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在上

　　B 寇保灵有事到外边去了，回来的时候，见虢明空正在打电话。他正想从房间里退出来，虢明空却把他叫住，把电话给了他。寇保灵像是怕话柄蛰了耳朵似的，小心翼翼地拿到耳边，听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声：“谁找我？”章蓁说：“你是寇老师啊？”寇保灵说：“是我。”章蓁说：“我是章蓁。”寇保灵说话的口气像棒槌似的，说：“你找我？”章蓁说：“我告诉你啊，最近你是常跟着虢老师的，虢老师也是很信任你的，你是要帮帮老师的。”寇保灵感到她的话说得莫名其妙，说：“这我知道。”章蓁说：“我告诉你，将来我也是要出来帮虢老师的。”寇保灵含含糊糊地说：“我知道。”章蓁接着说：“有件事你要帮助一下虢老师。”寇保灵说：“什么事呢？”章蓁说：“你要动员虢老师把飞天辞退。她是不能再跟着虢老师了，她跟着老师会把老师带坏的。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跟苏敏说过了，你可以跟她沟通一下看法，她会帮助你完成这个任务的。”
　　寇保的顿时感到自己的大脑空空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后面的话他一句没听到耳朵里去。他怔怔地看着虢明空，感到他在另一个时空里站着，像遥不可及似的，他的下意识里像是要摸一下虢明空，伸手却把话柄给了他。虢明空接过来听了听，电话已经挂了，他把话柄放在机座上，看了寇保灵一眼，寇保灵感到他和章蓁的话被虢明空知道了，心里通通地跳着，就像他和飞天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虢明空看他一眼的那种感觉，他像“坦白从宽”似的赶忙说：“刚才是章蓁打的电话，她让我动员你辞退飞天。”
　　说过了，他又后悔了，生怕虢明空怪罪下来，没想到虢明空的话让他大出意料，他拉着长声，像哭一样唵唵地说了一句：“人家有□□。”寇保灵像是要跟飞天划清界线似的，说话有一种言不由衷的感觉，生怕说慢了失去了立功的机会，说“她没有□□。”告诉他没有，他倒急了，说：“人家的□□还给我打过电话，还派人在我住的地方保护过我。”寇保灵说：“他就是什么人打电话也不是□□。”虢明空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寇保灵说：“我都问过太原人，人家都没听说过太原有南霸天这个人。”虢明空说：“你问的可能不是圈儿里的人。圈儿外的人怎么能知道圈儿里的事？像南霸天这种名字绝对不是真名。江湖上谁会用真名？”
　　以自己度别人，江湖上是不会用真名的，不仅自己不是真名，周围的人都是假名。寇保灵说：“她就是有□□也不怕。我也有□□。”虢明空赶忙问：“你的□□在哪儿？”寇保灵说：“我的□□就在太原。以前我在外边跑过几年，认识了一些□□儿上的人。前几年太原有个□□儿上的朋友犯了事，在我家藏过几天，走了以后常给我写信，让我有事找他，他一定会办的。”
　　就他家的那种房子住个外人他也放心？寇保灵开始的时候底气很足，但越说心里越虚，虚得接不上气儿来了。虢明空的眼都亮了，说：“你不早说，你早说了让你的朋友来收拾康纪峰不就行了，还用咱们去找南霸天？”寇保灵说：“早了你没有跟我说过这种事。”虢明空说：“现在不是说了。现在给你个任务：你把飞天送回去吧。”然后笑眯眯地凑到寇保灵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寇保灵见虢明空凑过来，身子不好意思动，但脑袋直往另一边躲着他，没听清楚他说什么，蒙头蒙脑地问他：“什么？”虢明空只是咪咪地笑着没有说话。寇保灵还不是个用肢体语言表达思想的人，话说不清楚他还领会不了什么意思，再问一遍，虢明空瞟了寇保灵一眼，不仅嘴笑，眼神也色眯眯的。
　　从哈尔滨回来之后，飞天感到虢明空明显和她冷淡了，她说什么话，他都支支吾吾的，两眼不时地朝她这边瞟一眼，又赶忙扭向另一边，只是到了晚上不定什么时候把她拉过来发一阵狠，狠劲儿过后，依然对她是冷淡的。
　　那些天，虢明空好像很忙，过去虢明空一打几个小时的电话，都是晚上打的，这些天除了晚上打电话，白天也打，一打电话就躲到卫生间里去，褪了裤子坐在马桶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想尿了随时尿，省得再往卫生间里跑、也省得解裤子了。
　　打完电话，虢明空从卫生间里挪出来，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不时地瞟飞天一眼，说话也含含糊糊的，好半天不说一句话。飞天问：“还不睡觉？”虢明空说：“该睡了。”飞天说：“过来吧。”虢明空又向飞天瞟了一眼，却没有动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要到瓷安去一趟，唐开科早就想在他老家办个班了，他老家有不少弟子，上一次本来该我去，我没有去，让酒虫去了，特受欢迎。他们那里的人都想见见我，这一次他们准备好长时间了，我想到他们那里去满足一下他们那里人的愿望。唐开科这个人对我是很好的，对你不怎么友好，上次在青岛的事都是他在背后给搞的，这次你就不要到他那里去了。在天庄苏敏对你不友好，怕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能在一起相处，不如你到太原住几天，等我回来了你再回来。”飞天问：“你什么时候走？”虢明空说：“后天。”飞天说：“我什么时候走？”虢明空说：“明天吧。”飞天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跟小寇在一起。”虢明空说：“让保灵跟你一起到太原去吧。”飞天说：“让他到太原去干什么？”虢明空说：“我看搞气功是不行了，保灵懂风水，让他在太原给你找个气场好的门市租下来，你在太原开个门市吧，你当经理，经销咱们的产品。”飞天说：“你做的东西都没有批号，怎么上市呢？”虢明空说：“主要是卖给咱们内部人的，对外再经销点儿别人的产品。赚了钱都是你的。山西那地方以后就交给你去管理了。”飞天说：“我走得带个手机啊，要不怎么给你联系呢？我带你那个手机吧。”虢明空说：“我的手机你不能带，章蓁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到太原再办个号吧。”飞天说：“我明天要走了，今天晚上就早点儿睡吧。”虢明空说：“你先睡吧。”飞天说：“今天晚上不过来了？”虢明空说：“今天实在太累了。”飞天上了床去拉他，他却向后抡起拳头给了飞天一拳，那一拳打在飞天的前胸，打得飞天捂着胸口直“哎呀”。虢明空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理她，飞天“哎呀”了几声之后，不吭声了，她漫不经心地抡起拳头向虢明空的背后悠过去，刚挨着虢明空的后背，虢明空却从床沿滑到地下了。飞天说：“你怎么回事呢？”虢明空不回答，也不动身，飞天去架他起来，他的一条腿打不过弯儿，另一条腿弯了几下却吃不上劲儿。飞天架着他的胳膊往起拉他，他却“哎呀哎呀”地直叫唤，飞天说：“你怎么啦？”虢明空说：“你把我的腰打折了。”飞天着慌了，在他的背后架着他的两个胳肢窝把他拽起来，他坐在床沿上，两眼向着飞天忽闪着，说：“你把我的腰打折了，这是要判刑的。”飞天说：“我打120，到医院检查检查吧。”虢明空说：“现在不去了，明天再说吧。”飞天说：“今天能坚持吗？”虢明空说：“就坚持着吧。”虢明空上不了床了，飞天搬起他的腿，把他搬到床上躺下，虢明空一边躺一边说：“这都是要判刑的。”
　　那一晚，虢明空特别警惕，飞天不时地摸他一下，一摸他就叫唤，摸着肚皮叫唤、摸他的手也叫唤，哪儿都不能摸似的。她说：“还是上医院看看吧。”虢明空说：“医生要是查出问题来，你是要判刑的。你还是先到太原躲几天吧，过几天你再回来。”飞天说：“你都受伤了，我怎么能走呢？要走，等你好了我再走。”飞天说：“你不用管我了，你先走吧，要不，我的弟子们知道你把我给打伤了，会把你告到法院的。你先走了，我再受了伤就没人怀疑是你干的了。”
　　虢明空把“判刑”两个字说了好几次，飞天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被判刑，到这时候她才听出为什么了。自然，到法院告他的不会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弟子，她说：“我得看了结果再回去，要不我不放心。”虢明空说：“让你先走你就走，非让他们打了你再走吗？”
　　那天晚上，虢明空一直没有摸飞天。第二天起床后，虢明空的身子挺得直直的，一只手捂着后背走路，走得很慢。到前边楼里去吃饭的时候，飞天搀着他，他才吃力地坐下。苏敏问他：“舅舅你怎么了？”虢明空说：“昨天晚上着了凉，腰疼。”苏敏说：“是不是到医院看看？”虢明空说：“不用上医院，我练练功就好了。”
　　吃过饭，飞天回房间里收拾了一下，喊小寇给她提箱子。寇保灵两腿一软，大步走过去把箱子提起来，和飞天一同走出小楼。开始的时候，他感到虢明空就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走路脊梁骨发硬，只有两条腿发软，想回过头来看一眼都扭不过头来。他想和飞天靠近一点儿，但似乎有股什么力量直向外推他，越靠离得越远。
　　飞天和寇保灵出了楼之后，苏敏顿时有了一种轻松感、一种亲切感，不自觉地向虢明空走过去，两只手抓着虢明空的胳膊用力拽着他。
　　这时候，小羊走过来，两手抓着苏敏的裤子、脑袋拱着苏敏的腿裆用力拱着她。苏敏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退着，一直退到墙上，他抬起头，冲着苏敏嗤嗤地笑着。
　　苏敏不像飞天一样喊虢明空来管他的小坏蛋，而是抓住小羊的两只手用力向后推着他，而自己却拧过身子，屁股向后撅着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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