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溶

　　《梨溶》 第一章

　　日头渐渐暗了，村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在这一片寂静下却能清晰的听见每家每户关门的声音。最近战乱四起，着实不太平，村民们夜里都不敢出门，因为很可能就会被附近的山匪或者落草的叛兵抓去。稍微弱一点的村子，白日里可能就会被洗劫一空，谁说不是呢，隔壁刘家庄昨日里就被山匪劫了，到现在许多人都还没影呢。

　　村口的水井旁，却有一女子弯着腰打水，女子穿着一身早已洗白了的青布衣裳，长发随意的扎着，小脸十分白净，丝毫不像其他的农家女子，双眉紧蹙，只见她艰难地把井里的水桶向上拉，似乎稍有不慎就会掉下井去。

　　“梨溶，你哥回来啦，正四处找你呢，还不快快家去，打这么多水作甚，”住在村口的安大叔正背着一捆木柴从路边走来，见到梨溶这般模样便急忙说道。

　　梨溶一时欢喜的手足无措，向安大叔道了声谢便急忙忙往家走，一路上不知洒了多少水。原来梨溶的哥哥叶青是当地有名的猎户，前几天进山打猎，本应昨日就该回来，却一直到今日天黑都还没有回家，梨溶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哥哥在深山里出了什么事，现在听闻哥哥平安归来，自是喜不胜言。
　　大老远地瞧见家里隐隐有灯光，哥哥竟然点了平时都不舍得用的油灯，梨溶心里明白这是哥哥没找到她便点上灯提醒她自己已经平安回来了。梨溶推开门，喊了一声“哥哥”。
　　屋里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正是梨溶相依为命的大哥，叶青。

　　“小妹，怎么这么晚了才回家，你这是要急死我吗？”叶青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神情紧张的说。

　　梨溶委屈地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里闪着泪光，并不言语，却又低下头抽泣起来。叶青知道妹妹这是怪自己晚回来了一天，叹了口气道，“昨天本来是要回来的，下了山经过刘家庄，刚好碰见一群山匪，我和其他人忙着逃命，在一个山洞里躲了一宿，今日见山匪退去才敢回家，幸好咱们村没事。倒是让你担心了。”

　　梨溶听得楞楞的，好一会儿方擦擦眼泪说道：“哥哥没事就好，真是惊险一场。”
　　即使在这闭塞的小村子里，梨溶也知道外面战乱四起，到处都是强盗和山匪，想到隔壁刘家庄的遭遇，不禁心生悲悯，好在哥哥叶青躲过一劫，平安回来，想来也是菩萨显灵，看来自己每年去寺庙祈愿总算感动了菩萨，想着明日去庙里还愿一趟。

　　梨溶烧了水让哥哥洗了澡，又把两人的衣服洗了干净，把自己的想法跟哥哥说了，摇着叶青的手臂可怜巴巴的等他同意。

　　“去拜菩萨自是好的，我看这帮山匪也已经下山了，我明天要处理打来的猎物不能陪你去，这些刚死的牲畜搁置不得，你自己去务必注意安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梨溶甜笑着诺了，去厨房蒸了馒头点心准备明日带去庙里拜菩萨。

　　且说第二日天刚刚亮，梨溶就告别叶青出了门。这寺庙在村子的另一头，离叶家村并不是很远，说来也是有缘由。当年县里一家大户在山里遇上大虫，幸得叶家村几个猎人相救，为报救命之恩于是在山里修建了这座寺庙。猎户进山打猎前都会去庙里拜神，梨溶每每遇上烦扰也会去庙里祭拜菩萨，因此对这段山路尤为熟悉。

　　清晨山里还有雾气，梨溶走出了村子，前面有条小河，沿着河流再往上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河水叮咚叮咚的流淌着，轻轻拍打着两边的石头。梨溶有些渴了，于是走到边上蹲下身子舀了口水喝。

　　梨溶看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浮着一个人，身上穿着盔甲，看不清容貌，但是全身都是血迹，不知是死是活，梨溶这才发现周围的河水都被染红了。梨溶心里有些害怕，却立马反应过来赶紧吐掉了还没吞咽下去的河水。
　　想了一会儿，梨溶决定上前去看看这个人，若是死了，就把他埋在后山，若还有气，自然是能救则救矣。

　　梨溶承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尽管他脸上都是血迹和泥土，但是梨溶能肯定这是一张非常俊郎的脸，比哥哥好看，比村里的大牛哥好看，比神仙都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竟让梨溶看痴了去。梨溶将他拉到岸边，伸手探了探鼻息，虽然气息很弱，但是好在还有气儿。当下扶起他靠在自己肩上，这人很重差点要压倒她，他比哥哥要高，自己的头刚到他的肩膀而已。梨溶抬起头看了看他，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勇气。我一定要救活他，梨溶心想。把食盒丢在地上，两手扶着这个昏迷的男人，一步一步往村里走去。

　　叶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乖巧的妹妹有朝一日竟会和陌生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甚至将他带回家。但是情况特殊，也来不及多问，忙去请了村里的大夫来。一番收拾诊治后，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

　　这个男人伤势非常严重，全身多出刀伤，最致命的是胸口的一刀，如果这几日熬不下去，大夫也没救。除此之外，还有轻微的中毒，好在这种毒还算常见，大夫当下就开了药方。

　　送走大夫后，叶青把梨溶叫到院里，问清楚了这陌生人的来历，想来应该是战败的士兵，叶青道：“小妹，你难道想救他不可？”
　　梨溶看了看屋里，眼里灼灼有神：“为何不救？佛祖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他还有的救，不会死在家里的。”

　　叶青摇了摇头，“并不是我不救，只是我们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刚才大夫也说了，即使他能救活，这一身伤没有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这一年吃药请大夫，哪里不得花钱，我们救人也得量力而为才是。”

　　梨溶又道：“爹娘去世前给我留了嫁妆，我愿意拿出来，哥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但这次就算我求你，救救他吧！”

　　叶青一时语塞，惊讶于梨溶的态度，最终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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