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中仙

　　骄阳似火，小草树木都被晒得打了蔫，无精打采地立地往渝洲路去的上。地面上蒸腾起的水汽使得一切都扭曲变形，象是被施了魔法。
　　两匹全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拉着马车缓缓行来，车身是金丝楠木，只有简单的几笔雕花，奢华古扑又低调。车夫的斗笠压得低低的，只能看到弧度恰到好处的光光的下巴和两片薄唇。他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斜靠在车门旁，却象是隐藏着巨大的力量，任谁也不敢小觑。两匹马儿看似走得很随意，却在有意无意间让后面的车轮避开了小石子和坑凹处。

　　从车里传出两声轻咳，曹杰忙掀开车帘问：“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没事，飒露紫和白蹄乌做得很好，要恢复总得花点时间。”
　　曹杰埋怨说：“你既知道程白雪的掌门玉佩困不住魔王，就该早做防范，多加几层结界，要不然早早丢了那只烫手山芋也好啊！何必把从地狱岩浆中捞出来，又把他带在身边？依我看，以魔王的性子，绝不会感激你救了他，只会记着这三十二年来被关的仇！”
　　过了好一阵子，彦才说：“我把他放在身边自有我的道理。说起来他总是我的父王，即使我有那个本事，也不好永永远远地囚禁他。他是不是恨我，这一点儿也不要紧，至少在最近的日子里他明知我在楚国，也顾不上对付我，他要忙着把苍拿下呢！”
　　“你倒是想得开！”曹杰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见到彦连眼都睁不开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在空中打了记响鞭，飒露紫和白蹄乌又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彦又在车里说：“别为我着急，我有龙珏在身上，这点皮肉伤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
　　“哼，有了龙珏后，你就不把当自己当半魔了，总是伤才好就又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还真以为自己是魔尊，是天下至尊，对身体一点影响也没有吗？这次好了以后，你又想要怎么折腾？你就不想一想，龙珏的威力如果不被浪费在养伤上，你的法力能够到什么样的程度了？你想要找宝琴我不反对，我愿意为你跑这一趟，上次是我失手了，但我已经得到了教训，会小心行事的，你就不能放心交给我，回蓬莱岛去吗？”
　　曹杰象个老太婆滔滔不绝地唠叨着，可彦再也没有搭理他。

　　飒露紫和白蹄乌竖起耳朵听了听，停下了脚步。
　　曹杰摘下斗笠：“来了，出来吧！”
　　一只机灵的小猴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跪在路中间，憨态可掬地行了个大礼，吱吱地叫了一阵子。
　　飒露紫不自在地用左前蹄刨着地，白蹄乌别过马头，状似无意地啃着路旁干巴巴的没有滋味的草。
　　曹杰的脸气得发青，挥了挥手：“通臂猿猴那老酒鬼真是滑头，打发他的儿孙来报信！走吧，此事不得向外人说！”
　　小猴子扭捏地赖在路中间，玩弄着尾巴卖起萌来。
　　“你想见岛主？”曹杰脸一沉，鞭子绕在手上，“以后会有机会的，这次不行！”
　　小猴子见曹杰变了脸，忙嗖地窜上了树，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彦在车内问：“他说什么了？出事了吗？”
　　“你醒了？”曹杰撅着嘴，过了一会儿又心有不甘地说了出来，“你就不该放了伍嵘那老鸟！气死我了！”
　　“伍嵘吗？”
　　“就是他！”曹杰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掀车帘，“你知道他回去后干了什么好事吗？他说你就是蓬莱岛岛主，还说……还说……说我们两个……”
　　彦皱了皱眉：“这是他猜的，猜得倒也不错。魔王还得养几天伤，等魔王出世，蓬莱岛的秘密就守不住了。他们知道就知道了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妖魔两界还得整顿好几年呢，他们暂时顾不上蓬莱岛！”
　　“不止这事。”曹杰深吸了口气，几乎是用吼的说，“他居然造谣，说我们是分桃断袖的关系！”
　　彦连连咳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伤，而是太过意外。
　　曹杰一拳打在车门上：“那只老鸟，下回见了他，看我不拔光他一身的毛！把他做成你说的那种西装鸟！”
　　彦听完大笑起来：“叫你别学我使扇子，言谈举止也别学我，造型要有点个性，可你偏不听！哎哟喂，要是这话被小曼听到了，也不知她会气成什么样子，笑死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曹杰气得不轻，“小曼就是个孩子，你想到哪里去了？造谣的动动嘴，辟谣的跑断腿，你倒是帮我想个法子摘干净啊！”
　　彦笑够了，正色说：“谣言止于智者，由他说去好了！比我伟大得多的人也被人用这样的污水泼过，我又算什么呢？”
　　每次彦都用这样的神情说起那个世界的事，让曹杰很是好奇，问道：“我猜在那里你不会是一个没名气的小龙套，一定也是了不起的人，所以你才那么想要回去，是不是？”
　　“不，你错了。”彦望着天边白棉花般的浮云，“我还真就是个小人物，不是王子，连个官二代也不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处，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所以我才能拥有自己的梦。在那里一样有战争、饥荒、贫困，可我的国家早已远离了这些。从小，我们的课本上就写着幸福的生活是前辈们用鲜血浇灌的，那时我看到这句话并没有特殊的感觉，而现在轮到要我用自己的血换得人世间的安宁，我才终于理解了。我想要回家，归根结底是害怕了啊！我既不想当为非作歹，靠阴谋破坏变强的魔，也没有本事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微薄的力量尽量维护平衡，可实际上象是在下坡路上企图挡车的螳螂。”
　　曹杰听得很难过：“不，你不是这样！没有人能做到你的程度，我看得到你的努力！”
　　“你以为我很了不起吗？”彦摇了摇头，“不！我跟你说过，有一个人为了掩护自己的队伍，被火活活烧死，也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他才是英雄！虽然我每次都会痛得死去活来，但我有龙珏，我知道我很快就能恢复过来，我可以在间隙得到喘息，更没有死亡的恐惧。我到底是个半魔，而他只是一个伟大的凡人，他拥有的精神的力量是我所不能及的。”
　　曹杰沉默不语，他情愿让自己来承受那些痛苦，可他做不到。

　　路口一块界碑，上写着“渝洲”二字。
　　曹杰跳下马车，在山坡上朝下眺望：“再过三个城镇就到海边了！伍嵘那老小子害得我们一路乌龟一样走来，如果还是没找到宝琴，看我怎么收拾他！””
　　彦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别急，到了海边再说吧！他在宝琴的事上耍我们没有必要，应该说的是实话。”
　　“那好，过几天就看得出来了。”曹杰又坐上了马车。
　　马车才起动，一只鸟从车后飞来，落在了前方，抖了抖羽毛竟然变成了伍嵘，只是灰头土面，很是狼狈。
　　曹杰用鞭子指着他骂道：“伍嵘，你还敢来送死？”
　　伍嵘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指着马车里的彦说：“是他说过的，我走投无路了可以来找你们，所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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