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渣的枕边故事

　　搂着怀中的omega，李二少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当然咯，任谁早上醒来刚想再温存一番，怀里人却首先问起另一个人，大概都不会很愉快。

　　——周、小、舟！

　　李崇屹心底都快把这三个字嚼碎了。

　　“你那个有趣的司机呢？让他来送我回学校呗。”

　　“……姗姗，天色还这么早，不再留一会儿？”

　　跟二少春风一度的omega叫做岳姗姗，闻言望了望外面的天，早已日上三竿。她抽了抽嘴角，从李崇屹怀里爬了起来，十动然拒了这份半真半假的挽留：“不了。我今天下午还有课。”

　　别误会，岳姗姗是在学校教书的老师。二少自问还没禽兽到对未成年下手。

　　李崇屹也只是口上说说，没真拦她。这个omega是他这半年来最用心的一个情儿了，断断续续磨了好久才把人弄上床，不愧是人民教师。反正二少有欲望，总有一大溜儿男男女女可供挑选，所以大部分时候还是挺有风度的。

　　昨晚二人第一次滚床单，李崇屹进去便发现岳老师已经不是处了，心里有几分遗憾，但是很快被如潮的快感冲了下去。最后他下了个结论，岳姗姗技术不错，可以进行中长线发展。

　　见人没有留下来的意思，李崇屹悻悻然给那位比自己还大爷的司机打了电话。周小舟很快接了，听完没什么反应，只说好的，一刻钟之后到。

　　十五分钟正好够岳姗姗套完衣服化个淡妆，收拾利索之后下楼，周小舟已经等在楼下了，开了辆低调的银色别克。

　　周小舟依然挂着墨镜，露出来的部分依然是张面瘫脸。

　　当然内心活动也依然丰富无比。

　　给李崇屹开车一个多月，周小舟已经看着李崇屹换过三个床伴，再加上一个固定的，平均一周换一个，跟某尘的更新频率一样快（咦有什么混进来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渣。说起来，为什么和二少相比，少爷就那么洁身自好以至于有传闻说是X冷淡呢？周小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儿落寞。少爷这次出去没有带他一起走，也是从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以前少爷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的，咳，浴室除外。

　　临走前，少爷还拖着他去了自家酒吧，不是巡查，而是进了包厢就开始灌酒。居然喝高了，也是从未有过的事。喝醉了的少爷也不说话，伏在案桌上，两只眼睛盯着周小舟发呆。说不上为什么，但似乎是被什么忽然触动了，周小舟确实有点难过。

　　据离送岳姗姗去上班那天过去了大约一个礼拜，李崇屹在下班路上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处在特别兴奋的状态中。周小舟大概拼凑出似乎是个什么人要回国了，然后李二少看着就特别高兴的样子。肯定不是少爷，周小舟嘀咕着下了个结论。

　　接下来几天二少特别忙，周小舟也跟着被各种折腾。李二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要跟以前的那堆烂桃花全部掰掰。大部分都比较好解决，李崇屹原本就快断了的，差人送点东西去就得了；还在互送秋波阶段的，通通恢复正常的清白的男女关系。不过，正在交往或者以前相处比较好的，还是需要李二少自己出门打理。周小舟跟着二少几乎跑遍全城，不禁感叹二少不愧是alpha中的种马，种马中的alpha。

　　跟岳姗姗之间，李崇屹也是说断就断。周小舟载着二少到了岳姗姗住的地方，目送二少轻车熟路的上楼，三分钟之后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进了车子，李二少惊魂未定，对着镜子故作优雅地整了整衣服，周小舟才看清二少脸上微微红肿的几道手指印子。

　　周小舟暗搓搓地想，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人民教师的战斗力居然是最强的……

　　李崇屹感觉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顺着后视镜瞪了回去：“看什么！你家少爷我这是不跟女人计较……而且还是个omega……”

　　对对对，您说的都有理。不过我的少爷还在国外呢，也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哟～二少爷。周小舟心道。

　　李崇屹像是看穿了周小舟的想法——不过更有可能是这货刚巧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经意道：“对了，我大哥不是亲自跑去欧洲筹备婚礼来着，藏得这么严实，嫂子也是omega吧？难不成真像传闻中那么美得没边？”

　　周小舟没留神，手里夹着的烟一下子掉在储物台上。他赶紧把那只烟屁股捡起来塞进嘴里，手指还有点哆嗦。

　　“呵呵……”呵呵哒。

　　周小舟摸上方向盘，手又稳了：“……您跟少爷才是亲兄弟，二少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李崇屹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周小舟于是继续跟着李二少的指示到处收拾烂桃花。

　　倒是有个地方，周小舟给李崇屹开车去了几次，也没见断。有次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周小舟听到俩保镖聊天，无意中了解到，里面住着位姓曲的小明星，跟二少有几年了。

　　难道二少终于收心了，就是为了这个小明星？周小舟把烟蒂扔到脚下，用力碾灭了。二少……也是有真心的吗？

　　事实证明，李崇屹这种渣也是有真心的。

　　——只不过，他的真爱并不是那个小明星。

　　几天后的晚上，周小舟不禁感叹：作为旁观者，真像是在看个笑话。他稳居前座，李二少斜倒在后排宽大的车座里，两眼迷蒙。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李二少的半边脸颊比另外半边肿出了那么几毫米，泛着红。

　　车窗已经摇到最大，秋日晚间的寒风呼啸着灌入，李崇屹耸了耸鼻头，酝酿出了一个喷嚏，眼角那一星闪烁的泪花顿时四散，化作了空气中的点点水光。二少呆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冲周小舟嚷嚷：“老周，我要去Gal！快点！”

　　Gal是市里有名的酒吧，以糜烂著称。周小舟的视线从后视镜里一飘而过，心道：唉，看在你这有气无力的可怜样上……

　　李崇屹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从后座的缝隙里挖出一张手帕，猛地搓了搓鼻子，似乎是觉得歪着身子毕竟不太舒服，于是顺便翻了个身。

　　“……我是真的喜欢他的……”周小舟隐约听见了李崇屹压抑的声音。后视镜里，李崇屹背对着前座，窝着蜷缩在后座上，西装全褶了也不管。那么大个人，看着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笑。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手绢用过之后已经脏了，一个劲儿牢牢攥在掌心里，似乎想借此挽留什么，却不过只是徒劳。

　　叶景臣，叶家次子。周小舟想起之前找到他，让他上楼去接李二少的那个男人，颇有几分唏嘘。叶家不同于李家，却也是扎扎实实的豪门，李二少这次真的栽了。

　　一路开到酒吧，熄了火。周小舟正准备找个地儿猫着，忽然被李二少钩住了脖子：“陪我喝酒。”

　　周小舟讪笑：“呃……二少，我是beta……”

　　李二少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十分悲愤，狂摇周小舟的脖子：“在你眼里难道我就只有下半身吗！我！知！道！你是beta——”

　　周小舟感觉脖子都快被晃断了，那双手上的力气忽然弱了下去。

　　李崇屹的视线有些涣散，声音也小了几分。

　　他说道：“我知道，你是beta……TNND，是beta多好……”

　　周小舟没言语，他家全是beta，周围的邻居似乎也是beta，谁家生出了一个非beta都会成为大人们的饭后谈资，整条街上的AO人数一个手能数得过来。因此于周小舟而言，对ABO差别的感受还不如对男女差异来的深刻。周小舟的亲妈陈淙从来不管他，那个混帐爹更是早就嗝屁了，他从小就爱打架，打着打着莫名其妙成了孩子王。那时候，A和O的孩子都是另类，alpha还好，而因为大人们叮嘱孩子不能“欺负xx家的omega”，omega会沦为最被孤僻的那一个。在贫民区，“欺负”这个词可能有很多种含义，但“不被欺负”的后果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也没有人会和你一起玩了。

　　比如，周小舟住的那地儿，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有一个alpha一个omega。小孩子们爱起哄，从大人哪里听来、或者看片儿看到AO总在一起，于是乐衷于把两人推到一起，吵着让他们玩“亲亲”，有次真把那个omega推到了alpha的怀里，alpha却没接，让omega跌了个头破血流。后来，那天起哄的孩子回去基本上都被教训了。再后来，没人再和omega一起玩了，包括那个alpha。有时，孩子们玩得正开心，周小舟会冷不丁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到那个omega，他神情冷冷的，不说话，眼睛大而黑，湿漉漉的，像是森林里离群的小鹿。

　　直到周小舟走进社会，才真切地明白了什么是alpha，什么是omega，什么又是beta。

　　Alpha是天之骄子，同样骄矜的omega则是女皇额上的皇冠，而beta——是数量最多、也最泯然的工蜂。

　　但在这一刻，周小舟没有说话。二少再来钩他的时候，他默默地陪着进了酒吧。

　　李二少是Gal的常客，进门便被熟门熟路地引入包厢。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很快赶来，嘘寒问暖，被李崇屹不耐烦地赶了出去，并吩咐道：“今天晚上就我一个！把门看牢了！”

　　半个钟头之后，周小舟开始后悔。

　　一个钟头之后，周小舟担心地想要不要叫人。

　　两个钟头之后，周小舟也倒了。（……）

　　房间里有娱乐设施，二少霸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对你付出了这么多

　　你却没有感动过”

　　周小舟努力对着面前的玻璃瓶聚焦。

　　“最！爱！你！的！人——是我！”李崇屹那张脸突然贴着瓶子的另一边出现，经过挤压和透视变形成了一个可笑的模样，周小舟笑了一半，忽然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舍得我……嗝！难过……”李崇屹打了个酒嗝，心满意足地抱着瓶子瘫倒在了地毯上。

　　在那个瞬间，透过厚厚的玻璃，周小舟看到的，是另一张相似又不同的脸。

　　李崇沂的脸。

　　少爷为什么要去灌酒呢？周小舟有些懂了。但是……少爷到底是什么时候欠下了情债，他居然都不知道……虽然不肯承认，但心里酸酸的感觉却骗不了人。如果是在以前，那么周小舟还可以自我开解，即使是从小到大的哥们儿忽然之间要结婚了，冷落了自己，也是会又些发酸的，绝不是嫉妒。但听说少爷去欧洲原来是在筹备婚礼的一瞬间，周小舟真的快疯了。

　　酒意迷离中，周小舟仿佛看见了十六岁的自己。十六岁的他，什么都不懂，一门心思出来混。还好遇到了李家上一任掌门人的赏识，救了一命不说，还收归门下。打后来起，他就跟着李崇沂，已经快十年了。

　　十年。

　　他还记得李崇屹第一次被领回李家大宅时面对少爷的拘谨，还记得少爷二十岁生日时在他怀里醉倒的笑颜，还记得……离开前一夜，少爷那迷茫的眼神。

　　是谁问过，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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