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中仙

　　庸阳是楚国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首都樊城，是个依山傍水，富庶繁华的好地方。
　　在城中断桥边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有杂耍、唱曲、游医、西洋镜……还有各种小吃，人们徜徉在此.，一个个面带笑容。虽然南方已经哀鸿遍野，这里仍是盛世容颜。
　　树荫下一个小小的摊子，桌子铺着油腻腻脏兮兮的蓝布，上面一只酒壶，桌旁竖着一杆小幡，上面两个大字“相面”，下面两行小字“不算卦不看风水”，“一次十文不还价”。
　　老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只能看到花白头发的头顶，从他旁边经过的人能闻到浓浓的酒味。
　　曹杰在不远处的隆兴酒楼二楼包厢里边吃边看着他，从他出摊一直看到现在，看了近两个时辰。
　　前两次见面，曹杰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伍嵘把他玩弄手股掌之中，又利用又恐吓。而现在的曹杰掌管着十多万生灵，也相当于伍嵘曾经在妖界的地位，他们旗鼓相当。
　　“装，看你的狐狸尾巴能藏到几时！”曹杰敢断定这是一个圈套，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七天中揭露他们的阴谋。

　　“看个相吧！”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骗人，还不如吃点好的呢！”
　　“很久没收到信，难道就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你可真是的，舍不得这几个铜板，玩一玩嘛！”
　　几个村妇边走边笑，她们见到相面摊，交头结耳了一阵子，推出一个二十来岁，其貌不扬，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女人。
　　“喂，老头！醒一醒，有生意了！”
　　伍嵘不耐烦地抬起头，半睁半闭的双眼糊着厚厚的眼屎，下面是青色的眼袋，面皮松弛，面色灰白，跟以前意气风发阴狠狡诈判若两人，象是足足老了二十岁。
　　要知道仙魔妖和人是不同的，修炼成功后就不会衰老，一直到他们羽化的那一天都是老样子，除非是受了重伤，就像彦在巽阴宫里九死一生。伍嵘被玄赶了出来，却没有受刑，所以说唯一的解释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想起他以前是怎么暗算彦的，曹杰嘴角上扬，心里只有四个字——自、作、自、受！
　　“我不看寡妇！”伍嵘说完倒头又睡。
　　那女人满脸通红，气不过要掀了算命摊：“你说谁？说谁是寡妇？睁大你那两只狗眼看清楚，本姑娘还没嫁人呢！”
　　“是啊，出来做生意，也要用点心吧！”
　　“你再给看看，看仔细点！”
　　伍嵘把桌上的酒壶端起，就着壶嘴喝了一口：“你眼大无神，田宅宫有颗黑痣，颧骨突出，印堂狭，两鬃窄，克夫的征兆已经太明显了！”
　　“你……你敢咒我！”这女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一把掀翻了桌子。
　　“别信他的，没见他就是只醉猫吗？”
　　“不要被他胡言乱语坏了姐妹们的兴致，我们走！”
　　她的同伴硬拉着她走了，连一个铜板也没有留下。
　　彦曾用手相和面相上的矛盾戏耍了五大长老，这件事对曹杰影响深远，所以他对玄学不屑一顾。虽然不屑一顾，又没有时间，但出于好学之心还是学了一点，以他半瓶醋的水平也能看出来，深以为好几千年的妖精算短短几十年的人生实在算不得本事！
　　心念一动，曹杰想要耍耍这只老鸟，给彦和自己吐一口怨气。

　　四个身强体壮的轿夫抬着轿子走过来，轿中人说了句什么，他们便把轿子抬到树荫下，象是在等人的样子。
　　轿夫们统一的青衣都汗湿了，索性脱下来，全都光着膀子。
　　轿中人吟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这首诗写得真好！”最年轻的轿夫感慨道。
　　“连字都主识，你懂什么意思吗？就敢乱评！”
　　年轻人脸红了：“没听公子说吗？至少第一句是说天气热，这句我能听懂。”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公子在轿中说：“他没说错，这首诗是说在很久没下雨了，炎炎夏日里农夫们很着急，地主老爷们却在摇着扇子享清闲。”
　　“原来是这个意思，文绉绉的，真好听！”
　　“仅是热也没什么，南方的旱灾才可怜呢！”
　　“一样人两种命，说不得，说不得啊！”
　　年轻人腾地站了起来，笑道：“我才不信我这一辈子都只能给别人抬轿子，就没有当人上人的一天！”
　　说着他走到伍嵘的算命摊前，大声说：“老头，给我算一算，看到哪年哪月能时来运转！”
　　“我也要！”
　　“给我也算一算！”
　　“还有我！”
　　四个轿夫把伍嵘的算命摊围了起来。
　　“别吵，有完没完？让我睡一会儿……”伍嵘趴着，把流出来的口水又吸了回去，眼都懒得睁。
　　轿夫们有点儿意外，都愣住了。
　　年轻人从路边折了根小草，去捅了捅伍嵘的鼻子。
　　伍嵘打了个喷嚏，把那根小草拨开，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
　　这样也难不倒他们，他们心意相通地都俯身在他的耳边大叫一声：“天亮了！”
　　伍嵘不满地坐了起来，掏了掏两只耳朵，眼都不抬地说：“你们走吧，我不看！”
　　“为什么？天色还早，就收摊了吗？”
　　“做生意的，岂有赶客人的道理？”
　　“既然不做生意，还出摊干什么？要睡你回家睡不行吗？”
　　“只要算得准，少不了你这几个小钱！”
　　伍嵘这才从他们脸上一个一个看过去，摇了摇头：“你们几个用不着算！”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看不起咱们哥几个？”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双手一抱拳，把一身的健子肉绷了起来。
　　伍嵘又要去端起酒壶，却被一个轿夫夺走了。
　　伍嵘气得直吹胡子：“好了，给你算！五行属木，忌金水土火。快把酒还我！”
　　年轻人怒道：“你只给他算了，我们三个呢？”
　　“都一样，都一样！”伍嵘挥了挥手，“你们四个都是五行属木，忌金水土火。”
　　“胡说，这怎么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们四个会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生辰八字就不同，你是怎么算的？”
　　伍嵘一指那个一直垂着轿帘的小轿：“别玩了，出来！”
　　曹杰哈哈大笑，一掀轿帘走了出来，四名轿夫忙撤回到他身后。
　　“是你？”
　　曹杰轻摇折扇：“三十多年了，你倒是还记得我，很意外吗？”
　　伍嵘沉吟片刻：“早就看出你会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天，想要把你留在玄的身边，所以才故意试试你的胆色。你跟着彦走了，彦呢？他怎么样了？”
　　曹杰象彦一样眯起了眼：“你不是已经被玄抛弃了吗？怎么还在帮他打听消息？”
　　“毕竟是旧相识，问一问都不行吗？”伍嵘耸了耸肩，“以前各为其主，如今你仍忠心耿耿，而我已成了丧家之犬。我曾陷你于险境，可总算是有惊无险，还把彦给救了，封印魔王的玉佩也被你们带走。今天街头偶遇，看到我的下场应该也已心满意足，就此别过。”
　　说完伍嵘就把桌上的蓝布一卷，抓起旁边的小幡，再也不看曹杰一眼，转身便走。
　　曹杰也不挽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四名轿夫抬着空轿子跟着曹杰。
　　走过一个转角，伍嵘的身后还跟着曹杰，曹杰身后却是空荡荡的。
　　一阵风吹过，几张剪纸小人飘了出来。
　　纸——属木，不能用刀剪，不能用火烧，不能被水泡，埋在地里会被虫吃掉。

　　“你总跟着我干嘛？”伍嵘回过头来忍无可忍，“不要以为我怕了你，单打独斗你也别想占太多便宜！”
　　“这条路难不成只有你走得，我就走不得么？”曹杰无赖一般。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你就跟彦一个德行！”
　　曹杰不怒反喜，笑道：“那是我的荣幸！话说，騒包的九尾狐又怎么会养了你这只无趣的乌鸦嘴？”
　　伍嵘不再与曹杰做口舌之争，闷头走路，走到一个小客栈前，说道：“你已经把我送到家，可以回去了。”
　　曹杰拉住他的袖子：“你就住这破地方？别，跟我去吧，比这里好得多！”
　　“谁要跟你去？”伍嵘愤怒地甩开他，一转身眼前却是一个风雅的园子，亭台楼谢，九曲回廊，奇花异草。
　　曹杰背着走，在前面领路：“来吧，咱们谈谈。”
　　“这是缩地术？你们就是用这一手从魔都逃走的？这不是水月仙境的仙法吗？”
　　曹杰回过头来狡黠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水月仙境里有你的线人，彦把整个藏经阁都搬走了，你不会不知道的！”
　　伍嵘捶胸顿足：“苍那笨蛋，只知道魔用不了仙法，就没有收了彦的百宝袋，白白便宜了你们！”
　　曹杰皱起眉：“魔不能用仙法吗？难道苍不知道彦是半魔吗？”
　　伍崂瞪了一眼：“半魔也是魔！”
　　曹杰心中一惊，彦是半魔，可他为什么能用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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