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面柳如眉

　　3.
　　其实出火锅店的时候苏如眉还没有吃饱，要知道，吃火锅这种事急不得，她每次和温暖吃的时候少说也得三个小时，泡在浓郁的重庆味道里，涮着羊肉喝着二锅头，这叫享受。
　　但是今晚，苏如眉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除了因为不忍心让“陆参谋长”干等，还有火锅店老板娘的推波助澜……
　　吃到一半的时候，苏如眉正涮着羊肉，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快门响，老板娘拿着拍立得笑着向他们走来：“恭喜你们成为本店第101对用餐的情侣，这是给你们的纪念。”
　　秦亦沉接过照片，不禁笑出了声。照片上，苏如眉嘴里塞满了菜，嘴角还沾着辣油，目光完全是那种被偷拍的不知所措。而秦亦沉则坐在她对面静静凝视着她，目光沉静悠远。
　　秦旅长很明显对这张照片很满意。
　　苏如眉很尴尬，刚要开口解释：“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就被秦亦沉打断，他把照片放进上衣左侧的口袋里，对老板娘微微一笑，礼貌又疏离：“谢谢。”
　　苏如眉石化了……这是变相承认了他们的情侣关系？
　　苏如眉没有谈过恋爱，在之前的二十四年中，追她的人不在少数，不乏长相上佳财力雄厚的，但就是没人能让她心动。温暖总说是她要求太高，苏如眉听到之后这么回复：“本宝宝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当然值得最好的！”温暖斜着眼扫了一下她的胸，没说话，只用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英文字母“H”，然后就被苏如眉一个抱枕直接爆头。
　　苏如眉其实从来没有刻意定下过什么择偶标准，这些年她对追求者也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那个人，在人格和能力上，至少要有一样可以征服她。所以今天晚上，苏如眉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男朋友，有点不爽。
　　之后苏如眉也没有心思继续吃了，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解释？擦了擦嘴，和秦亦沉说：“我吃好了。”就率先走了出去。
　　秦亦沉挑了挑眉，苏如眉这个人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他当然看出她不高兴了。
　　结完账，秦亦沉抬头看了眼火锅店的招牌，爱情麻辣烫，不错，改天可以让秦亦信来投资，扩大店面。
　　看到苏如眉的时候她正在踢着脚边的石子，一颗小碎石被她踢来踢去，很明显，心中是有气的。小石子表示很无辜，这位小姐，正主在这儿呢，有气您冲他去撒。
　　秦亦沉在离她两米远处停住了脚步，苏如眉感觉到眼前一暗，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里，就知道是秦亦沉来了。
　　她头也没抬，还是继续蹂躏着脚下的石子：“陆参谋，饭也吃完了，我就先撤了啊。”
　　秦亦沉知道她此刻是有气的，虽然他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他也没有追问：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陆参谋了，我家不远，我自己打车就好。”
　　闻言秦亦沉皱了皱眉：“家在哪？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出事了我就是第一责任人。”
　　苏如眉抬头，撞进了他墨黑色的眸子，心跳漏了半拍，想想也是，这么晚了不好打车，而且有顺风车不坐，她傻吗？便也不再矫情，报了自家地址：“梧桐山庄。”
　　苏如眉真的很不想承认她是被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震慑了，好像不管他说什么，苏如眉都会下意识的回答“遵命”。
　　梧桐山庄靠近市中心，并不难找。其实以苏如眉的积蓄是买不了这么好的房子的，但这片房产的开发商是温竞，当时以很低的价格给温暖和苏如眉一人弄了一套。苏如眉对这套房子很满意，位置好，交通方便，离单位也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在车上，苏如眉挣扎了好久，终于问出了自己纠结了一个晚上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刚刚在火锅店，你不解释？”问这话的时候，苏如眉拧巴着裙子的下摆，没敢看身边开车的人。
　　过了半分钟，苏如眉没有听到回应，带着疑惑的眼神偏过了头。
　　秦亦沉听到这个并不惊讶，在心里暗暗发笑，原来她突然的火气是因为这个。他觉得不急于这一时，作为狩猎者，他是很享受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走入圈套的这种感觉的。
　　感受到身侧投来的目光，秦亦沉没有回头，依然目视前方：“盛情难却。”
　　好吧，苏如眉瞬间觉得火气被浇灭，确实如秦亦沉所说，当时老板娘那么开心，而且照片拍也拍了，要不要解释也没必要了，而且他也只是道了个谢。
　　苏如眉摸了摸鼻子，感觉是自己有点小心眼了，有点后悔今晚的矫情，因为这件事，她并没有吃饱，转而想到秦亦沉今晚好像基本没有吃什么，就问他：“陆参谋，你今晚吃的那么少，没事吗？”
　　秦亦沉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你有更好的主意？”
　　苏如眉暗然，也不再扭捏：“我觉得你没吃东西再晚一点应该会饿的吧，要不我们再去吃个夜宵？”
　　秦亦沉偏头看她，苏如眉的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搭上她恬淡雅致的长相，秦亦沉脑子里瞬间闪现过四个字：活色生香。
　　苏如眉感觉到了身侧的视线，回望过去，两个人的目光一对接，就都笑了起来。
　　苏如眉看着秦亦沉失了神：“陆参谋，你笑起来真好看。”
　　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掩耳盗铃般用手捂住了嘴，身侧传来低沉的笑声，苏如眉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脸如火烧云一般。
　　二十分钟之后，苏如眉和秦亦沉已经坐在苏如眉常去的那家拉面馆了，她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和温暖一起来。苏如眉喜欢这家店的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这家店的老板娘蒋奶奶长得很像自己的奶奶，连做的面味道也很像。苏奶奶是在她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去世的，那时苏如眉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家里人怕影响她的情绪，便一直瞒着她，等她考完试，才领着她到奶奶的坟前。苏如眉在奶奶的坟前跪了整整一天，哭的几近昏厥，最后是苏爸爸和苏妈妈把她抬走的。
　　蒋奶奶正准备打烊，看到苏如眉，老远就迎上来：“如眉，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怎么暖暖今天没有和你一起来？”
　　苏如眉脚步轻快地跑上去上去，挽着老板娘的手往屋里走：“今天工作忙，然后我又很想吃姜奶奶的面，所以就带了朋友一起来啦。”
　　蒋奶奶这才注意到苏如眉身后的秦亦沉，只觉得他身姿挺拔，模样端正。
　　秦亦沉对着蒋奶奶微颔了下首，跟着进了店里。
　　苏如眉问清楚了秦亦沉的饮食习惯，便要了两份牛肉拉面。
　　“香菜和葱花都要吗？”
　　“嗯。”
　　这家拉面馆是老字号，开了有二十年了，苏如眉刚来S市，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里，所以她对这家店有很深的感情。
　　蒋奶奶的老伴儿过世得早，留下一个遗腹子，之后蒋奶奶没有再嫁，一个人开了这家拉面馆把儿子拉扯大，现在儿子三十多岁成家立业了，却很少来看蒋奶奶。
　　苏如眉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陪蒋奶奶聊聊天，因为她之前接触过老年保健项目，定期也会给蒋奶奶量量血压，送一些保健品什么的。
　　很快面就好了，苏如眉闻到了香味就蹭蹭跑到了后厨，把两碗面一起盛到盘子上端了出来。
　　因为已经快十点了，所以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吃面的时候，苏如眉问了一下军队里新兵的基本情况和一些问题，秦亦沉一一作答。
　　其实这一次外派到军区本来不应该是苏如眉，这个工作一般都是给第一年刚进社区的新人锻炼长经验的。去军区做心理辅导员很累，而且不规律，还经常要跟着军队到野外去演习训练什么的，没有人想担这门差事。这一次苏如眉捡到这个“大馅饼”纯属是因为得罪了小人。
　　还记得那天她被主任江天叫到办公室，江天语重心长满怀恳切地说：“小苏啊，这次的外派上面领导比较重视，新来的都没什么经验，你稳重，踏实，交给你我放心。”苏如眉在心里竖了无数个中指，什么稳重，什么踏实，不就是撞破了你和□□的奸情了吗。
　　江天已经四十多了，有老婆，还有个十岁的儿子，要不是那天苏如眉不小心撞见他和同事□□在办公室里翻云覆雨，她还真以为江天就是模范好丈夫的代表。
　　于是，她被发配了。
　　苏如眉用筷子狠狠地戳着碗里飘着的葱花，她只觉得这已经被戳得稀巴烂的葱花怎么看怎么像江天那张油腻恶心的脸。
　　秦亦沉看着苏如眉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只觉好笑，这丫头的脑回路真是有些大，这阵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面的分量很足，两个人吃完，都觉得有点撑。苏如眉家离这里很近，秦亦沉决定步行送她回去，顺便消消食。
　　晚上的风已经不似白天那般燥热，此时凉风习习，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恰逢农历十五，月亮很圆，挂在树梢，好像很近，伸手就能摸到，又好像很远，只能隐约看到上面的环形山，并不清晰。
　　月光如练，像绸缎一样。路两边种了两排木槿花，晚上花瓣已经合起来了，但香味还在，淡淡的，似有若无，衬的此时气氛更是朦胧。
　　天上寥寥几颗星星，却很明亮，一闪一闪的。远处传来阵阵蝉鸣，高高低低的。
　　此时苏如眉只觉得夜色撩人。酒足饭饱，她觉得很惬意。
　　已经一起吃了两顿饭，苏如眉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拘谨，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秦亦沉聊着天。秦亦沉话不多，但也很配合地和苏如眉搭着话。
　　秦亦沉本就是个沉默的人，秦亦可曾戏称自己这个大哥泰山崩于前都不会有半句言语，对底下的兵平时除了训练也没什么话，也就和陆游游平时话多一点，但也都是以奚落陆游游为主。
　　如果陆游游此刻看到自家长官这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状态，一定会拿板砖猛拍自己的头检验自己有没有在做梦……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苏如眉家门口。苏如眉回头，冲秦亦沉挥了挥手，一笑：“陆参谋，我到家啦，你也回去吧，开车小心点，明天见。”
　　苏如眉逆着光，整个人都沐浴在皎洁的月光里，长发如瀑，发丝被风吹起，飘飘扬扬的。
　　这样的苏如眉，很梦幻。
　　秦亦沉也是一笑，点了点头：“好，我们明天见。”然后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到苏如眉还在原地目送他。
　　这样的气氛真的很美好。
　　但秦长官还是补了一刀：“其实，我是秦亦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夜色走去，留下苏如眉一个人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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