄悄地、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莱安娜小姐，冷静一下。”以撒再次提醒道。
　　撒拉弗已经躲到以撒的背后，下巴抵在以撒的肩膀上看着这个让它困惑的人类女性。
　　图坦卡蒙则坐在一旁抖了抖耳朵，一脸冷漠。
　　莱安娜再次恢复贵族名媛般的姿态，质问道：“为什么你之前不肯说伊凡的身份？”
　　以撒则微笑回应道：“我认为像莱安娜小姐这样高贵的女士不应该在两位男性面前表现得太失态。”
　　莱安娜俏脸一红，瞥了伊凡一眼。
　　伊凡：“……”
　　“应该快到了。”以撒突然说道。
　　伊凡知道他指的应该是佣兵团的袭击。
　　“要我出手吗？”莱安娜笑吟吟道，“看在伊凡的份上就不收你钱了。”
　　以撒揉了揉图坦卡蒙的小脑袋，微笑道：“不劳烦莱安娜小姐。”
　　以撒带着图坦卡蒙走下马车，回身对莱安娜说道：“马车的暗格里放着不少有趣的小玩意，你若是喜欢可以拿走一两个，帮我照顾好撒拉弗。”
　　“你不带它去？”莱安娜问道。
　　“它还小。”
　　莱安娜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伊凡跟着以撒离去，嘴角噙着微笑，似乎并不担忧心上人的师弟的安危。

　　跟着以撒前进的伊凡没有说话，以撒瞥了一眼他：“你其实也没必要跟过来的。”
　　“实战是提升实力的最佳方式。”伊凡回答道，“既然我要选择魔法师这条路的话。”
　　以撒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脱离了官道的马车此刻行至一个峡谷，即使伊凡不懂什么兵法战略，也知道这个地形极适合伏击。
　　“那些人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以撒平静道：“你问了个好问题，知道我的行程路线的，在Farol内不超过五人。”
　　伊凡瞪大眼睛：“有内奸？”
　　答案显而易见。
　　一根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凌厉的气势射向以撒的面门。图坦卡蒙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咬住箭矢。黑猫轻盈地落在地上，竖瞳猫眼中带着看向猎物时的杀气，咔嚓一声就把这杆精铁铸造的箭矢咬成两截。
　　以撒抽出一柄长剑，对伊凡笑道：“虽然法师加骑士才是公认最佳的组合，不过法师加剑士的组合也同样致命。”
　　已经领悟以撒的意图的伊凡突然有些紧张：“我还没有配合过……”
　　“没关系。”以撒安抚道，“多兵种作战的战场上的节奏多半由法师掌控，所以你完全可以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
　　伊凡知道，不同职业间的组合会比单一职业爆发出更强的战斗能力，以撒抛弃法师的角色选择以剑士的职业作战更多的是出于理智的思考，但伊凡还是有一种被迁就的感觉。但糟糕的是，他对这样的迁就并不反感。
　　情况已经不容两人说更多的话。
　　对方也有法师。
　　峡谷中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最终形成一条挟着冰碴的龙卷风。利用山谷中未融化完的冰雪为自己的法术增加威力，能加入一个帝国排名前十的佣兵团的法师自然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
　　图坦卡蒙已经不见了踪影。
　　伊凡开始念起了咒语，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伊凡一开始就吟唱的就是有小禁咒之称的69级法术【雷鸣之翼】。
　　法术这样一旦释放就不分敌我的攻击方式，使得法师在战斗的时候经常需要考虑战友的情况。以撒没有穿防御用的金属铠甲，这也是伊凡决定使用雷系攻击型法术的原因之一。
　　轰——
　　在级别优先原则下，雷电顺利击溃了风，并引发了一次小型坍塌。伊凡不清楚有多少佣兵被埋在碎石下面，但肯定数目不少。
　　敌方法师的第二个法术即将成型，一条由岩石组合而成的巨龙，显然是利用了伊凡刚刚那个法术炸出来的诸多碎石。
　　没等伊凡想出应对之策，就惊讶地看到巨龙轰然坠地。对方法师的失误？伊凡摇摇头。他想起图坦卡蒙消失已经好一会了，于是他明白，那个法师多半是死了。
　　一个佣兵团里能有几个法师？一个百人以上的大型佣兵团大概能有十个左右的法师成员，而这些法师显然不会一次性被投入到一个任务中去。
　　接下来大概不会再碰到法师了吧。伊凡一边吟唱一个攻击型法术的咒语一边想到。
　　以撒的身影快到看不清，但他的每一次停顿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凋零。
　　剑刃划破喉管，以撒甚至能近距离听见筋肉断裂的声音。而刀锋刺入心口，感受到剑柄上传来的美妙触感则是另一种酣畅淋漓的感受。以撒并不热衷于杀戮，但很享受这种战场上的感觉，那种任凭血液燃烧沸腾，放任体内的野兽怒吼的感觉。
　　以撒轻轻舔了一下嘴唇，脚步一错就离开了这具尚还站立着的温热尸体，也避开了一根射向他的弓箭。
　　没过多久，伊凡就找到了战斗的感觉，也开始学会如何使用法术配合以撒。
　　当以撒遇到一个比较棘手的敌人，或许是这个佣兵团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以撒就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来与这个家伙缠斗。这时候伊凡就会阻止其他佣兵的前进，或是土墙、或是火球、或是风刃，这些能够瞬发的法术或许并不致命，但能迫使那些佣兵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支援友方，毕竟以撒再强，面对人海战术的时候也一样讨不到好处。而以撒凭借伊凡给他争取到的一点时间也多半能了结这个敌人。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处于战场边缘却不断给予他们骚扰的法师，但是伊凡身边的魔法结界却让弓箭手和弓-弩手无可奈何，他们的法师就这么死了，还是死于卑劣的暗杀，而他们甚至没能看清袭击者的样子！
　　在伊凡刚刚释放了一个法术，还无力准备下一个法术的间隙，两根破魔箭，一前一后，算好时机一般朝伊凡射来。
　　以撒对于这种与寻常弓箭样子不同的破魔箭并不陌生，在战场上被称为法师克星的破魔箭以为其制作材料的稀有珍贵而一直无法被大规模装备。坚持战场上只能有骑士作战的传统军事家无不惋惜地感慨，若是破魔箭能找到便宜的替代材料，那一定是法师退出战争的时刻。
　　以撒一跃而起，踩着一个倒霉家伙的脑袋进行了第二段跳跃，在半空中一挥剑，其中一根破魔箭被从中劈开。
　　但也只拦截下一根。
　　以撒原本不担心。一根破魔箭还不足以穿透空间屏障，但是刹那间他突然想起来，伊凡的防御结界并不是由空间法术组成的！
　　由元素构成的结界虽然是深受法师青睐的选择，但在可能的情况下，够本事树立起空间结界的法师是不会选择元素结界的。最直观的对比，一根破魔箭很有可能穿透元素结界伤害到法师，但是要穿透空间结界，起码需要两根以上的破魔箭。
　　伊凡明明是个拿到铜荆棘徽章的法师，对于空间魔法的应用能力却依旧停留在最低等级的纸鸢花。以撒一直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这个时候才发现，却已经到了攸关生死的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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