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

　　过了圣诞，很快便临近期末，陈沃的认真较之前更甚，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赶论文。秦原就是再吊儿郎当，这时候也提起了一股劲儿，为这分数鞠躬尽瘁。
　　三点一线的生活单调，却也很满足。秦原发现这样的时间可以让自己不必再去想一些儿女情长的事，只用做好自己便好，这样的认知让她产生一种成就感，毕竟感情里面谁认真了谁便输。
　　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甚至隐隐地期待着以学生的身份来延续一些本已离开的东西。而当再次见到楚云时，她如同一个精神病人渐渐恢复了记忆。她开始疯狂地回忆沾满罂粟花的过去。是的，有些东西她错了，楚云错了，事情的发展或许从一开始便错了。
　　“他们说你是因为我爸爸，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这是三年前在父亲手术后的秦原见到失联已久的楚云时说的第一句话。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楚云，紧紧盯着她有数秒之久，那数秒的停顿仿佛让她等了几个世纪。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停止吧，她后悔了，她不愿意再问了，她已经问不起。重要的不是答案，不是现实，而是她爱他。正当她要制止时，楚云坚毅的脸上，显出了十分坚决的神色， “是，你的父亲是首长，你们家有财有权，我要巴结你，成为你的男朋友。这样的答案，秦小姐，满意吗？”她仍旧记得那神情带来的冰冷，这句话生生否定了所有的一切，当时痛彻心扉，却又无力反驳，这场戏是她的幼稚开的幕，结果却也终将由她的哭声来谢幕。
　　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恨极了楚云。他的不忠让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生了蛆。
　　她开始结交更多的男朋友。其实，并不需要她的结交，仿佛身边人知道这件事情后都欢欣雀跃地为她找好了路子。每个男人相处时都很开心，每一次却在男人想更进一步时，被秦原甩掉。浸泡在恨与爱里的秦原，更看不起的人是自己。
　　时间或许真是一方治病的良药。一年的灯红酒绿，让她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大四那年，秦原决定发愤图强，考研究生。家里人自是反对，以她的学历、家世，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早已绰绰有余。可是她执意，结果却也圆满。
　　在那一刻，她已经学会了接受，刻骨的东西太过顽固。她想用两年的时间重新成为属于自己的秦原。可是，当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向前时，他又出现了。
　　从恨到不恨，甚至有了些许的想念。不再是那般轰轰烈烈的游戏，而是感念在最美时光的相伴。不可否认，除却结果的残忍，一切都如同童话般的纯洁，甚至连一个吻，都带着毫无杂质的味道。
　　秦原是受着家中的宠爱长大的。上到老太爷子，下到吴妈，每一位都是事事依顺着她。跟楚云恋爱后，她的小姐性子更是达到了极致。仿佛是确定了依托，秦原事事都黏着楚云，楚云总是不厌其烦地顾着她。“楚云，我想见你了”、“楚云，我迷路了”、“楚云，我病了”、“楚云，我饿了”……还有就是，“楚云，我想亲你”。
　　偶一次，舍友问起二人的进展。事无巨细地交代后，她才遗憾地发现，两人一直在“拉拉小手”的纯洁地带盘桓。
　　她带着无辜辩解“我也没办法呀”。舍友偷笑，“难道你就不想……”也不知怎地，心火就蹭地燃了起来，闹得秦原的脸跟冒了烟似的发烫。
　　再次碰见，两人牵手漫步于学校的小树林，应该说是秦原引着来到了小树林。秦原记得那天从一开始，就对着楚云傻乐，脸也在持续着升温。楚云看着这一反常态的脸红样子，紧张地摸着她的小手、额头、脸蛋。她自信地以为是自己的女性魅力发挥了作用。双手收紧，环抱着楚云，小脸蛋紧贴着他的心脏，听着为她跳动的声音。楚云仿佛开了窍，揉了揉秦原的头发，宠溺地抱住，在耳边轻声嘀咕“感觉怎么样？”这话，挑动了秦原的心弦，更加收紧了拥抱，脸已经烫得不像样了，她埋进了楚云的怀里，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一点都不好”。当然不好啦，哥哥，你什么时候亲我呀!
　　楚云则显得更加着急了，作势要拉着她往校门口走去。秦原制止，“去哪儿？”楚云不停念叨“冷不冷？”一股脑儿地脱下衣服，给她披上，紧紧抱住。大冬天的气候，一个大男人脱下了唯一保暖的外套，只留下了里面最为单薄的一条背心。原来他当自己生病了。
　　秦原知道，他不是最会说话的，他不是最浪漫的，确是对自己最好的。她敢肯定，要是自己再喊着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倾尽自己的所有，只为温暖她。
　　泪忍不住地蓄在了框中。秦原抬起头，对上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神，“楚云，我想亲你”。楚云一愣，随即明了，心叹：这小妮子。
　　她仿佛被一种力量，牵引着，揉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下一秒，温热贴近了唇瓣，中心的滚烫蔓延至肌肤、耳垂、头皮、心脏、以至脚尖。每一分呼吸都渐渐匮乏。下一刻，嘴角被撬开，舌尖卷曲着缠绕，如同两条妖娆而又魅惑的蛇。秦原双手握拳扯着楚云的背心，仿佛抓着最后一根理智与清醒，将所有爱倾注于这摩擦的热度。二人在稀疏的枝叶中，在河水流淌的柔情中，在上天最为诚挚的祝愿下全了最为神圣的祈祷。吻并未停止，唇瓣轻舔唇瓣，回味着不久前的热烈。这是二人的初吻。
　　楚云用鼻尖轻点着秦原的鼻尖，两人呼吸相吻，情深氤氲了两人。“秦原，你这只小妖精。”一番激荡过后，楚云伴着沙哑的嗓音无奈地说着。秦原一震，红着脸嘟囔着：明明是我被占便宜了。
　　回忆的迷人让人不自意地带着微笑。这些日子，秦原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当初的置疑是否给了楚云最为沉重的打击，抑或许那本就是精疲力尽后顺其自然的借口。
　　木讷的他、浪漫的她，黏人的她、独立的他，她进他退，她动他静，对话背道而驰，却费力相对。太过勉强的两条轨，勉强到让这有关运的列车出了轨，伤了心。
　　在见过不同男人后，她方知楚云给的是一段多么珍贵的爱恋。初衷已然不重要，她也已然不恨。这份拳拳爱人之心会伴着她成长、伴着她爱上另一个人、伴着她走向终老。或许再也不见，或许再见时，轻笑坦然：生命中庆幸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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