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作者:晩凉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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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躲避


      春日的阳光格外地温暖,带着雨后初霁的清新,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方凌晨已经沿着别墅区跑了一圈了。
      这个习惯还是当初师傅要求的,开始怎么也坚持不下来,师傅失踪后的这两个月竟然养成了,每天早上到了时间就醒了,不下来动动就会浑身不舒服。
      喘着粗气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来,仰头将放在别墅门前的一瓶水打开喝下。一抬头,就看见阳台上,男子抱着他安静的妻子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喉结轻微地滚动,用充满磁性的声音给他最爱的妻子念着诗。
      烟霞阁是现今云华市最豪华的别墅区,栋与栋之间相隔很远,其中,离方凌晨的别墅最近的就是这一栋,但是如果不是他有绕着别墅区跑的习惯,在家里是看不见这栋别墅的,他们中间被几排大树遮住了。
      好像从半个月前开始,每次路过这里就会看见那对夫妻在阳台上晒太阳,除了下雨的那几天。在这里停下休息一会儿,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突然有一天,他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脚边放了一瓶矿泉水,奇怪地拿起来冲上面招招手,正抱着妻子的男子对他做了一个手势,说是给他喝的。
      现在,每天在这栋楼前停下来,然后拿起地上的水喝掉,抬头就能看见那对夫妻,似乎已经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是他从来没有跟那对夫妻中的,哪怕一个人有过交流,他两只眼睛都近视两百,跑步的时候习惯了不戴眼镜,所以也看不清人。
      不知相貌,不知声音,这并不妨碍他跟这对夫妻成为朋友,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无声地交友,感觉并不比其他形式差。
      当然,很多年后,每次提及这件事,他都会被自己师傅追着打,一边打,一边骂他傻。
      “也许
      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
      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
      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
      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
      画下丘陵
      长满淡淡的绒毛
      我让它们挨得很近
      让它们相爱
      让每一个默许
      每一阵静静的春天悸动
      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

      我还想画下未来
      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
      但知道她很美
      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
      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
      画下许多因为爱她
      而熄灭的心
      画下婚礼
      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
      上面贴着玻璃糖纸
      和北方童话的插图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擦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我想画下风
      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
      画下来东方民族的渴望
      画下大海
      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

      最后,在纸角上
      我还想画下自己
      画下一只树熊
      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
      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
      发愣
      他没有家
      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
      他只有,许许多多
      浆果一样的梦
      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我在希望
      在想
      但不知为什么
      我没有领到蜡笔
      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
      我只有我
      我的手指和创痛
      只有撕碎那一张张
      心爱的白纸
      让它们去寻找蝴蝶
      让它们从今天消失

      我是一个孩子
      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谢忱一手轻轻揽着慕仟洛,一手拿着《顾城诗集》,不紧不慢地给她念着《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诗,他喜欢将自己也比作那个任性的孩子,他说,任性是一种幸福。
      慕仟洛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如果细看,会发现她身体在毛毯中微微发抖,脸色也苍白得厉害。现在谢忱依然乐衷于每天都给她换一种药物注射,但是现在的药能够控制她的身体,已经没办法控制她的思绪了,不管身体有多难受,她的思想都能保持百分百的清醒。
      而这个时候,为了减轻痛苦,她都会看着楼下那喝完水,休息够了,然后张牙舞爪跟她们挥手道别的人,心中问候好几遍他的祖宗十八代。
      谁也不会想到,在全城追捕的情况下,谢忱不仅没有逃,还带着她住进了烟霞阁的别墅,而这一栋别墅,是高殊觅一手负责装修的。
      “真是一个可爱的家伙!留下他看来是个正确的抉择呢!”方凌晨的身影走远后,谢忱才慢慢放下了手中遮住半张脸的书。
      他肢解了方凌晨的出版负责编辑,却没有动方凌晨,因为他觉得方凌晨认错态度很好,又认了慕仟洛做师傅,可以将功补过。
      安静地生活了十多天,谢忱没有出去,也没有因为山中的别墅被查封而着急,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停下来好好过日子。每天一次的注射慕仟洛已经习惯,甚至会有意识地假装延长药效时间,但是谢忱太安静了,越是安静,她越是不安。
      这种不安,她不能表现出来。
      念完一首《星月的来由》,慕仟洛的药效也就过去了,晒太阳的时间也结束了,全身无力地趴在谢忱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抱进去。
      之前有一天,慕仟洛向谢忱提议,交换书看。
      谢忱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宝贝,你的那些书太弱智了,不适合我看哦!”
      弱智!
      慕仟洛差点一脚将他踹开,可惜双脚动不了,却也好几天没理他。

      谢忱还是出门了,慕仟洛感到自己的不安在慢慢变成现实。
      敲门声突然响起,慕仟洛觉得奇怪,谁会来找他们呢?坐着轮椅站在楼梯上,她在纠结该怎么办,开还是不开?
      她还没纠结出结果,只听“哗啦”一声,客厅的落地玻璃碎了个稀巴烂,她顿时怒了,这虽然不是她家,但是那玻璃也是高殊觅跑了好几个市场才确定下来的,很难找到合适的好不好?
      “你就是谢太太?”古灵精怪的女孩手上还拿着敲碎玻璃的铁棍,黑色的吊带紧紧裹着娇俏的身子,外面穿了一件破洞的牛仔衣,下面配着漂白色的破洞牛仔裤,仰着头看着楼梯上的女人,眼底有着深深的不屑。
      在这里,谢忱用回了自己的本名,只是将“忱”换成了“琛”。
      事实再次证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关注凶杀案的,或者说他们关注案件本身,却从不相信自己会遇见,所以对凶手和受害人的关注远远少于对某个明星的出轨对象的关注。
      据说沈愈带着人询问他们当初藏身的那个别墅区的居民的时候,好多人都说他们一定弄错了,慕先生不可能是杀人犯。其中有一个保姆还哭着喊着他们冤枉了好人。
      “是你。”慕仟洛想起来了,住进来的第一天,这个女孩就出现过,她好像也住这附近,那天正好撞见他们进来,后来几乎天天在这四周逛。
      谢忱看她的眼神也一天一天奇怪起来,就好像冬眠的狮子突然发现在洞穴外面闲逛的兔子。
      “谢先生喜欢你什么?”古彤将面前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真没找出有比她好的地方,“你又有哪里配得上他?”
      慕仟洛愣了一下,原来不知不觉中,被人当成了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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