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说

　　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在此期间，303的人们几乎就没怎么见过简言。大多数时候，她几乎都是清晨出门，半夜而归，即使在宿舍也只是一个人对着电脑听歌或者玩游戏，基本上不怎么跟别人交流。反正303也没几个正常人，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可是即便简言为人神秘如此，许易安还是不经意地发现了她的秘密。
　　某天晚上，许易安和秋宁语闲坐操场谈天说地。话题偶然涉及简言，许易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凑到秋宁语耳边，低声说道，
　　“诶，对了，那天我在校外看到简言了？”
　　秋宁语早已习惯了她一惊一乍的个性，笑着说道，
　　“呵呵……看到她也不奇怪啊，她毕竟也是地球人嘛！”
　　“不是，你猜她每晚都去了哪里？”
　　心中一阵将说不愿说的急切，许易安又朝宁语靠近了几分。
　　“去哪？”秋宁语涣散的目光突然一下集中起来。
　　虽是自己提起，可是见她对别人的事情如此上心，许易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突然这么认真？你们……很熟吗？”语气中有浓浓的酸意。
　　可能是简言太过神秘吧，秋宁语总是觉得她身上发生过很多故事，对她的好奇也略重了一些。倒是许易安的反应过大，让她有些意外。
　　“没有啊！不就……跟你们差不多，只是偶尔在宿舍碰面而已啊！是你把气氛炒得这么神秘，所以人家急切地想知道咯！”
　　秋宁语的解释无懈可击，许易安稍稍放下疑心。
　　“哟，看不出来，咱们的宁语也很八卦嘛！那你猜猜，我到底在哪儿看到她的？”
　　许易安故意又卖起了关子，惹得秋宁语心中好奇心大盛，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许易安。
　　“哎呀，我实在猜不到，你快说吧！。”
　　小心机得逞，许易安对秋宁语的反应很是满意。
　　“好啦，好啦，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我是在一家Les酒吧遇到她的，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那儿兼职吧，据说还很受女生欢迎哦！”
　　秋宁语一时不懂许易安口中“Les”这个英文单词的含义，她微仰着脸庞，凝眸注视着许易安。
　　“易安……Les是什么意思？”
　　听不到对方的问话，此刻许易安的眼中只剩下秋宁语纯美的容颜。
　　四下寂静，只有夜风吹过的轻微声响，星月的清辉洒到对方脸上，秋宁语浓密的双睫如蝴蝶般灵巧地扑闪着，每一下闪动都像有人用羽毛轻抚过许易安的心尖，有抓不住的痒意。她有些心神旌荡，几乎忍不住就要亲上去。
　　“喂，易安……你怎么了？”
　　宁语的声音再次响起，许易安回过神来，看到对方依旧注视着自己眼中尽是疑惑。她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赶紧转开目光手忙脚乱地拿起身边的水瓶，猛地灌下一大口，才感觉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没……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了？”
　　秋宁语将信将疑地问道，
　　“我说，Les是什么意思？”
　　许易安收敛了心神，恢复了常态，向对方解释道，
　　“嗯……这个世界上，除了男女之间会产生感情，其实还有很多类型的恋爱方式，比如，女生也有可能会爱上另外一个女生，这类人就叫‘Lesbian’，简称‘Les’。”
　　许易安用一种试探性地口吻尽量平静地描述着，双眼却一直在观察秋宁语的面部表情，她实在吃不准对方究竟会以怎样的态度看待这样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上次那个女生……真的是她的女朋友？”
　　宁语的声调骤然升高，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如果真如许易安所说，简言是Les，那么，那天一直在哭的那个女生一定就是她的女朋友，简言考上大学以后就把她甩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什么上次？什么女朋友？宁语，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许易安本意只想通过简言的事情试探一下秋宁语对同性相恋的看法，对方的反应显然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看着少有失态的宁语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开始有些担心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让对方一时难以接受。
　　“就是我俩在咖啡馆的看到的那次，如果简言真的是les，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大概就是她的女朋友！”
　　真相大白的激动让宁语一时忘了要守住秘密的原则，一股脑把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许易安迅速在脑中搜索了一遍，逐渐回忆起宁语所指的片段，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那天把别人丢在一旁不管，自己走掉的那个人就是简言？”
　　秋宁语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说来，那就说得通了。简言天天混迹于Les酒吧，什么样的女的没见过？声色场所，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哪里又会认真喜欢一个人？”
　　此番交谈信息量过大，秋宁语一时难以消化。
　　“可是……即使是同性的爱情，也会有……背叛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像她那么渣的，也是有的。”
　　许易安面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想她许易安也算是阅女无数，但是每次都是好聚好散，可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缺德的事情。
　　秋宁语没有说话，甚至对许易安口中逢场作戏的概念都不甚了解，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情感体验，严格说来她对爱情的印象只有一段很模糊的记忆。
　　那是她高三上学期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位复读的男生。他和班上所有的只知道埋头苦读的男生都不一样，他热爱运动，喜欢看动漫，总是会在课间大家都还在安静看书的时候大讲笑话。在秋宁语所处的重点班上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但是却偏偏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喜欢看到他嘴角放肆的笑意，不是温情脉脉的月色，而是炽热炎炎的阳光，晃得她的眼角也跟着不自觉地弯起。他每次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的心就禁不住一直狂跳不已。无数次她在自己的草稿纸上悄悄写下他的名字，轻轻地反复念诵，却从不敢流露出半分对他的好感。她就这样默默地关注着他走过了整个高三，直到高三毕业聚会那天，他身边站着一位漂亮的女生，他们十指紧扣，神色自若地与同学们喝酒谈笑，秋宁语才知道，自己的这段暗恋已经无疾而终。

　　圣诞节快到了，许易安本打算带秋宁语出去玩，顺便寻找机会趁着节日的欢快气氛向她表白。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家里突然来了电话，老家的奶奶病重，全家人都得回去照顾，许易安再是对秋宁语万般不舍也不得不暂时舍弃儿女私情，去看望一直最疼爱自己的奶奶。可是一想起大过节的要把宁语一个人丢在学校，心里免不了又心疼又担心，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同宿舍的肖筱洁求助。
　　“肖小姐，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们家宁语先，回来以后定以大餐为报，好不好？”
　　许易安满脸谄笑，投其所好地讨好肖筱洁。
　　“唉，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答应与否得取决于这顿大餐的标准如何。”
　　肖筱洁顺着话就往上爬，此时人为鱼肉，我为刀俎，自然是要大宰特宰一番。
　　“好说，好说，你敞开了选，五星起底，从早吃到晚！怎么样？”
　　不愧是许家三小姐，只要是钱能摆平的事情，气势马上就不一样了。
　　“够意思！易安同学，你安心去吧！只要你们家宁语瘦了一两，你就咬我一口，怎么样？”
　　“嘁，就你这身材，咬你都是救你！”
　　许易安开玩笑地戳了戳肖筱洁肚子上的游泳圈。
　　“那你还是带着你们家宁语一起滚回老家吧！”
　　肖筱洁翻着白眼转回电脑屏幕面前。许易安赶紧揽住她的双肩。
　　“嘿嘿……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啊！我给你说啊，你的任务呢主要是盯住那些不安好心的男同学们，千万……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趁虚而入知道吗？肖小姐，我的终身幸福可就拜托您了！”
　　肖筱洁一个白眼甩到许易安脸上，一副老子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
　　“嘁，不安好心？我压根儿就没见过谁还能比你更不安好心的。你那点小心思，也就秋宁语自己不知道吧？”
　　“真有那么明显吗？那你说，宁语会不会也已经感觉到我对她炽热的爱了？”
　　许易安一脸期待地看着肖筱洁，都说旁观者清，她倒也想听听别人是怎么看待她俩目前的关系。
　　“我哪知道？你这么想知道，干嘛不直接去问她？这都几个月了，我看你一点进展都没有，就知道围着人家屁股后边转悠。一味献殷勤有个屁用，攻她！懂不懂？”
　　“不是不懂！是不行！宁语太纯洁了，每当我一动什么心思，就感觉被她身上的圣光照得无所遁形。这次，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这并不是许易安第一次追求直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她的家世和容貌，随随便便要撩个妹什么的完全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是，秋宁语和别的女孩子真的不一样，她身上的简单和纯粹是浑然天成、不经雕饰的。自己在她身边总是觉得很放松，很安心。许易安根本不想像从前一样用感情之外的任何事物去左右对方对自己的判断。
　　“易安同学，你好像连告白都不敢吧，动个屁心思！你就继续这样等下去吧，等到你头发花白，等到宁语儿孙满堂！”
　　肖筱洁哪知道许易安的这番心思，在她眼里，许易安鞍前马后地献殷勤没有任何用处，就是把秋宁语宠上天了，说白了人家不还是只能赐予你一个好朋友的身份？
　　“我不担心！这不是还有您老坐镇吗？肖大小姐，你可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最牢固的……堡垒。”
　　“啧，我怎么听着这些形容词都这么……厚实？卧槽，许易安你是不是找死？！”
　　肖筱洁拍案而起，咆哮着使出一记锁喉手直奔许易安脖颈之间，说时迟那时快，许易安脚踏凌波微步扯过自己的包逃也似的飞奔出门。

　　这许易安走后秋宁语倒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从最开始嫌她太闹腾，到现在习惯了她在身边吵个不停，她这一走，宿舍显得更加冷清了。
　　简言照例不见人影，宿舍就只剩下她和肖筱洁。筱洁那个阿宅除了吃饭睡觉，眼睛根本无法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剩下宁语一个人百无聊赖，翻翻杂志，丈量宿舍……屋内的沉寂与门外的节日喧嚣形成强烈的反差，更显出一丝萧索的气息。
　　夜幕低垂，窗外突然腾起朵朵绚烂烟花，伴随而来的巨大声响打破了这片沉寂，秋宁语缓步走到窗边观看。不知道这场盛大的烟火从何而来，或许是某个有心人为了取悦自己的爱人燃放的吧！
　　节日气氛太浓，反而更容易映衬出心底的孤单，秋宁语的心底隐隐浮动一丝失落的情绪。看了一阵，便也失去了兴趣，正准备转身离去，却瞥见路灯下的一对同性恋人，一人白衣胜雪，一人红衣似火，两道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亲昵地谈笑着。
　　穿着白色大衣的女生满脸宠溺的神色，牵起红裙女生的素手握到自己手心轻轻搓揉着，还不住地呵着暖气，看着对方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突然。小红裙嘟起嘴，轻轻地在对方的唇边印上一个浅浅的吻，白衣女生莞尔一笑，把对方揽到怀中，两人面上都是幸福满溢的微笑。脚下的两道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长，随着这个拥抱融为一体。
　　秋宁语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们……或许就是易安口中的Les吧？原来，两个女生的感情也跟自己见过的所有异性恋一样，都只是在意生活中所有最平淡的幸福。如此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让人反感的地方，相反，她们深爱对方的模样，很美好。
　　“筱洁，你听说过Les吗？”
　　“嗯？”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肖筱洁并不知道秋宁语为什么问起。难道……她已经感觉到易安同学对她的一片真心了？许易安，你可别说姐姐不帮你啊！
　　“知道啊，就是喜欢女生的女生呗！”
　　“原来你们都知道……”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会……喜欢上谁了吧？”
　　许易安，你就瞧好吧！姐姐帮你试探下先。
　　“没有……我只是比较好奇。以前家里管得很严，每天都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我爸连我和什么人交朋友都管，更别提男朋友了，对于感情，我真是一窍不通。”
　　“看得出来了！像你这种芙蓉出水般的小姑娘，最招人喜欢了。感情的事嘛，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最重要的是得靠自己去感觉。反正，这世上的人什么都讲究个你来我往，只有爱情，才能让人不计代价盲目地投入。”
　　肖筱洁一副老气横秋、经验满满的样子，惹得秋宁语不禁轻笑出声。
　　“筱洁，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经验的嘛！”
　　肖筱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唉，我呀，也就是理论多过实践。现实世界呢就真的太过现实了，哪个男的不喜欢那种身材妙曼、性格温柔的女孩子？我……只要看到我的人估计都不会想让我做他们的女朋友，唉！只有投身虚拟世界，找找精神慰藉呀！”
　　肖筱洁目视远方，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她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男人能一眼看中的女人，可是自己偏偏又清高自傲得很，宁可一直单着，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将就别人。
　　秋宁语看到自己的话戳中了对方的心事，十分后悔自己的失言，安慰道。
　　“哪有？筱洁你最可爱的，智商和情商都那么高，一定会遇到很好的人。”
　　“借你吉言啦！倒是你呀，别一天傻傻的，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身边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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