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她心很累

　　世家规矩森严，即便是未婚夫妻，又有长辈的允许，两个人可以单独相处的地方还是相当的有限，颜空并没有太出格地提出让谢听风邀请自己去他房间看看的这种要求。

　　她思考了一会，然后中规中矩把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约会的地点选择在了谢家的花园。

　　两个人隔着大概一个谢听风肩宽的距离，并排地从花园的门口走进来，慢悠悠地在光洁的鹅卵石铺成的林间小路上。虽然已经过了午时，但这个时候，烈日仍然高悬空中，秋老虎威力十足，热得人走两步就得出一身的汗。明

　　谢家高大的林荫道两旁常绿的高大乔木挡住了似火的骄阳，只在宽大的叶子间隙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阳光，时不时的还有一阵凉风裹夹着桂子的香气吹过来，可以说是让人惬意十足。

　　颜空并非那种积极主动自来熟的性子，她这个身份地位的人，向来都是别人挖空了心思想要讨好她，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活跃气氛。

　　至于谢听风，他本身学的就是讲究清心寡欲的道，平日里逗逗师弟纯属是因为日子太无聊，又因为身体弱加上长得好，颇为受到师兄弟们的照顾，指望他认真花心思去讨女孩子的花心，主动去挑起个有意思的话题，好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就一路这么沉默走来，在小花园里都走了几个来回，还是颜空觉得这个气氛有点诡异，出声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谢郎这些年来一直在外生活，回到京城会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

　　其实颜空觉得这个话题找的也不是特别好，不过原谅她吧，她擅长的是权术和辩论，让她在朝堂上把御史台几个舌灿莲花的老头喷的体无完肤还可能，煞费苦心的找幽默有趣的话题实在很有难度，也只能从日常生活入手了。

　　好在谢听风没有觉得她这话题干巴巴的，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下来：“我在京城才住了两三天，还不知道好不好。”

　　难道正常的答复不是应该说下觉得京城不错，顺带说下两者间的区别，好让她把这个话题聊下去，再不济也可以说很习惯，多夸赞几句京城，她也就可以借机向他介绍一下京城的人文风情。

　　但谢听风这么一句话，根本就是堵死了她想好的话茬，难道要她说，那你多住几天感受一下吗，简直让人闷一口老血。

　　颜空暂时不想说话，她估摸着自己再找话题也是尬聊，还不如等谢听风主动。

　　他们又走过曲水长廊，过了汉白玉大桥，谢听风提议说：“走了这么久，殿下累了吧，我们不妨去湖心亭走走？”

　　颜空练武那会，走过的路多了去了，这么点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刚想说不累，转过头就发现美人如玉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晕，光洁的额头上还渗出些许细汗。

　　她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脚步也放缓了许多，显然是他自己走的累了。

　　颜空很是体贴地说：“正好我也觉得累了，那就先去歇着吧。”

　　两个人走过九曲桥，面对面地坐在了湖心小亭。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坐下来，谢听风稍松了口气。

　　望了眼湖心仍旧亭亭玉立的秋荷，他直白地问颜空：“殿下选中我作为摄政王君，是为了哪一点呢？我很想知道。”

　　不傻的人都清楚，颜空的婚事不同于其他人，虽说是陛下赐婚，但陛下是十分仰仗依赖她的存在，说到底，人还是她自己选的。

　　颜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谢听风眉眼带笑：“我只是好奇，殿下当初选我的理由罢了，若是殿下不想说，也没有什么。”

　　颜空好歹是一国帝女，在先皇死后，还把政事处理得相当不错，虽然这里面有几位顾命大臣的功劳，但若是颜空过于昏庸，大齐也不会是现在这副繁荣兴盛的样子，他的爷爷谢华更不会因为帝女想着削弱世家把他推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选摄政王君只看脸，未免听起来太过草率粗暴了些。再说了，自己的优点这么多，他不相信对方只是看脸。

　　颜空这一次仍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连珠炮一般接着提出了四个问题：“谢郎认为何为美？何为美人，何为绝色美人，何为天下第一美人？”

　　古往今来，关于美的探讨和追求永远都不会停止，但想要给美下个准确的定义，却不是那么容易。

　　谢听风掏出怀中锦帕，细致地将身后的长柱擦了三遍，没骨头一般地倚靠在亭柱上，然后回答：“山间泉水叮咚，池中摇曳秋荷，跃出水面的一尾锦鲤，令人赏心悦目者，即为美。令人见之悦目者应为美人。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应称得上是殿下口中的绝色美人。”

　　颜空点头：“世人所追求的，不过是金钱，名利，美人。前者本宫都有了，唯一那么点爱好，就是追求世间绝色，我也不贪心，这摄政王君只要一个就好。当初我便说，要求娶天下第一美人。会选择谢郎，自然是因为谢郎的容貌气度符合我心中的天下第一。”

　　“天底下美人那么多，兴许民间还藏着比臣更美的，殿下如何笃定我就是天下第一。”谢听风虽然对自己的容貌极有自信，但也不会大言不惭。

　　颜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本宫觉得你是第一，那就是第一，这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她指了指立在池塘间的一株秋荷：“天底下多的是比这荷花美的，但若是本宫觉得它是第一，那它就是天下第一。本宫的皇弟可能对别人来说做的不是最好的，但在我心中，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

　　她站起身来，指着在湖心亭不远处的林间小道清扫落叶的一个青衣小童：“对那小童来说，他的父母在他心中就是天下第一好的父母……”

　　她凑到谢听风跟前，然后说：“对我而言，谢郎现在就是天下第一，等到你老了丑了，兴许在我心中仍是这天下第一。”

　　她这话说的认真，听上去却是再动听不过的情话。两个人凑得这么近，近到谢听风可以嗅到颜空身上淡淡的馨香，还能看清楚对方墨色一般的瞳孔里自己清晰的倒影。

　　她的神情太认真，以至于谢听风连开玩笑的话都说不出口。不过他很快抓住了颜空话里的重点：“殿下说兴许以后会是，那是不是也有可能不是？”

　　颜空重新站直了身体：“是与不是，自然还是要看谢郎今后表现。”

　　谢听风便笑了出来，这笑可比先前的笑容看着真诚多了：“殿下说的是，我定然会好好努力，一辈子做殿下心中的天下第一。”

　　颜空也跟着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谢听风：“谢郎原本是闲云野鹤，但是做了本宫的摄政王君之后，便不能像从前那样。你本是谢家嫡子，可曾想过出仕为官？”

　　谢听风道：“殿下这是想要给我一个官做的意思吗？”

　　“谢郎在离开京城之前，便有神童之名，如今观谢郎行止，想来腹有千卷书。过些时日便是秋闱，谢郎若是能够答出来我出的题，做官并非难事。”

　　颜空只是喜欢目光所及之处俱是美人，顺带着习惯性对美人温柔可亲一些，但她还没有糊涂到连做官都是看脸而非文才，谢听风是不是做官的料，她还是要靠考校一番。

　　谢听风刻意露出几分哀怨神色：“殿下方才还说我是你心中的天下第一，依我看，这天下第一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颜空对美人撒娇没什么抵抗力，但原则性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松口半分的，她似笑非笑地说“我方才也说了，陛下也是我心中天下第一好的弟弟，你若是想按陛下学习的法子来，也可以。”

　　谢听风回忆了一下祖父给他的资料，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殿下且放心，今年秋闱过后，殿下定能在金銮殿上日日与我相见。”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颜空：“殿下先前说，我可以唤你绍华，对吧。”

　　在念到颜空的名字的时候，他特地拖长了尾音，让绍华二字在他的舌尖上绕了三绕才吐出来，气氛陡然暧昧下来。

　　颜空还没有记性差到刚说的话就忘了的地步：“是本宫说的没错。”

　　这比花还娇艳的美人便在她眼前笑起来：“以后殿下莫叫我谢郎了，唤我玄心吧，独一无二的，属于殿下的谢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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