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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走进门后，贺羽眼前赫然流过一幅幅画面。
数万年前，世上并没有灵界。天地间游荡的灵气聚集在人间，诞生了最初的两件灵物，乃是一卷无字竹简和一支竹笔。
简名“无字卷”，笔名“墨痕”，它们的御灵者开辟了灵界，其后被称为创世天书的无字卷及其御灵者失踪，一年后，墨痕的御灵者也不知所踪，只有墨痕流传下来。
之后，墨痕独力支撑着灵界的运转。数千年后，人界迎来神堕之劫，天地灵气发生异变，大批仙神陨落。幸存的修士为了获取纯净灵气继续修行，而开始集结攻打灵界。
灵界当时并没有多少御灵者存在，空有力量却无灵智的灵物们，在灵界防御被攻破之后只能任人掠夺。
唯有墨痕，身为创世灵物，初代御灵者的灵智尚残存其间。危机关头，它将灵界打碎成三十六块藏匿于人界各处，就是如今的三十六庭。之后，墨痕又另外点化出六件灵器，让它们和自己一起保护灵界，并开始在人界寻找御灵者。
无字卷、墨痕，加上后来的六件灵器，被统称为“八灵神”，除开无字卷，其它七件都流传至今，由三十六庭轮流守护，便是如今灵界俗称的“七通玄”。
画面消失，一张通体墨紫，木纹如绣，形态仿若垂翼之凤的七弦古琴静静的悬浮在贺羽面前。
仿佛远别重逢，心底涌起微妙的怀念和熟悉，他不由屏住呼吸，缓步走上前，慢慢向古琴伸出手。
触碰琴身的瞬间，琴上泛起水纹一样的波纹。七弦颤动不止，错落的音韵宛如母亲的耳语，在贺羽心底回荡。
七弦琴音仿若人语之声：“御灵者，吾乃上古流传至今的七灵器之一，吾名……”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贺羽双唇微启，和七弦琴同音同调：“……‘清梧凤音’……”
唤出灵物名称的同时，琴身化作七道暗紫流光，转眼没入贺羽体内。
耳中嗡的一声，上古灵物的意志源源不绝的涌入脑海，身体仿佛被重新改造，虽然不怎么痛苦，但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
等到这一切终于结束，贺羽脱力的往下一坠，却猛然发现脚下踩着的黑暗突然变成了厚重坚实的深色木地板。
他抬起头左右顾盼，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半今半古装饰风格的房间里。屋内桌椅柜案全是样式古典的红木家具，但床头搁着闹钟，椅背上搭着西装，书案上摆着笔记本电脑，一只通体毛发竖立，毛色有点像金钱豹，山猫大小的兽类盘踞在床上，非常不友好的冲贺羽龇牙亮爪。
“抱歉抱歉。”一个慈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短褐打扮，披着一件宽松对襟外褂的矮个子小老头身手矫捷的越过贺羽，一阵风似的刮到床边，抱起那只张牙舞爪的怪猫，“小驰别怕，这是绮叶庭的新弟子，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原来那串抱歉是对猫说的……他才是受到惊吓的那个好吗！
心中对老者身份已有猜测，贺羽凑过去问：“未来师父，您这猫的什么品种啊？”
一头苍苍白发都长到腮边的小老头瞬间吹胡子瞪眼：“什么猫！这可是生在雷光中，吸足一千年雷气才能长成的雷兽！三十六庭就这一只，那遍地都是的野猫比得上吗？！”
贺羽伸手过去，挠挠灵界唯一的雷兽的耳朵，揉揉它的下巴，绕到脑后顺着脊梁溜到背。
雷兽一脸享受，被贺羽摸得浑身都软了，呼噜着趴下打滚。
“就是猫嘛。”贺羽无辜的望着小老头。
小老头瞪着贺羽，扑哧扑哧喘着粗气，忽然把脸一沉。
他本就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形象，此时突然翻脸，气势雷嗔电怒，恍惚间贺羽隐约听见耳边雷声炸响。
轰隆隆——
不是错觉，头顶当真一道锐雷劈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脚边炸出一个小坑。
贺羽顿时有些腿软，抱头鼠窜：“未来师父饶命，第一次见面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绮叶庭主云岭喝道：“还敢胡说八道！”
唰唰唰又是数道闪雷劈下，贺羽滚到云岭脚下，一把抱住大腿，放声哭道：“师父你劈吧，明年清明记得给你未过门的可怜徒弟坟头上三炷香。”
话音刚落，一道雷光兜头坠下，贺羽浑身一麻，颓然倒地，目光凄然：“……您还真劈啊……”
云岭冷哼：“嘿，你个小混蛋。行了别装死了，这么一下蚊子都电不死。”
贺羽乖乖爬起来，跟随云岭来到外间会茶室。
云岭在上位坐下，贺羽坐在边上矮桌旁。屋内茶炉咕噜噜的烧着滚水，两个巴掌大小，半透明，头上顶着叶片状物体似人非人的小家伙飘来飘去，为二人送上刚沏好的新茶。
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贺羽看的目不转睛，趁小家伙飘过，伸指戳了戳他头顶的叶片，手感仿佛戳到软软的果冻。
小家伙一惊，飞快蹿出茶室逃走了。
云岭摇摇头：“那是侍灵，并不是所有灵物都能找到合适的御灵者，有些就会选择成为侍灵听从御灵者差遣，以便得到更多庇护。你见过红澜了吧，他身边那两只灵兽就是他的侍灵。”
啜了口茶，回味片刻，云岭放下茶盏对贺羽说：“别的我也不多说，正式的拜师仪式定在十日后，这几天你多过来跟侍灵学学泡茶，仪式上弟子可是要亲手给师父沏一杯敬师茶的。”
贺羽思考片刻，问：“时代在进步，未来师父，袋泡茶不行吗？”
云岭陷入沉默。
他离开座位，转身往里屋走去。
贺羽不明所以，跟上来探头探脑，喊：“未来师父？”
云岭一挥衣袖，贺羽猛然被一股力量击中，身不由己的倒飞出去。
云岭的声音远远传来：“快滚出去吧臭小子，否则老夫劈死你！”
跌出殿外葫芦似的滚了几滚，贺羽摔得气晕八素，被人扶着爬起来，晃着脑袋大声喊：“所以袋泡茶到底行不行啊您老说清楚啊？”
“袋泡茶？”一个熟悉的声音愣愣的问，贺羽扭头，正对上苏扶留的满脸关切。
想起进殿之前对方的保证，贺羽心头一暖，揉揉那金灿灿的脑袋，给了个大大的笑容：“你还真在等啊，辛苦啦。”
苏扶留一愣，眼圈微微泛红。
贺羽正想逗他两句，忽然注意到，他进殿前苏扶留穿的还是一套米白运动服加棒球帽，现在却换成了和红澜云岭他们一样的短褐，披着宽松的厚外套。周围的景色也有变化，殿外种了一圈茶树，来时绿叶森森，现在已经开满了红白花朵。
贺羽问：“我进去了多久？”
话音刚落，苏扶留猛的抱上来，双臂将他紧紧箍住，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无尽的思念之情传达过来。
耳边传来的语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三百七十二天。”
贺羽没忍住：“卧槽？”
他感觉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转眼其实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在贺羽颈侧轻轻蹭蹭，苏扶留解释：“大概是你进入了八灵殿的原因，那里是保管八件通玄灵物的地方，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八灵殿的入口由三十六庭轮流守卫，十年一轮换，前年恰好轮到绮叶庭，我们才能及时发现‘清梧凤音’的苏醒。”
贺羽倒不怎么关心这个，反正没出啥事，管它是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一年。
他揉揉苏扶留的脑袋：“你不会一直在这等吧？”
苏扶留支支吾吾，贺羽看他眼神乱飘，四下里一张望，忽然看见某根殿柱后头露出深蓝色的一角。
贺羽推开苏扶留走过去，把那玩意拉出来一看，发现是个卷起来的睡袋。
贺羽问：“你的？”
苏扶留一口否认：“不是！”
贺羽继续追问：“那是谁的？”
苏扶留眼珠乱转：“呃……师、师兄的，对，师兄的！”
“哦，澜哥的啊。”贺羽点点头，“怎么丢在这，我们给他送过去吧。”
拎起睡袋要走，苏扶留一把拽住他。
贺羽明知故问：“怎么？”
亮如星辰的剔透双眼泛起水雾，苏扶留的耳尖红得几乎滴血：“……不、不是师兄的，是我的……我、我只是想早点见到学长……我也没有一直在这，修炼都有按时去的……我不知道学长什么时候出来，万一是半夜，这边黑漆漆的，你又一个人，我不放心……”
音色偏亮的清脆语声如同清凉的雨滴，连绵的坠入贺羽心底。软软的句尾又像羽毛，撩得他心尖微痒。心脏像是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填满，跳动声清晰有力，太过有力了反而令人生出一丝恐惧，仿佛再这么下去心脏就要炸开了。
不停翻滚上来的异样情绪令人振奋欣喜却又太过陌生，贺羽一时无法处理，只好将其置之不理。
他拎着睡袋往前走，苏扶留愣了一会儿，追上来，小心的问：“学长，你生气了？”
这声“学长”忽然变得有些刺心，贺羽停下来，望进苏扶留眼底，清清楚楚的看见对方毫无保留的眷恋深情，心跳逐渐平静下来，温暖的感觉散去，浑身越来越凉。
好险，差点忘了，苏扶留一开始喜欢上的“贺羽”，根本不是他啊。
把睡袋还给对方，贺羽笑着揉乱他的金发：“怎么会，小学弟这么关心学长，学长怎么舍得生气。”
苏扶留抱着睡袋，愣愣的注视着贺羽的脸。本该是亲昵的举动却令人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亲近，那张清秀出尘的脸上笑容面具似的浮着，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就像是一瞬间，对方从本来触手可及的地方，退回到了他触不到摸不着的安全地带。
突然，天边闪过刺目的炫光。
光芒仿若闪电，确实五彩斑斓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贺羽问：“这是什么？”
苏扶留没有回答，抓住贺羽的手腕往右一转向着天意殿后飞奔。
来到一间院落外，苏扶留将贺羽推进去，里面的侍灵立刻迎上来，半推半拉把他往房间里带。
苏扶留站在门外：“学长，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现在不是时候。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出来。我很快就回来，拜托你了，千万不要离开这间院子。”
这段话简直神TM立死亡FLAG，贺羽心底那一点别扭小情绪早抛到九霄云外，又惊又疑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去干嘛？澜哥呢，未来师父呢？”
院门嘭一声关上了，几个半透明的侍灵牵着花藤飘过来，转眼将院门完全盖住。
抬起头，本该是天空的地方，亦是花藤层层交叠。紫青红白的花穗垂落，景色美不胜收，却无端让贺羽感到一股仿佛被囚禁般的沉重压抑。
“怎么回事？”
尝试和侍灵沟通，智慧相当于人类的宠物猫狗，且不通人语的侍灵只是歪着头，好奇的和他对视。
此时，贺羽突然意识到自己贸然涉足这个世界的举动是多么轻率。他对灵界的一切认知都来自苏扶留和红澜的描述……可现在看来，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心乱如麻，焦躁、怀疑、苦闷……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心底交织。
铿——
一声空灵，如玉碎风吟。
心底泛起琴韵的一瞬，所有杂念被一扫而空，心念澄明如镜，清透如冰。
灵物的意念传达进御灵者脑中。
琴为情，七弦即七情，唯抚琴者以音传意，以韵动情，能以己之意念动聆曲者之心。
……以音传意，以韵动情……
不知不觉盘膝而坐，清梧凤音的虚影横在膝上，贺羽从没学过弹奏古琴，但此刻一见琴弦，便自然而然的知道该如何落指。
七弦并不发声，颤动时在空气中激起水波般的细纹。音纹拂过侍灵，侍灵们懵懵懂懂，身不由己的飘来飘去，顷刻将花藤拨开，开启院门。
贺羽走到门边，想起苏扶留的叮嘱，脚步顿了一顿。
他问自己的灵物：“凤音，你知道外面怎么了吗？”
本没指望灵物，只是随口一问，不料琴弦轻鸣，清梧凤音泠泠答道：“‘墨痕’很生气……因为‘狂龙怒’不听话……”
灵物“狂龙怒”，本体是以五爪金龙鳞甲锻造的灵剑，当年创世灵物竹笔“墨痕”点化的六件灵物之一。
贺羽记得，来绮叶庭的路上，苏扶留提过自己和他的灵物等级相同，他当时以为是二等，兴奋了一路，没想到事实比他脑补的还给力。
这么说来，苏扶留是狂龙怒，还是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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