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中仙

　　第七天下午未时，一位穿着藕白色长裙的叫小铃的师姐找到曹杰，说是要带他去见彦。
　　曹杰高兴坏了，收拾收拾带着猫睽儿就跟着她上了路。

　　从空中看下去缥缈山上重楼玉宇，瑞霭纷纭，祥光映彩霞。半山腰下整整齐齐分成五个部分，规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琉璃瓦分为红、白、青、蓝、黄五色，一眼即可看出是按五行排列。
　　半山腰以上是七星精舍，零星的房舍掩映在重重的花海当中，山顶上是座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上书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回雁宫”。
　　七星精舍不允许使用飞行术，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去，小铃带着曹杰从云头降落下来。
　　走上一百零八级台阶，面前是一个诺大的金牌楼，从牌楼外可以看到里面的林海。
　　小铃拿出一面小小的令牌，令牌上放射出带有图案的白光照在柱子上，瞬间牌楼里的树木分成两边让开，中间出现一条幽长的麻石路。
　　小铃解释道：“为了防止魔混进来，这里做了五行结界，除非是得到了五位长老的一致同意或程掌门的授权，谁也进不去。即使是偷到了令牌，这牌楼也会自动把魔拒之门外，如果硬闯反倒会吸收魔力。”
　　曹杰吐了吐舌头，有点心虚：“怎么只有金、木、土，还有水和火呢？”
　　小铃赞许地笑道：“你很聪明！这张门就是用五行之火烧制的，而七星精舍上空的水气无处不在。”

　　一路走来，曹杰看到了四季的花卉全都盛开了，有桃花、梅花、菊花、梨花……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奇花异草。
　　在花间有小小的花精在飞，一个个都是美艳动人的女子，穿着和花同样颜色的衣裳，长长的飘带象翅膀一样。她们才只有蜻蜓大小，当有人经过树下时，就会洒下一路花雨。见到有生人，她们仿佛很是高兴，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这小孩子长得真好，白白嫩嫩的。”
　　“听说他是彦的弟弟小杰呢！”
　　“难怪，彦可是缥缈山上除了程掌门以外的第一美男子呢！”
　　“他和彦不太象……呀，他身上有猫睽儿的气味！”
　　“猫睽儿不吃花，只吃鱼和魔菇，有什么关系？”
　　曹杰听她们毫无顾忌地对自己评头品足，那些溢美之词听得人脸红，但很快话题就回到了彦身上。
　　“唉，彦把他的六弦琴送给水芙蓉了，以后我们再也听不到了。”
　　“水芙蓉可真坏，她又不会弹，却要骗了去！”
　　“她说教彦弹古琴，彦哪里用得着她教，才半个月就弹得比老师傅都好了。”
　　“是啊，是啊，那天他还弹给我听了呢！”
　　“不怕羞，是弹给我们所有花精的，哪里是弹给你一个人听的！”
　　“……”
　　一路走，就一路听八卦，曹杰算是听出来了，这一个多月来彦在缥缈山过得可谓是春风得意，整日里就和这些美丽的花精姐姐们唱唱歌，谈谈天，水芙蓉和金兰、穆超还经常来看望他，那次弹错了音程立雪也只是一笑而过。
　　彦总是和女人们暧昧不清，在魔界对梅雨欣是这样，在缥缈山更是长进了！曹杰又鄙视又羡慕。

　　远远看到荷塘边，彦在操琴。金兰坐在旁边闭目倾听，一边轻轻打着节拍，很享受的样子。水芙蓉一眨不眨地看着彦，在曹杰看来那眼神太古怪。荷花精们坐在圆圆的荷叶上或莲蓬上、花瓣上听得如痴如醉。
　　小铃说：“托你的福有花雨相迎，以前这些花精眼睛长在头顶，见人爱理不理的。好了，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自己过去吧！”
　　曹杰点了点头，向荷塘走去，小铃却又叫住了他。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给彦！”小铃羞答答地拿出一只小荷包。
　　曹杰接过荷包，刚想问一句，她却慌慌张张地飞走了，曹杰再迟钝也猜得出这荷包的意思了。

　　一曲终了，彦抬头看到曹杰，问道：“你来了，有事吗？”
　　猫睽儿吓得吱吱叫着，在曹杰的衣服里乱窜，最后竟然用力抓住了他的乳＊突。
　　曹杰痛得叫了起来，忙把手伸进衣领里，把猫睽儿拎了出来。
　　“啊，猫睽儿！”
　　“还是小小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水芙蓉和金兰都凑过来，抢着要摸一摸，可猫睽儿根本不答理她们，在曹杰的手心里缩成一团。
　　彦眯起了狐狸眼，拔了一串和弦：“拿来给我看看。”
　　曹杰走过去，把猫睽儿递给他。
　　彦伸出手，猫睽儿又缩了一下，恨不得钻进曹杰的掌纹当中。
　　金兰笑道：“好胆小的猫睽儿，好可爱的猫睽儿！”
　　曹杰抓着猫睽儿的耳朵，放到右掌上，给它顺了顺毛，低下头小声说了几句。
　　小家伙眼珠转了几转，轻舔彦的手心。
　　“咦，它变乖了！你说了什么？”这么近的距离，水芙蓉却没有听清彦的话。
　　“我说它要是不老实，我就把它给吃掉！”
　　夸张的语气，配合着彦鼓起的腮帮子，水芙蓉和金兰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曹杰却不觉得这是个笑话，有些恶寒，想要把猫睽儿抢回来，又不敢。
　　水芙蓉道：“有了猫睽儿，以后有魔菇吃了，要记得请我们哟！”
　　曹杰忙说：“是，那是当然。”
　　又谈笑了一阵子，金兰和水芙蓉走了。
　　她们两个刚走，彦就脸一沉说：“跟我来！”

　　彦把曹杰带到一处精致的小院落，有十几间大瓦房，门前蔷薇架，两个仆人在忙碌。蔷薇花精一见到彦就洒花，边洒花外还边跳了支舞，要彦给她们评判谁跳得最好，央他给她们做曲，大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
　　好不容易应付了她们，到了一个房间里，彦做了魔障，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受的委曲，曹杰哇地就哭了。
　　彦递了条手绢，等他哭完才说：“慢慢说，别着急。”
　　曹杰把在清平谷的遭遇全说了，最后才别别扭扭地说：“他们要抓走猫睽儿，我不能回去了，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嗯，好，就这样。”
　　曹杰睁大了眼睛：“真的？我真能留下来？”
　　“你不是想留下吗？”彦摸了摸猫睽儿的背，“我已经是首席乐师了，正好可以用一个小小的侍琴，你就给我抱琴吧！”
　　“你对我真好！其实我觉得你比这些仙人还要好，他们只是看起来一个个道貌岸然，其实心里很坏很坏，而你看起来凶，心却软。我宁愿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当个魔！”曹杰发自内心地说。
　　彦的手僵了一下，抬头注视着曹杰的眼睛说：“你错了，我留下你只是因为神庙在回雁宫里，要得到龙玦就必须进神庙，其中有一关我过不了，必须用上你。如果你没用了，我才不会留你呢！”
　　曹杰固执地摇头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傻子，在还不知道要偷龙玦时你就已经在帮我了，你杀了刘致中那个大坏蛋，还给了我魔爪弯刀，你就是个好人，你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坏！”
　　彦又眯起了狐狸眼，良久又叹了口气，冷漠地说：“你想错了！进到水月仙境我就看到了，这里也有邪气，但比起外面来干净多了。正中有邪，邪中有正，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最关键的是制度问题。”
　　曹杰听不懂，一脸茫然。
　　彦又出奇地耐心解释说：“魔靠吸取邪气增长魔力，而仙法的修炼就必须养浩然正气，你看到的那些用邪门歪道走捷径的行为最终是到不了最高境界的，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即使个别魔心中仍有是非善恶，但只要入了魔道，不为非做歹就只有永远受人欺压，永远象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这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总有一天不是被更强大的魔吃掉，就是被正直的仙人除魔卫道的日子，你想过吗？”
　　曹杰听得似懂非懂，想了好一阵子才说：“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跟定你了，你说要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懂得我说的话。”彦站起来，把猫睽儿丢还给曹杰，“我问你，猫睽儿吃什么？”
　　“鱼和魔菇呀！”
　　彦骂道：“你也知道它吃魔菇！那我们是又什么？仙人们杀了魔后，把魔的尸体扔在水月仙境，这才长出了魔菇，你倒把吃魔菇的猫睽儿带到我的面前！猫睽儿不是仙的对手，却是魔的克星，你居然敢养它，真是令人佩服呢！要不是它还小，要不是比我差得太远，它一上来就会把我给吃掉。”
　　“啊？”曹杰吓了一跳，想起自己也被烙上了魔契，把猫睽儿丢得老远。
　　猫睽儿无辜地吱吱叫着，爬到曹杰脚边，蹭了蹭，无害的样子象是在表忠心。
　　彦又愤愤地骂道：“装，你还装！你这只小母猫明明会说话了，还想着骗人，扮纯真很好玩儿，是吧？”
　　“好了，魔王子彦，你不要这么凶嘛！”猫睽儿奶声奶气地说。
　　被一只小奶猫给骗了，曹杰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打击。
　　彦又道：“别看它小小的，已经三百多岁了！你可以管它叫奶奶！”
　　曹杰还没来得及反应，猫睽儿急了：“不要，不要！杰哥哥，小曼要你当我的哥哥！小曼不会吃魔，不会吃了杰哥哥！他们把小曼的爹娘给杀了，小曼才不帮他们呢！”
　　“如今的仙一代不如一代，为了一颗小小的内丹，他们是自毁长城啊！”彦仰天长叹。
　　想起和小曼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曹杰的心软了，小声问道：“我能把小曼留在身边吗？”
　　“不行！”彦断然道。
　　“求你了！”曹杰眼泪巴巴地说。
　　猫睽儿也举起两只前肢，不停地拱手，又可爱又可怜。
　　“除非它不把秘密说出去！”
　　曹杰连连点头：“它不会说的，我保证！”
　　彦恶狠狠地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小曼忙说：“我才不会告诉他们呢，我不喜欢他们了！”
　　曹杰急了：“不如也给它烙下魔契吧！这样它就不敢说出去了！”
　　“倒是个好办法。”彦眯起狐狸眼，“小曼，你愿意吗？”
　　小曼垂头丧气地说：“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彦在小曼的额头上烙下“彦”字，喃喃说：“不要觉得亏了，很快就会自由的。啊，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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