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弟控的不可控制性

　　“明照！师门养你教你十数载，究竟是何处对不住你？我五灵观怎么出了你这个叛师离道的畜生！”
　　急促的脚步声在本来安宁的山间响起，继而是一声高喝，乍然惊起飞鸟无数，扇翅长鸣，于林中飞旋。

　　已是初秋，九嶷山一带云高风清，山林之间犹然是郁郁葱葱，染着九分夏意。
　　此山甚为神俊，一峰一峦，俱为嶙峋奇险，一丘一壑，却是连绵栖隐，各有不凡。
　　自古奇山异水出怪志，或是仙家住所，或是神人居焉。而这山明水秀的九嶷山上，也确确实实有一方道观。
　　而在这道观后山，却发生着一场不为人知的争执，至少那些普通弟子与观中洒扫的童子，俱是无法得知。

　　被呵斥的却是个少年人，看起来不过十五六模样，容貌甚是俊俏。
　　他一身丝绢道袍，软鞋净袜，头上一尊平冠，腰间悬着口长剑，通身干干净净，无一丝杂色，气度澹然恬静，遭人铺头盖脸一通责骂，面色竟是丝毫未变。
　　“师兄所言甚是，”明照淡淡道，语气平静到仿佛是在说旁人之事，“我本是孤儿，被弃于山中，下场无非将是遭野兽啃食，抑或直接饿死。幸而遇得老师，蒙观中收养，教我为人道法，收为亲传之一，列入门墙。”
　　他顿了顿，继续言道：“师门之恩，明照万死犹轻。如今竟趁着师长们下山之时，打伤长老，盗禁地宝物叛门而去，我确是个畜生。”

　　他对面却是站着四五个少年少女，也俱是道袍平冠，身上或是同样带着口长剑，或是搭着柄云展。
　　他们容貌也皆为上佳，气质离尘出世，仙童神女模样，此刻却都一脸怒容，眉目泠然。
　　先前训斥之人听了明照这番话，竟是气极反笑：“好好好，你这般明事知礼，可能告知诸位师兄师姐你为何要做出这些事！”
　　明照看了眼他身前一言不发，只是在静观事变之人，口张合了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羲见状，直接对身后道：“你们暂且退下。”
　　“……是。”一直在训斥的明廷眼神黯了黯，还是依言走到一旁。
　　“大师兄！”一位负剑而立的少女心有不甘，但明羲清清淡淡一眼扫过去，就自觉闭了嘴。
　　“哼！”她冷哼一声，目带鄙夷地看向安安静静站在彼端的明照，这才随着众人而去。

　　明羲颦着眉掐了个防人窥听的诀，这才对明照道：“现在已无旁人，你可能说了？”
　　他言语间带了些许生疏，眼神淡然看向远处，好似已然完全不在意这个与他一齐长大，向来宠爱有加的小师弟。
　　明照向前几步，定定看向他，道：“师兄向来宠我，我做出这等事来，师兄定然又急又怒，心底却还是信我的，可是？”
　　明羲叹了口气，眼眸仿若浩瀚无垠的沧海，高远孤邈的昊天，不因他的言语起一丝波澜。
　　“你做下这般错事，却还指望我同往常一般给你求情么？”他垂下眼睑，遮住眼底万番神光，“我只问你一句，回真堂里躺着的，可真的是玄师叔？他又真是被你所伤？”
　　明照身子一震，从这场“捉捕叛逆”的闹剧开始时就一直不动声色的脸，终于僵住了。
　　这时，他才终显出些符合岁数的少年模样。

　　明羲低叹了声，“果然如此。”
　　而后，他竟看向明照，坦荡荡道：“你走吧。”
　　“大师兄？！”明照猛然抬头，却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位首座师兄到底想做些什么。
　　他想过明羲会让他解释，想过明羲会将他关在后山禁闭直到诸位长辈归来，甚至想过明羲会淡然宣称他无罪，乃至与那被他击伤的“玄师叔”争执，却从未想过，明羲会放他走。
　　他可是……他可是偷拿了禁地的那件宝物啊！

　　“宝物？”明羲嗤笑道，颇是不以为然。明照这才发现自己在心神激荡之下，竟是直接将脑中疑问宣之于口。
　　幸好师兄提前布下了无法窥听的灵诀，不然……想到此处，他额间竟是滑下数滴冷汗。
　　“自去吧。”明羲走近些许，在他耳畔轻声道。“且放心去做，无论是何事，剩下的由我一力承当。”
　　他的语气染上了些许笑意。“你从小到大，我给你背的黑锅收的尾巴，莫非还少了？”
　　说着，他极为自然地伸手抹去明照额角的汗珠，顺手将一缕垂下的发丝依着脸颊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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