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尺韶华

作者:执千灯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疑窦丛生


      不一会儿,千琋自箱底取出一个栗色底绣碧叶君子兰样式的药囊,虽只绣了一半,细密针脚间却处处可见精湛绣工,显是花了心思的。

      五公主拿着药囊放在鼻尖轻嗅,不由赞道:“有股淡淡的清香,倒比太医院做的好闻多了,样式也新颖!你这是怎么做的?”

      千琋道:“在药囊中加入丁香、苍术、藿香、薄荷、豆蔻、冰片、艾草等物便可,既有幽香又不失药性,佩戴或挂在室内皆可预防风寒。”

      五公主一听,瞬时眉开眼笑,乐道:“这么好?那你快教我做呗!”

      千琋狐疑道:“当真么?前些日子奴才可听德妃娘娘说,你对女红那是半点不通呢!每次捻起针线便直打瞌睡!”

      五公主颇有些不服气道:“那是因为往日这些个繁琐的物什,底下人都备齐全了,我无处下手!眼下不正好练手么?”

      任千琋再三劝阻,五公主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千琋无奈,只得教她先绣一个大概的样式出来,五公主对针线活很不娴熟,还没一会儿便在那纤纤玉指上扎出好几个血点来,看得千琋心惊肉跳,忙出言劝阻。

      可五公主偏是不依,振振有词道:“我原也是学过刺绣的,这不是太久没练,技艺生疏了么?一会儿上手了就没事了!”这股子执着劲儿倒真是叫人无奈。

      直至掌灯时分,五公主还一心扑在那绣活儿上,茶饭不思。随侍五公主的宫婢如画暗暗往里间瞧了好几次,又不敢催促,独自心焦。

      千琋也担心一会儿落了钥,五公主回宁寿宫该费一番折腾了,遂一再催促,五公主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身子,临了还不忘将香囊针线等一应物什皆顺走了。

      过了几日,五公主一大早便兴冲冲地敲开了千琋的门,千琋揉着惺忪睡眼困惑道:“公主,何事这般急切?”

      五公主娇羞模样,一脸耐人寻味,踌躇了半日,方自怀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物什塞到千琋手中,声细如蚊道:“这个……药囊,你替我转交给……年希尧吧……”

      千琋低头看着手中之物,心中感慨万千,不知年希尧拿着这个针脚歪斜,绣样古怪,药香熏人的硕大药囊又会作何感想?

      然见五公主眼圈乌黑,嫩如水葱的十指皆红肿一片,想来定是熬了不少通宵才做完的。这般赤诚之心,她实不忍打击,只得应允。

      又过了些时日,五公主璇滢憋不住,私下来找千琋问道:“可曾将那药囊送于年希尧?那厮可有说什么?”

      千琋无奈苦笑:“奴才近来久未出宫,如何给?”

      五公主有些泄气,苦着张脸道:“也是。”遂托腮凝望着窗外,只闻阵阵叹气声传来。

      千琋亦无心宽慰,近来她总觉定嫔姑姑心事满腹,几番询问姑姑皆三缄其口,连着明素等一应宫人也是守口如瓶,定有何事瞒于她!千琋心头隐忧,正不知如何是好,观眼身旁的五公主,不由心生主意,她试探相询:“公主,近来乾西五所那边可还太平?”

      五公主见她如是问,心下明了道:“你是担心我八嫂不肯罢休么?”

      千琋心思凝重,沉声道:“定嫔娘娘近日总是愁眉不展,不知所为何故,我心里担忧得很。”

      五公主沉吟道:“定嫔娘娘不说,总有她的缘由,定是不想你平白添此烦恼,你怎还胡想了?”

      千琋不安,叹息道:“似这般云里雾里,我怎能不多想?只怕是我又给她添了乱。”

      五公主沉思半响方道:“此事倒真与你无关,你莫胡想。”

      千琋听出一丝弦外之音,忙追问道:“你果真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吧!”

      五公主秀眉一拧,懊恼道:“原是不想你忧心,你偏这样执着!罢了罢了,眼见是瞒不住的。”她幽幽看向千琋无奈道:“我也不甚清楚,只听说前阵子皇阿玛邀一众妃嫔宴饮,席上定嫔娘娘不慎打碎了一盏掐丝珐琅杯,皇阿玛面有不悦之色,其后定嫔娘娘似是言语之间有所冲撞,惹得皇阿玛龙颜微怒,当众责了定嫔娘娘几句。”

      千琋大惊道:“竟有这等事?”定嫔姑姑甚早入宫服侍圣上,又久居嫔位,往日向来多得些敬重,更遑论她还有十二阿哥做依傍,那珐琅杯再精致也算不得绝世珍宝,皇上怎会为区区小物而迁怒?更何况,姑姑素来谨言慎行,怎会惹得龙颜大怒,更当众受责?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如今封妃在即,多少双眼日日夜夜盯着咸福宫,但有一丝风吹草动,只怕都要借势掀起风波!

      千琋再三追问,五公主却是苦着脸摇头道:“那日我并未出席,旁的当真不知了。”

      千琋心头疑窦丛生,只得强自暂压。

      到了晚间,定嫔来千琋屋里探看她,待众人皆退下,千琋方斟酌道:“近来见姑姑总心神不宁,可有何心事?千儿无能,但求能纾解一二。”

      见定嫔淡漠一笑,未置可否,千琋知其又要搪塞,索性挑明了道:“听闻皇上近日龙颜不悦,叫姑姑受了委屈?”

      定嫔面色一滞,凉凉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怎会委屈?这话往后莫在人前提了,仔细落人话柄。”

      千琋应声,可心中疑云密布,终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姑姑素来最是谨慎,亦深得皇上敬重,此次定是事出有因,姑姑不说,千儿反愈加放心不下。”

      定嫔重叹一息,失意惆怅道:“伴君如伴虎,宫里美人如花,四季锦绣,纵然宠冠六宫,亦有登高跌重之日,更何况如我这般……色衰爱弛……”她言语之间盛满清愁。

      女子最慌不过“红颜未老恩先断”,何况在这“最是无情帝王家”中……千琋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面容愁苦。

      定嫔望了眼千琋神色,复叹一息,低声道:“你心思细腻,终归是瞒不住。哎……只因近来朝中盛传兄长与索额图私交甚密,往来无度,皇上难免气怒……”

      千琋大惊失色道:“阿玛?不可能!前次那索大人因误受罚,颇引皇上不满,眼下众人皆对他避之唯恐不及。阿玛虽非势利之人,可到底刚得皇上嘉许,怎会做此短视行径?此事定是误解。”她心下更知,此前皇上回京赏罚一事,其兄舒起曾隐约提及那索额图乃是依附太子之人,如此谗言岂非是诬陷阿玛有结党营私之嫌?难怪皇上如此盛怒,兹事体大,断不敢等闲视之!

      定嫔面色忧愁道:“我如何不知兄长为人?想来定是有人心怀叵测,故意妄言。可是,朝中大臣言辞凿凿,皇上……怕是起了心了……”

      千琋担忧道:“姑姑,封妃在即,这当下若是……”

      定嫔眸色一暗,沉声道:“此事我自会严谨,断不叫人蓄意滋扰!”

      惴惴不安间,日子又从指缝肆意泻去了一些,这几日皇上虽未再责罚定嫔,却是明显冷淡了许多,也再未踏足咸福宫半步,想来是有敲山震虎之意,可见对于朝臣之言,他是听进去了。

      后宫之人也多处观望状态,不复先前那般热络殷切,咸福宫竟生了几分门可罗雀的萧索意味。终究定嫔再如何也越不过一个妃位去,最紧要的还在于圣意,成不成不过一念之间的事儿!后宫之人最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唯有一点始终不变——圣心不可违!

      终于还是捱到了十月下旬,明日便是封妃大典了。皇上近来虽对托合齐屡有微词,可到底未再迁怒于定嫔,明日册封礼自然如期举行。后宫虽是暗潮汹涌,可明面上却也风平浪静,未起波澜。

      未时,太后午憩方醒,宜妃郭络罗氏挑了这时辰去宁寿宫请安,正好服侍太后起身。殷切言谈良久方告退。

      出了宁寿宫,宜妃靠坐在肩舆上,拨弄着手上的赤金嵌碧玺点翠护甲,清冷道:“春深,本宫的吉服可送去浣衣局了?”

      一旁跟随的宫婢春深忙答道:“回娘娘,今儿一早便送去了,尚未送还。”

      宜妃似玉的俏颜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冷意,嗤笑道:“这帮奴才越发懒怠了,半日了竟还未见送来!走!本宫亲自过去瞧瞧!”

      一众宫人忙应声,抬轿的太监脚下不敢耽搁,忙默契地转了方向往浣衣局行去。

      肩舆稳稳落于浣衣局内,此处偏僻,又是低贱的粗役杂活,一应奴才平日皆蜗居于此弹丸之地,绝无资格侍奉于人前,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自然忙不迭地出来请安,乌泱泱跪了一地。

      宜妃面色无常,眼眸冷淡,凉凉道:“都起吧。”她神色倨傲,自然未将一众奴才放于眼中,若非腹有计策,她岂会纡尊降贵来此污秽之地?

      众奴才诚惶诚恐,俱谢恩不已。

      宜妃眸光清幽,淡淡询问:“本宫今早着人送来的吉服可好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婢忙出声答道:“回娘娘,奴才已浣洗好了,眼下正晾着呢!”她一脸忐忑,甚是不安,惶惶不敢抬首。

      宜妃面色隐有不悦道:“随本宫去瞧瞧!”说罢亲自迈步朝内走去。

      那宫婢心下一惊,忙应声随去。

      转了几个回合,眼前视线一暗,只见前方琳琅满目挂了各色衣饰,堪堪迫入眼球。宜妃那件石青色五爪金龙八团吉服甚为夺目,单独高悬于一处,正湿漉漉地渐滴水珠。宜妃见此,面色闪过一道森然精光,口中怒斥道:“大胆!本宫的吉服不说还没熨好,到现在竟还是这般光景!浣衣局的奴才可真是越发懒怠了!连本宫之物也敢轻慢!”

      雷霆惊怒,震得人皆浑身发颤!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790315/56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