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分——手?[4]
那天过后,我和展晴一起装傻,打打闹闹一如没事发生过,简直吓坏了在翌日清晨赶回来的Asa。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从那天开始,每当我们夫妻独处,展晴看我的眼神变得小心翼翼,他甚至坚持亲自为我双腿做冷疗热疗外加按摩。
展晴做了一切音乐家不屑做的事。他抢了Asa的工作,害Asa变成我们的「专任厨师」,再三抗议展晴有「侮辱」他专业精神之嫌。
我几乎要以为我们会就这样过完一辈子。展晴是个最温柔体贴的完美丈夫,就是天下女性眼中那种「佳婿」。他依然跟Asa、东月姐他们合力把我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Howard Horde背后有一个我。
许多年后,我想起这段「粉饰太平」的日子,也会惊觉如果没有这种逃避,也许我们夫妻早就分了;那么,往后的痛苦与泪水是否也不存在?
不过……那毕竟是后话。在这可贵的平稳祥和中,谁还有心情担心这害怕那?
结果我们付出惨痛代价,换来「纸包不住火」这个真理。
再后来,我又花了整整十个月才可以丢下拐杖自己走路。换言之,展晴已经为我在台湾定居了一年有多,并且大有「长住」的意思。
我的丈夫似乎突然想安定下来。但……为甚么?因为我吗?
别傻了。虽然不可否认,我在展晴心中占有一定地位;但是,从十四岁相识至今十三个年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展晴最重视甚么。他可以为我隐居避世,却不可能为我丢下他的音乐。
也许,就只有这一点最配得起「圣乐天使」之名吧!音乐才是展晴的第一生命,而我,毕竟只是第二。
展晴开始爱上这种没有闪光灯、没有追访眼神的生活。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性的。展晴还是那个任性的孩子,他自幼在聚光灯下长大,他根本离不开掌声和注目。他对自己的肯定来自音乐,所以他需要别人来肯定他的音乐。
因为他要的不只是「奏乐自娱」,所以他永远不可能离开舞台。
我不知道对展晴来说,我和音乐的存在会否出现矛盾,毕竟决定权还在展晴手上。然而,我却开始害怕这种平静。
安稳的日子过得越久,我会越沉迷其中,然后「失去」的痛苦也会更可怕……别说我杞人忧天,「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年多前,在我们家客厅,也别说展晴看着我时那种冰冷的眼神,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我确定,我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嫁到台湾来,我唯一的依仗就是展晴说「我爱你」时那双赤诚的眼;如果连这些都失去了,我不知道我还怎能留在这处海岛之地。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儿呀……
因为展晴是我的丈夫,所以我必须「嫁鸡随鸡」?可惜我始终难忘香港的维港夜景,更无法不想念那热闹繁华的旺角街头。
不需X光扫描,更不需医生对症下药,我确定我患上了「Home-
sickness」这种不治之症。
也许一切担惊受怕和疑神疑鬼,完全只因我极想念有我所有过去的香港与纽约。
是不是……到底我与展晴这段婚姻,是否开始得过于轻率?才短短一年,因我们而出现的麻烦竟已如此「精彩」;那是否代表,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将会越陷起深?
我甚至开始害怕,我将会变得与展晴一样,像个任性的孩子般,推开一切该承担的责任与结果。
到底是谁荣登「始作俑者」的宝座已经不重要。在我二十七岁生日这一天,一切我害怕的,终于集中而来。
依照过去十二年的纪录,我的生日一向是大事。Asa没有生日,于是我们习惯在我生日那天「大干一场」。Asa坚称「我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所以,展晴、东月姐、何兄和小平等人也都跑来插一脚,最后竟成了大家一年一度人人必到的聚会。每年九月的第一天,无论大家身在何处、手上有甚么正事要办,他们都会在这一天赶到Asa决定的地方。
今年生日,我的身份已经变成「展太太」、「Mrs. Horde」了,总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还不习惯这个身份,而是因为所有人都像「逃犯」一样「潜回」台北;而且,今年来的人之中也少了所有「闲杂人等」,就只剩下知道我和展晴这段婚姻的小猫三、四只。
尤其何兄进屋里来时,那神神秘秘的表情……唉。
「何兄,你觉得有人跟踪你吗?」
何兄一见开门的人是我,连忙把我推进屋内、把大门关上,这才掏出我的生日礼物奉上:
「生日快乐啦!还有我说几次了?别叫我『何兄』,怪怪的。你可以叫我『何大哥』,或是直接喊一句『东城』呀!」
我接过礼物并赏他一对卫生眼,没有接纳他提议的意思。反正呀,这件事何兄说了不下几百次,就是没人理会过,「何兄」根本已是他何东城大老板的「注册商标」。
每次看见我这种响应,何兄都会笑着以一句「你呀」来作结,可是这回……何兄居然摇头苦笑道:
「乐坛上人人知道称我一声『何兄』的人,都是与我较亲近的『这一群』,也都多多少少与Howard有点关系。你不是『天扬』职员不是唱片公司员工,也这样叫我,如果让某些人听到了,肯定会把枪头指向你的。然后,他们『挖掘』出来的,就是『Mrs. Horde』——即是阁下了。」
何兄从甚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草木皆兵?
「你就是怕他们知道我,所以这样紧张兮兮的?那……」可疑!「今年来的人很少,也是这原因吗?」
何兄没点头也没摇头更加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为了把我藏起来,他们可真是不遗余力。
彷佛忍受不了这种沉默,何兄溜进厨房,说要帮忙准备大餐去。这打仗一样才制成的「大餐」是不可缺少的;制成品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制造过程」。
这时候进了厨房的人,无论是老板还是地位低微的小助理如小平,面粉团是不长眼睛的,只有Asa是「持菜刀以令天下」的老大。今年虽然选在我和展晴这幢位于内湖的别墅,人又只剩那么几个,他们倒还执意要疯一次。
以往我也是参与者之一。而且因为有展晴和Asa当靠山,我往往是身上最干净地走出来的赢家。可是今年,他们说我腿伤才好,坚决拒绝让我进入「战场」。
他们这是善意呀!正如他们把我藏起来,也是为了保护我而已。可是……为甚么我还是有一种「被排拒在外」的感觉?
我讨厌这样不得已的置身事外!
打开被何兄关上并扣上防盗链的大门,我走到小小的院子里。
这小屋绝对是简朴美丽的,毕竟这里由我、Asa和展晴一起布置出来……那篱笆、那小小的一片玫瑰花田、那个用小鹅卵石砌成的小鱼池和里面几条小金鱼,它们都是我们对「家」的憧想。
我仰望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眼睛却忽然被那炽热日光刺伤了。我低下头,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影子,有了笑的欲望。
我毕竟是活在阴影中的人,不可以直接面对阳光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