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周南•桃夭》

　　夜煌是三岁那年被师父在紫云山下拣到的，师父看他骨骼奇轻，是练武的好苗子，这才带他回紫云山上，并收他为第一大弟子，取了“夜煌”这个名字。
　　夜煌在长大后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如果不是他的天资，他早就死在紫云山下也说不定。也许会被别的农家收养，但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一定遇不到那个精灵，那个自称为桃树精灵的家伙。
　　七岁那年，师父又从山下带回来一个孩子，名叫冷随风。那个孩子有着极精致的面容，让他一度以为他是女孩子。师父把那孩子丢给他，让他照顾，然后自己闭关。夜煌早已经习惯师父的行为，乖乖打理男孩的一切，包括教他最基本的心法。
　　那孩子出乎意料的好照顾，给他什么他便吃什么，教他什么他便学什么，不吵不闹，很让夜煌放心。那孩子唯一的兴趣便是和山上的动物玩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再那一天，遇到那个桃树的精灵。
　　那年，夜煌十二岁，冷随风十岁。武功有了一定的底子，冷随风越发喜欢往动物密集的地方跑，往往跟它们一混就是一天的时间。夜煌自然担当了找他回来的任务，紫云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纵然有决定的轻功，要找一个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冷随风一直都很得紫云山动物们的喜爱，可夜煌不同。夜煌从小习武成痴，身上总是散发的浓烈的斗气，一旦遇上喜欢争斗的野兽，总也无法简单脱身。亏了这些磨砺的福，夜煌的武功进展，比师父预想的还要快。
　　虽然那些野兽对夜煌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总有让他头疼的东西。如果不小心进入了它们群居的地方，下场便会很惨，比如现在。
　　被一群狼逼到断壁旁，夜煌看着眼前的狼群，再看看背后的悬崖，叹气。想破狼群出去是不大现实了，听师父说过紫云山要注意的悬崖只有一处，正好不是这个，所以跳下去问题应该不大。
　　想到便做，夜煌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心，跳了下去。
　　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那并不代表一点事情都没有。所以，夜煌很光荣的摔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夜煌被阳光刺得想举臂去挡太阳，这才发现身体痛得厉害。挣扎着坐起来观察四周的状况，夜煌发现悬崖下长着一棵异常妖异的桃树。为什么说妖异呢？一般的桃树，怎么长也长不到那么大才对。本不是桃花开的季节，桃树上却满是妖艳的桃花，随着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夜煌看得有些痴了，然后，被一个好听的声音唤回神智。
　　“你醒了？”因为阳光的关系，夜煌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凭声音了解到对方的性别为男。
　　不过，紫云山除了他们师徒三人，居然还会有其他的人居住？夜煌突然对眼前的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挣扎想站起来，才发现腿崴到了，颓然的伸出手，希望那个人可以帮自己一把：“能扶我一下吗？我脚扭到了。”
　　那人有些迟疑，好半天才回答：“抱歉，我……不能碰你！”
　　夜煌不明白那人的意思，什么叫做，不能碰他？
　　“你是人类吧！我被人类碰到的话会消失的。”那人用着和“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解释道，夜煌会信才有鬼。
　　“那你帮我找根木棍让有我个支撑可以吧！”不想在那个问题上多加纠缠，夜煌只能换方式。
　　男子点点头，找了根结实的木棍丢到夜煌身边。
　　就算碰到会消失，也不用谨慎到离得这么远吧？夜煌摇摇头，自力更生要站起来，虽然历尽几次挫折，但总算靠着外力站得很好。
　　这才看清楚男子的长相。桃花，男子的长相很容易便让夜煌想到了男子身后的那棵桃花，因为那近乎妖异的长相。
　　男子很美，和冷随风近乎女子的端丽不同，男子的美是无关乎性别的绝艳。那双桃花眼里所蕴涵的风情，让夜煌无法形容。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夜煌在对方揶揄的笑容中尴尬至极，只好转移话题：“你是谁？为什么不能让人类碰到你？难道你不是人？”
　　“你看到这棵桃树没有？我就是它！”男子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很痛快的回答：“山神给我下下咒语让我有了人的形体，可是如果被人类碰到的话，作为人形的我是会消失的。”
　　夜煌一直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精怪，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碰上。呐呐的确认道：“也就是说，你是这棵桃树的精灵咯？”
　　“可以这么说。”男子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让夜煌又愣了半晌。
　　终于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想起来回去，为难的看看峭壁，夜煌只能问男子入口在哪里。
　　“你跟着我，我带你出去。”有了男子的带路，夜煌很快就回到熟悉的道路上。刚想跟男子道谢，便听到冷随风呼喊自己的名字。男子对夜煌微微一笑，瞬间消失在夜煌面前。
　　夜煌若有所失的盯着男子消失的地方，好半天才恢复，回应冷随风的叫唤。然后才想起来，他忘了问那人，不，是那个精灵的名字。
　　明天……明天去给他带谢礼吧！
　　被冷随风扶回去，夜煌在心里盘算道。

　　夜煌没有想到，再见那个桃树精灵，居然又是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
　　还是在那个悬崖，不同的是没有了这次的那群狼，自己面对的，是那个思想异常单纯的师弟。
　　“你上次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冷随风好奇的撑着身子往下看，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对。”夜煌觉得没那么必要骗师弟，老实的回答。
　　“哦。”冷随风点点，在夜煌惊恐的眼神下，整整衣衫，优雅的跳了下去。
　　夜煌被冷随风的动作吓得半死，差点也跟着跳。终于想起来男子带自己走过的路，急急忙忙去找。等到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头上到处是杂草和树叶，衣服也被树枝划破，整个人异常狼狈。
　　还好冷随风没事。将站在桃树下四处张望的师弟上下打量一边，才放心的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不过很快又有了疑惑，这小子居然不像自己那么狼狈不堪？而且，那个自称是桃树精灵的人，好像不在？
　　“你……”想问师弟话却被打断。
　　“从上面下来的中间有一块树枝，你上次居然没看见？还把自己摔那么惨？”两个问题，解决了夜煌的一个问题，也让夜煌觉得不好意思。
　　“直觉的把眼睛闭上了，没注意……”
　　“是吗？”冷随风却是很容易接受了师兄的回答，又看了看周围，视线停在那棵妖艳的桃树上，道：“师父给我的书上说，像这样的植物经过了足够的时间之后，是可以成精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夜煌在心里回答。二人又扯了点别的，冷随风觉得无趣，便跑回去折腾那些可怜的动物们，夜煌正准备告诉他出路，冷随风已经几个跳跃消失不见。夜煌擦下冷汗，发现比起师弟来，自己的胆子还是太小了。
　　夜煌留在原地等那个男子出现，因为要把谢礼给他。其实，真的按照书上所描述的，应该称他妖精，是妖，也是精。
　　夜煌自顾自的笑开，然后被一个声音吓到。
　　“你在笑什么？”
　　“原来你在？”夜煌奇怪，如果在，为什么不肯出现？
　　男子点点头，回答夜煌的疑惑：“如果他要碰我，我可能躲不过。”
　　“你上次之所以回出现，是料定我碰不到你？”见男子点头，夜煌说不清心底的是高兴还是难过。摇摇头，把那异样的心思甩出去，拿出一条精致的丝带出来递到男子面前：“诺，谢礼。”
　　男子接过丝带，看着夜煌没有反应。夜煌以为对方不知道那条丝带的用途，介绍道：“那个是用来束发的。你看你头发一直散着，所以我……”
　　“夜煌……”那人没有回应夜煌的介绍，反而唤起对方的名字。
　　“诶？”夜煌呆呆的应道，这才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他记得他没告诉过这个家伙吧！
　　“上次，刚才那个孩子找你的时候叫过你的名字。”笑着解释，笑容让夜煌看呆了一会儿，傻笑着什么都不说。
　　“我叫尧，夜煌，我叫尧。”尧直视夜煌，很认真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妖？”这人就算是妖怪也不该就叫自己妖啊，年少的夜煌还在学习的年龄，中国的汉字同音不同字的又多，他自然不会清楚对方名字的正确写法。
　　尧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随便在地上拣一截树枝，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夜煌终于明白对方名字的写法，感叹道：“原来这个字念‘妖’啊！”这个妖精的名字，居然和某个上古帝王的名字一样。
　　学着尧也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夜煌笑得异常灿烂，重新介绍自己：“我叫夜煌，马上就要十三岁了。”
　　尧温柔的看着夜煌孩子气的动作，眯起眼睛道：“以后有空的话，就过来陪陪我吧。”山上的生活，其实是很寂寞的。多久了？离上一个没有被自己吓跑的人之后，已经过了多少个春秋？
　　只是因为对方的这样一句话，夜煌中邪般的坚持不懈的往那里跑了一年多。虽然并不是天天过去报道，却也算勤快，每次去，不是跟尧说些从书上看到的事情，就是听尧讲些妖精世界的事情，到也愉快。
　　尧在交谈中知道夜煌对武功的痴爱，总会丢些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所谓的秘籍。所以二人相处的时光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夜煌练武中度过的。
　　到夜煌十四岁那天，师父告诉他，他可以自由上下山了。那天，夜煌很兴奋的跑到尧那里分享他的喜悦：“下山诶，我从来没有看过山下的世界，太好了。”
　　兴奋过度的夜煌，并没有注意到尧黯然的眼神。
　　之后，二人相处的时间减少到了从前的一半，因为夜煌迷上了山下的世界，二人的话题，也开始慢慢转向山下的世界。夜煌总是不自觉的说着山下的事情，田里农做的水牛，村庄里群居的人们，城镇里可口的小吃……
　　夜煌总是兴奋的不停的说着，从来不管尧是否回应过自己。尧从来只是用那双魔魅的眼睛看着夜煌，温柔的微笑。
　　当某天尧提出要和自己一道下山看看的时候，夜煌正讲到衙门门口的狮子，没多想的应承下来，才后知后觉的想尧确认：“你要和我下山？”
　　尧眯着眼睛点头，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你不是不能碰人类吗？”下山的话那么多的人，难道不会出意外？
　　“我会小心的。”在下山这点上，尧异常的坚持，让夜煌很奇怪。
　　虽然奇怪，夜煌却没有多问。大概是在山上呆厌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夜煌却没有想过，尧并没有受到不能下山的限制，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一起。

　　因为尧的关系，本来可以畅快的夜煌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走的路，要选择人少的；小吃店，要选择角落的地方坐；路上走的时候，要异常小心周围的状况……
　　这些都算好的，最让夜煌头痛的，是尧绝艳的脸。路上总有不良的人想一撞生情，希望来个意外让他们好认识这位美貌的公子哥。尧一身华丽，怎么看怎么像富家人家的孩子，夜煌在身边，便成了公子身边的书童。
　　这些，二人均是不知道的。夜煌只觉得那些男人女人很恐怖，却丝毫没有怪罪尧的意思。很小心很小心，但还是出了意外。夜煌，把尧弄不见了。
　　怎么会走丢的呢？夜煌一边用轻功在房上跳来跳去来找人，一边反省自己有什么过失。不就是不小心被街边的小吃吸引了那么一下下，转头尧就不见了。
　　在把城快翻过来之前，夜煌终于在某个偏僻的小巷里发现了尧的踪影。他正被一群看起来很猥琐堵在角落里，夜煌看看情况，很快发现了怎么回事。
　　不要看他才十四岁，托师弟喜欢看的那些书，他了解的事情可不少，再加上下山不只一次，自然明白现在的情况――尧正被人骚扰。
　　不客气的从天而降，夜煌丝毫不介意给这群一些适当的教训。捏捏拳头，夜煌笑得灿烂，他好像还没有用过活人靶子，不如趁这个机会，试试自己的本事。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另人惊叹的，夜煌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地上被他打出来的坑，喃喃道：“一点都不疼呢。”在山上他从来没真正试过自己的功夫，最多就是被野兽围攻的时候用下，自然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在哪里。那群人跑得那么快，大概是因为自己很厉害的原因吧。猜到这个原因，夜煌笑得很开心，转头去看尧，脸瞬时跨了下来，道歉道：“对不起。”低着头，等待对方的训斥或者抱怨。
　　出夜煌意料的是，尧什么都没有说，却将他送的丝带扯下来分别绑在夜煌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上。面对夜煌的困惑，尧只是微笑：“这样，就不怕会走散了。”
　　这却比骂夜煌一顿还难受，夜煌抽抽鼻子，让尧拉着自己走，越发小心的注意周围的情况，防止尧和他人的触碰。
　　回到山下之后，夜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提要下山的事情，几乎是每天到尧那里报道，并且叮嘱对方不要自己一个人下山，让尧很是哭笑不得。
　　懒懒的爬到桃树上，夜煌撑了个懒腰，用脚勾住树枝放下自己的身体，做出倒挂的肢势和尧说话，说的无疑是山上的一些破事。夜煌不单单不提下山，也不再提山下的故事，异常害怕尧再提下山的事情。
　　尧如夜煌所愿，话题也仅仅停留在山下和妖精的世界。只是时不时露出的一点点微笑，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其实，尧一点也不喜欢夜煌下山。
　　这样最好了，尧抬头看夜煌，笑得狡黠。
　　夜煌倒累了，想直起身子，平衡没有掌握好，从桃树上跌了下来。尧反射性的想去接，却被夜煌大呵小心。才想起来自己不能碰人的事实，猛的抽回手，任夜煌跌在地上。
　　“尧……”夜煌一边揉了发疼的屁股，一边认真的对尧说道：“不可以碰我哦。不管我遇到了什么，不管我怎么样了，都一定一定不要碰我。”
　　尧呆呆的看着认真的夜煌，反应不能。
　　“我……不想尧消失……”夜煌的话让尧红了眼眶，抬头看看那棵桃树，尧突然开口。
　　“其实……我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妖精……”尧缓慢的说着自己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人类的，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迷路，然后就死在这里，被风沙埋在这颗桃树下面。这棵桃树给了我新的生命，但是它毕竟还太年轻，所以当我被真正的人类碰到，我就会消失……”
　　“那……”你到底是人类的灵魂还是妖精？
　　“我是灵魂……也不是灵魂，是妖精……也不是妖精。”尧看出夜煌的疑惑，回答道：“如果时间再久一些，这个身体或许可以实话，那也就意味着我真正和这棵桃树合二为一。”
　　夜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两天，我带你去妖精的灯会吧。”沉默片刻，尧突然对夜煌提议道：“算是你前段时间带我下山的谢礼。”
　　“妖精的灯会？”
　　“就是我们这些妖和精灵模仿人类办的，有兴趣吗？”尧兴致勃勃的邀请道。
　　“我是人类……”夜煌有顾虑，他是人类也可以参加吗？
　　“没关系的……有的时候人类的小孩也会误闯进来，没有人会发现的。”
　　夜煌终于放下心来，开始期待，妖精的灯会，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什么样子？和人类的灯会当然一样。人类有的这里一样不少，用丝带将两个人的手绑在一起，尧牵着夜煌逛了起来。
　　猜灯谜，小吃摊一个一个的吃遍，夜煌到底是少年，孩子心性重得厉害，虽然有尧拉着，但还是几乎玩疯。
　　拉着尧到面具摊上，夜煌嚷着要尧帮他挑面具。
　　尧纵容的任夜煌笑闹，选了个猴子面具带到夜煌头上。夜煌隔着面具，看着尧艳丽的脸压过来，反射性的闭上眼睛，清晰的感觉到额头上的触碰，柔软的，唇。
　　虽然隔着一个面具，夜煌还是感觉到了，尧亲了亲他的额头。
　　只是这样的认知，就让额头上的触感扩大了好几倍。夜煌藏在面具底下的脸，轰的炸开，很快便染上了面具动物某部位的颜色。
　　尧拉着夜煌在前面走着，微笑的仿佛牵着自家的孩子，有理的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夜煌再注意着尧的同时发现，尧真的很受妖精们的喜爱，或许是因为他的样貌，亦可能是因为他温柔的个性。
　　再没有办法把精力放在玩乐上面，夜煌注视着尧，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夜晚，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
　　回家，将尧送给自己的面具小心的放好。躺到床上，抚过隔着面具被吻到的地方，心底滑过说不上来的感觉。
　　夜煌知道，他和尧之间，有什么变了。
　　但是要夜煌具体说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该怎么说，该说什么。
　　夜煌只是把一切都闷在心里。
　　不说，就是不说。

　　日子还是照常的过，该学的武功从没丢，该照顾的人也照顾得妥妥当当。只是和尧相处的方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变化。
　　夜煌现在很喜欢到尧那里去睡觉。原因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尧在身边的时候，他可以睡得很香。
　　夜煌躺在草地上睡得正香，尧隔着空气抚着夜煌的脸。如果能够碰到，就好了。尧突然不顾一切想去触碰夜煌，就算，要以生命为代价。
　　无论如何，一定一定不要碰我。
　　我不想尧消失……
　　少年的话适时的闯进脑子里，伸出去的手僵硬的抽回来。
　　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不知道是在骂少年还是骂自己，尧呆呆的注视的少年的容颜，鼻子发酸。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痛恨无法触碰他人的自己。
　　夜煌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发着呆着尧，红红的眼眶诉说着他的委屈。夜煌不明所以，开玩笑道：“你这样会想让我扑过去哦！”
　　“扑吧！”尧笑着张开肩膀。夜煌敛去笑容，直直对向尧。
　　“我快无法忍耐了。”尧虽然笑着，声音却带着哭腔，艳丽的脸上一片黯然，却更让人疼惜。
　　“前两天我学了新的招式哦，我比给尧看吧。”硬生生的转移话题，夜煌跳起来比划起新学的招式。
　　尧不再多说，近乎贪婪的看着夜煌的一招一式。希望这样的注视，能让自己把对方的身影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为什么？
　　以前遇到的那些人类他都能很好的避过沉沦，为什么这个人不行？
　　为什么在他不小心掉下来的时候自己要出现？如果不相遇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是不是就可以安心的修行，直到真正拥有□□的那天。
　　只是，那么久那么久，都没有人类出现在他面前。怎么忍得住？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是不满意妖精的世界，可是他本来……就是人类啊！怎么可能不希望接近人类的世界？
　　他料不到未来，所以只能把握现在。少年如同溺水是唯一的浮漂，他一旦抓住了，就不再想放手。谁叫他，在自己最寂寞的时候温暖了冰冷的心，他怎么可能抗拒？他要如何抗拒？只是期望着那一份温暖，可是却愈加贪婪。
　　如果有身体的话，他一定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吧，尧自嘲。
　　“夜煌……”喃喃念出对方的名字，夜煌转头，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如果有一天你要下山，那么，变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吧。有名的，强大的人。成为我的骄傲……”尧笑了起来。
　　没错，他就是这么自私。他无法得到夜煌，那么其他人不要想得到。成为厉害，有名而强大的人，需要绝顶的厉害和手段。这样夜煌再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别人，更不可能让别人有机会制住他。
　　“好！”夜煌虽然不明白尧的用意，却仍然答应下来。如果那是尧的希望，他就一定会办到，不管有多困难。
　　而且，他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下山历练的那一天。
　　日子继续这样过，直到尧再度邀请他去妖精的灯会。此时的夜煌，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英俊的脸上尚带着一死稚气。不再像上次那么胡闹，夜煌安静的让尧用丝带牵着自己，很乖巧的模样。
　　尧慢条斯理的介绍着妖精的世界，那个豆腐摊的主人是只牛怪，卖冰糖葫芦的是只蛇精，帮人看面相的是只狐狸精……组合怪异得让夜煌啼笑皆非。
　　两人难得如此悠闲的走着逛着，夜煌很喜欢尧现在的表情，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样的满足。
　　如果，如果可以手牵手的话……
　　就更完美了吧。
　　夜煌突然产生了如此怪异的感觉，低头去看连接二人的丝带，夜煌有种那是月老红线的错觉。
　　暗暗的为自己的想法笑开，夜煌很清楚，二人是绝对不可以有任何触碰的。
　　这条丝带，只能提醒他和尧之间的距离。纵然只有一指之隔，却是海角天涯。
　　就在夜煌发呆的时候，不知哪家的小孩路过尧身边时突然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尧反射性的去扶，小孩蹦蹦跳跳的感谢着离开。尧却身体一震，感觉到魂魄的飞散。
　　有些人类的小孩也是会无意识创进来的，发现不了的。
　　想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尧却并不恐惧，相反全身带着期待的兴奋。
　　终于，可以触碰到他了吗？
　　猛的转身抱住夜煌，感受着期望的体温。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么温暖。
　　“尧……尧……”将所有看进眼里的夜煌回抱住尧，唤着对方的名字，珍惜着最后的那一瞬间。
　　“答应我……成为我的骄傲！”尧低下头，吻上肖想已久的唇。
　　感受着尧在自己怀里消失，感觉着唇上的温度消失，夜煌抱着尧遗留下来的衣服跪到地上。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将衣服抱紧，似乎这样就能再感觉到那人的存在。
　　桃树……
　　想到尧是那棵桃树的化身，夜煌抱着衣服突然发疯的跑回那棵桃树的所在。
　　抚上树干，夜煌任眼泪流淌。
　　只这一次，让我再软弱一下，我一定一定，会成为你所期望的人，成为你的骄傲。
　　夜煌无声的开口
　　不知道做为桃树化身的对方能否听到
　　我爱你
　　一阵风吹过，桃树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回应夜煌的爱语。
　　夜煌脸突然就红了
　　他听到了，那人在说
　　我也爱你

　　在夜煌成为“天下第一人”之后，夜煌还是保持着一年回紫云山一次的传统，然后继续在江湖上飘荡，见识各派武功。只是紫云山，在江湖上已经出了名，虽然被叫做“仙山”。每年回紫云山夜煌都会在那棵桃树下呆上一天，絮絮叨叨自己在江湖上见到的各种事情。
　　每当这时，夜煌总能听见桃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尧对自己的称赞和承认。
　　尧，我爱你。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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