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你是黎明

　　第五章万无一失的追随（一）
　　只听说会有人来接我，没想到居然是向前。
　　读书的时候他向来不愿与我多往来……
　　“去哪？”我拖着行李刚坐在后排座位，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哦，去袁媛那里吧。”他瞪了我一眼，开车离开机场。
　　“咯咯......”我尴尬地笑笑。
　　“她现在不在医院了。”向前冷冷地说。
　　“嗯？”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袁媛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整个中学都是同桌，我出国时，她在一间医院做医生。
　　“去医学院教书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无奈。“那是要安定下来了吧……你们不结婚？”我倒是觉得去学校是个好事，跟学生打交道，还能接触很多新的科技。
　　空气停止了五秒钟，向前幽幽道：“再说吧。”
　　“嗯？”“你不回来我们怎么结婚？”他回头看我，嘴角带着笑意。我也笑了，阳光洒在小伙子的脸上，我们之间再无阴霾。
　　车子拐进一个偏僻的村庄，蜿蜒曲折间，我看到了一所学校的大门，门卫站在门口，我以为他不会放我们进去，没想到大门竟然开了。向前看着我一脸的惊讶，拍着方向盘解释道：“她的车。”“下车，我带你去办公室等她。”向前拉开车门。
　　“哎嘿！”我看见她在在一栋破旧的楼门口冲我招手，我刚要冲过去，却被向前一把拉住了。“不要去那边，我们去办公室等她，她工作很忙的。”
　　“景溪，来玩呀！”我依稀看到同桌耀眼的白大褂上沾染了几滴血迹。
　　“哎。”我斗胆向她走过去。“你个傻子！”他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小步跟上来。
　　半个小时之后，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大屏幕上自己支离破碎的红细胞，郁郁寡欢。张老师一边忙活着实验室的事情，一边指着大屏幕数落我，“以后啊，少吃垃圾食品，你看看这血栓，看看这红细胞的形状，说不定以后就会得什么稀奇古怪的病……”
　　其实这些都是我出门在外颠沛流离、无人照顾的结果。
　　“梁牧怎么样了？”我蹲在地上，仰头问她。
　　“不怎么样”，她冷下脸来“回老家去了，做数学老师。”
　　我是为着他回来的，如今却并没有那么想见他。我可能不再年轻了，连当时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算被甩一万次，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相信爱情！”那个高中女孩失恋之后，举着酒瓶子在寂寥无人的夜色中大喊。当时袁媛和若水都在，当时她们笑着，也许羡慕我对爱情的执着，也可能是嘲讽。时间久了的回忆，更像是别人的经历，而自己更像是观众。
　　“晚上有聚会。”同桌神秘兮兮地看着我。
　　“欢迎会嘛，我知道，你们大家可喜欢我了。”我同她开玩笑，一如既往地自恋和傻气。“哎呀，普通的同学聚会啦。”向前走过来，探了探脑袋。
　　“大家都会来？”我问他。“不能啊......”向前掏了掏裤兜。
　　夜色降临。
　　“……”高中毕业已经七年了，如今再聚，我竟不知如何去面对那种熟悉的面孔、陌生的感觉。向前请客就好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今晚去哪吃饭。“你们一起住吗？”我傲娇地看着他们两个。“啊？”我同桌不解。“我在国外读书是攒不下钱的，你们先收留我一段时间，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一本正经装可怜，事实上我也是蛮可怜的。“别看了，恶心死我了，待会儿带你去。”向前摆摆手。“那你可只能睡沙发啊，我们可是同房不同屋的。”袁媛抿嘴看我。向前笑了笑对她说：“当然是你去睡沙发，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你怎么不去？”袁媛瞪了他一眼。眼看着俩人要吵架，我赶紧圆场“我去，我去啊，别争了。”
　　“嗨！”聚会上，一个面孔陌生的男人跟我打招呼，毕竟……我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
　　“我们见过的。”他端着酒杯，看我。“这是我朋友”，向前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史明司”，他看了看他的眼睛，又对我说“你们见过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干净地面孔加上瘦高的身材，好像荧幕里的明星。
　　“你们聊，我先走了。”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俩，难道是我又情不自禁露出花痴的表情？“哦，不好意思，我得去那边和几个老朋友打招呼，改天聊吧。”我感觉心里乱乱的。“好......”不知为何，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一些熟悉。
　　“景溪，不好了……”若水神色慌张地走过来，抓着我的手，“梁老师出事了。”“什么事？”惊讶中，我看到了班主任和几个老师匆匆离开。“去看看吧。”向前劝我。
　　“嗯……”我们驱车几个小时，到达他所在的医院。
　　“杨老师您别太难过，会没事的啊。”手术室外，若水劝着泣不成声的梁老师家属。她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脸上已经长满了皱纹，看起来比同龄的人都要老许多。此刻她的眼圈红红的，没有眼泪，但是眼睛中的难过无法掩饰。她回应着同学们，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尴尬。
　　后来，他走了……
　　听说最后的时间，他看着病房里的大家，笑了。
　　我又想起那些年，他对我笑的时候。
　　我终究是被他的一个笑吸引，并且迷恋多年。
　　听说，那晚他驾车狂奔，只是为了赶上我们的聚会。
　　“阿姨，我没有爸爸了。”孩子扑闪着湿乎乎的大眼睛，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后来，我见过所有的人都一样，所有的人又都不一样。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同样美丽的皮囊，同样有趣的灵魂。你曾经那一瞬间的心动，都是源于那一刻，他穿过人海，留下了与众不同的感觉。
　　再后来，若水对我说，他对梁牧的那种感情，大概是对前辈的仰慕，是对父亲般的敬仰。可能我也是吧。
　　我大概爱过他，只是从未说出口。
　　年少懵懂的青春，终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慢慢消失。后来，我也遇到了更加让人刻骨铭心的爱情，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吧，无论当时的你多么笃定。
　　我没有去看过他了，再也没有。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这句话说的是他的妻儿。而我，只想把那份感情永远压在心底。
　　若水在单位工作，空闲的时候总会去看他们。杨老师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了，带着孩子过得很好。我喜欢那个小孩，他胖乎乎的很可爱，我会带一些零食和玩具给他，他会叫我“阿姨”。杨老师可能不认得我，在此之前，有时候她会留我在家吃饭。
　　“你看着他写作业，我下去买菜哈。”杨老师嘱咐我，说完就出门了。
　　我翻看书桌上的教材，在一本破旧的老版数学书当中，夹了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一行简单的公式： r = Arccos(sinθ）。我翻到书本的第一页，看到了潇洒而有年代感的字迹，那是他的名字：梁牧。顿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阿姨，你怎么哭了？”小孩子放下笔，抬头看着我。
　　“没事”，我擦了擦眼泪，“就是想哭的时候就会哭啊......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别扭地笑了笑，穿好大衣，“我先走了，你妈妈回来就告诉她我临时有点事情”，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停下，“嗯，我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好，阿姨再见！”他向我挥动胖乎乎的小手，乖巧地目送我离开。
　　我裹紧大衣，走在冷风中。
　　据说，四百多年前，落魄的笛卡尔坐在街头拿着草纸算题，已经五十二岁的他遇见了年轻、美丽的公主，不久，他被招进宫廷，成为了公主的数学老师。在笛卡尔病重身亡之前，给公主写了最后一封情书，里面就只有这一行公式。公主得到这封信后立刻画出图像，在坐标轴上，是一个心脏的形状。公主开心地去寻找他，奈何斯人已逝。
　　这种感觉叫遗憾，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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