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掌温

　　（一）
　　柳树上垂着的灯笼，将暗夜照的有如白昼一般。此起彼伏的琵琶声，从不远处传送过来。只见几艘精致的画舫在瘦西湖里头驶过，带起了一圈圈的微波。清爽的夜风拂过那绣帘，只露出了那一张张涂着脂粉的面容与妖娆的身姿。
　　裴轻烟站在了河畔，手中紧握着笛子。下唇咬得紧紧的，死瞪着那灯火通明的船只，耳畔一直是那空灵中带着几分凄婉哀怨的歌声：“钟鼓迟迟夜未央，小荷池上枕风凉。暗灯画舫歌时断，芍药红桥花自香。歌《白雪》，舞《霓裳》，翠云斜堕浅梳妆。与谁同把清樽尽？明月无心锁碧窗。”这一切不正是她所求的么？还怨得了谁人呢？
　　画舫靠岸，歌声停歇，传来的便是软语温言的调笑。那清朗中带着几分温柔的声音，那清泠的如同泉水叮咚的脆响，一男一女的面容在她的眼前交织着，心中蓦地泛过一丝尖锐的痛意，就像是银针没入一般。裴轻烟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看着那高大俊朗的男子拥着一位粉衣女子走远。没有人发现在杨柳下站了许久的她。仰起头，微眯着眼，那轮明月正挂在了树梢，万千繁星闪烁。可真是个吟风弄月的好时刻啊！裴轻烟心中暗想着，痴痴地笑出声来。
　　离扬州河岸不远处的一座亭楼，周边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曲折层叠，松柳相杂，那枝条在夜色下落了一片阴影。这亭楼三面飞檐，上头铺着各色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流光溢彩，煞是引人注目。一位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抚了抚大拇指上青玉扳指，向着台阶下头的粉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温和地说道：“望溪姑娘，上来。”
　　陆望溪抬头看着他，眸中很快地闪过了一道异色。她没有开口，只是将手搭在了男子的掌心，借着他的劲上了台阶，稳稳地站在了亭子中。这男子的手掌温度炽热的如同烙铁，着实不像某人，冷得如同千年寒冰一般。想至此，她的神色不由得黯了黯，就连薄唇也微微地抿起。
　　“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霖铃。画廊绣舫霓裳舞，小桥流水叶娉婷。这七秀坊的风光祁某在纯阳宫时候便有耳闻，到了今日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秀坊美丽，可秀坊中的女子更是令人难以忘怀。”祁遇的目光有些炽热，紧紧地凝视着陆望溪，故作深情地说道。
　　这带着几分轻佻与戏谑的话语传到了陆望溪的耳中，令她徒然的生出部分不悦来。可她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带着几分柔柔怯怯，十分惹人怜惜的笑容。她的目光似是看着祁遇，实则落到了更远处那模糊的身影上。蹙了蹙眉，用那种让自己都听罢欲呕的矫揉造作语气问道：“我七秀坊的女子再如何，恐怕也比不上祁公子的未婚妻绝色呢。”
　　这祁遇微微一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坦然一笑道：“实不相瞒，祁某此次来江南便是为了和她解除婚约的。年幼时候父母定下的亲事，如同过家家一般，我与她从未逢面，不知她人品与样貌如何，这成亲一事实在是荒唐至极。”
　　“祁公子的未婚妻可是藏剑山庄的二小姐？我倒是听说她冰肌玉骨，如芙蓉秋月，说到那一身功夫，更是江湖年轻一辈中名列前茅。”陆望溪的眼睛一瞬不眨。她看着祁遇，倒是把他那副惊异又有些迟疑的样子收入眼底。这世间男子大多是祁遇这般货色了，也不知道那人是看中他哪点，非要让自己费尽心思的勾引。她的目光中氤氲着一层雾气，微微地垂首，佯叹一声，“与叶姑娘相比，我自是甘拜下风。”
　　“望溪这是哪里话。”听到了陆望溪这话，祁遇略有些着急地回答道，“在祁某人的心中，这世间无人可与你相比拟。”
　　“是么？”亮晶晶的眸子望着祁遇，似是夹杂着几分喜色与羞怯，她捋了捋衣袖，微微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祁遇那伸过来的双手。面上绯红，贝齿轻咬着下唇，怯怯地说道，“入夜了，我该回去歇息了。”
　　“嗯。”祁遇收回了自己的手，面上一丝尴尬的神情都没有。瞧了眼高悬的明月，他沉吟道，“确实该歇息了，白日里头陪我游湖，怕是早就倦怠了。我送你回去吧。对了，我明日就去退婚。”
　　“不必了。”陆望溪佯作惊惶的说道，快步地出了亭子，动作迅捷的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儿一般。她的面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冷清，眸子幽远而深邃。在她的身后，祁遇则是痴痴地望着，还带着一分势在必得。
　　除了此起彼伏的青蛙与虫儿的鸣叫，这七秀坊里头变得静悄悄的。枝条随着夜风舞动，月色如水一般清冽。陆望溪快步地走动，就快转入自己的厢房时候，忽然间掠出来的一道人影，周身泛开了一层凛冽的杀气，可是在那人冰凉的手触摸到自己的唇时候消失殆尽。那原本在自己斜后方的人，此时也松开手，走到了自己的前头。神情阴郁，无一丝喜色。
　　“裴轻烟。”陆望溪低呼了一声，挑了挑眉，将双手环在了胸前，她凝视着裴轻烟，唇角泻出了几分媚笑来。“你这是担心我真对祁遇下手么？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着？不过你可放心，除了触摸到了他的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呢。”
　　陆望溪的笑容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心上，她原本清冷的面庞只要带上笑，就会媚的像是一只狐狸精一般，太过勾人，就连她的心也会忍不住砰砰的跳动。裴轻烟一点儿都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只是拉过了陆望溪的手，掏出一块锦帕来，用力的擦拭着。
　　“怎么，连触碰你都无法忍？”陆望溪的面容完全的冷了下来。没有听到那人的回应，她只是猛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你裴轻烟瞧上的人我可是一丝一毫都不会碰。”说着砰地一声，就甩上了门。留下裴轻烟一人，垂首站立在了一边，似笑非笑。
　　倚着门框许久没有动，等到重新拉开门时候，那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对于陆望溪来说，这二十年来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认识了裴轻烟；这二十年来最值得快乐的事情，也是遇上了裴轻烟。当初在万花谷中，她明明不是这般模样，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就因为一个臭男人？让她如痴如狂甚至不顾那男子有未婚妻，千方百计想要勾引到手？更可笑的是自己，答应她这般荒唐的请求。
　　（二）
　　这藏剑山庄的二小姐，此时也在扬州。
　　祁遇打听到了她的住处，装模作样一番，心中想着先窥一窥她的真实样貌，是否如同江湖中传言的那般，不然娶回家一个貌如嫫母之人，他是如何也不会甘心的。客栈里头人来人往，说的都是些江湖琐事。轻叩响小阁，一个面容清丽的小丫环开了门。祁遇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逗留了许久，心中暗喜，这丫环如此姿色，想必主子更加倾城吧。只是里头的人一转身，倒是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狼狈的跑出了厢房。
　　“叶二，你可真是……”一道婉转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毛巾在清水中打湿，就回到了椅子边轻柔的擦去那厚重的脂粉，明明是天生丽质，可偏要故意将自己弄得这般奇丑无比。那位叫做叶二的女子，此时也笑吟吟的开了口说道，“秦姐姐，我跟你说，这男子都是靠不住，你信了吧？过些日子回到藏剑山庄，你可要在我爹面前帮我说说好话，这婚我一定是要退的。”
　　“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女子一点叶二的鼻尖，无奈地笑了一声。
　　“我还听说了这祁遇在七秀坊看上了一个姑娘，我可要去会一会，不能让姑娘家栽在他的手上。”
　　这落荒而逃的祁遇自然是听不到房中的这些对话，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依旧是心有余悸。拍了拍胸脯，平息了好一会儿，才捋了捋衣袖，朝着不远处的青楼大跨步的走去。什么传闻可都是骗人的，那等女子娶回家，怕是自家爹娘都会气的从坟里头蹦出来吧？再想想七秀坊的陆望溪，温婉柔顺，这退婚的心思更是坚定了几分。祁遇对着陆望溪山盟海誓，陆望溪则是将他要退婚的消息，传达给了裴轻烟，之后倒是陪着祁遇游山玩水，看似郎情妾意的，好不快活。
　　这日，天色原本是风和日丽的，可是忽然间阴云密布如同泼了浓墨一般，瞬息之间，倾盆大雨浇灌而下，水面上溅起了水珠万点。看着祁遇那焦急的神色，陆望溪的面上则是漫不经心。她的目光时而凝聚在不远处的桥上，时而又放空在无边的天际。没有伞，为了博取佳人的好感，祁遇的行为可真是贴心，脱了外袍遮在了陆望溪的头顶，整个人也往她边上靠，想要遮挡着那疾风骤雨。不过不幸的事情可不只是这么一点儿，凭空出现的一位蒙着面的黄衫女子，让祁遇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祁遇，你这等见异思迁的男人，真是该死！你可记得藏剑山庄等你迎娶的二小姐？”那女子怒声说道。
　　祁遇皱着眉头，横了那黄衫女子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了陆望溪的身上，说道：“我已经退婚了，与藏剑山庄再无干系。”
　　“薄情寡义！”那女子冷哼一声，提着剑就向着祁遇招呼来。祁遇见她如此，也拔出了长剑迎了上去，外袍被丢弃在了地上，溅满了尘泥。雨丝打湿了衣衫，黏在身上有些凉意。陆望溪抿着唇再次看向桥头那模糊的身影。收回了目光，这祁遇当真是无能，在这女子手底下游走了几招便呈现出了败绩。眼见着他要被一剑刺中，陆望溪飞起一脚，石子与剑刃打在了一起发出了噌的响声。双剑在手，一言不发的便上去迎战。
　　黄衫女子眼中划过了一道讶异之色，一边应对着一边说道：“这祁遇可是个小人，姑娘你何必如此钟情于他。”哪里料到她这话一出，陆望溪的招式越发狠戾，就像是要人性命一般，黄衫女子见她这样子，也不禁的冷肃起来，专心的对付着陆望溪。游走了几十招，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地，陆望溪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黄衫女子一招“听雷”她竟然不躲不避，手腕上，瞬间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见到伤了人了，黄衫女子赶忙的罢手。
　　“望溪，你——”祁遇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痛，看向陆望溪的目光，原本只是那充斥着欲望的情义，如今也带有几分缱绻之思。他跌跌撞撞的起身，向着陆望溪扑过来，没有料到另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落到了前方来，拥住了陆望溪，点住了她的穴道止血后，还往她口中塞了好几颗药丸子。混合着鲜血与雨水的手掌，十分冰凉。陆望溪挣扎着起身，推开了那冷着脸的裴轻烟，舔了舔唇角说道：“祁遇，我忽然想通了，你这般无能之辈，确实不值得我倾心。”
　　“……”祁遇瞪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可是没有等到回应，陆望溪便冒着雨扭头就走了。原本静立在一边的黄衫女子，此时也一把拉开了面纱，冷声道：“祁遇，如你所愿，退婚了。”说完就追着陆望溪而去，不小心打伤了人家，总是要赔礼的，不然秦姐姐那儿，恐怕是不好交待。
　　裴轻烟面色略有些苍白，她望着陆望溪离去的方向，脑子中总是她离开时候冰冷的一眼，双拳紧握着，玉瓶子跌落在了地上。水珠贴着额发流淌下来，她转过身目不转睛地俯视着祁遇。
　　原本还在为陆望溪忽然间离去而伤感的祁遇，看到了裴轻烟时候，眸光蓦地一亮。两者之美，各有千秋。他站起身，可是溅满了淤泥，实在是无法摆弄出那股子风流倜傥的样貌来。搓了搓手，他说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祁某觉得你很是眼熟。”
　　“嗯。”裴轻烟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她一点儿都不像是以往的想象中那般高兴。她的眉头紧紧地拧起，淡淡地回答道，“一年前洛道，还得感谢祁公子的救命之恩。”
　　听她这么一说，祁遇倒是想起来了，诧异地问道：“你就是那万花谷的小师妹？”
　　（三）
　　裴轻烟惦念着那流失在了掌心的温度。
　　那日之后她没有再见到陆望溪，听说她去藏剑山庄游玩了。
　　手上还带着伤，就知道乱跑，心中有些埋怨，可之后又笑自己没有丝毫的立场去责怪。这祁遇接触后，就知道他完全与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不一样，做了这么多，才发现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真是可笑。裴轻烟向来是舍不得委屈自己的人，看着开始变得碍眼的祁遇，她自然是无情的驱逐。
　　没有如愿所偿的开心，只有那怅然的情绪久久不散。这扬州没什么好停留的，可是她还是舍不得离开扬州城。仿佛着了魔一般，一闭上眼，浮现的都是陆望溪的面容，或喜或嗔或怨或怒。记得在万花谷的时候，她们之间极为亲昵。陆望溪稍与别人亲近，自己便会生出那股子奇怪的情绪，她害怕了，退缩了，便离开了万花谷四方游历。在洛道深陷狼群的围攻之下，被祁遇所救，因而一见倾心。四处打听，知晓他是纯阳宫弟子，知道他有一个未婚妻。裴轻烟一直是个自私自利之人，想要的，费尽心思也要夺过来。他有未婚妻，便让他毁了这门婚事就成，可是裴轻烟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不知道出于怎么样的心思，她想到了陆望溪。
　　那时候，陆望溪的笑容都僵硬了吧，神情瞧着就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可是她答应了这荒唐的请求。
　　裴轻烟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可是越是想要遗忘的东西，越是清晰明朗。都说是一醉解千愁，酒坛子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裴轻烟迷蒙着眼眸，不知道自己几时拥有了这般的好酒量。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跌进了谁的怀抱里头，裴轻烟索性闭上了眼眸。
　　陆望溪不是开玩笑的，祁遇明白时候已经晚了，再想到那取消的婚姻与二小姐绝美的容貌，他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可是事情无法弥补，裴轻烟的出现倒是给了他一丝希望，总觉得这万花谷的人对他有几分情意，拒绝也只是矜持作祟，不然为何会在大街上投怀送抱？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似乎已经想到了翻云覆雨的场景，他迫不及待抱起了裴轻烟来。
　　锋利的剑横在了前头，再往前一步便会身首分离。祁遇抬起头看着那粉衣女子，心中有些讶异与惊喜，难道她回心转意了？当初望溪都愿意为自己受伤，怎么可能说走便走，恐怕是藏剑山庄的人有所逼迫吧。“望溪，我……”
　　“放开她！”还没等祁遇说完，陆望溪便怒气冲冲的截断他的话。
　　“我和她，只是她……”支支吾吾的寻找着说辞，这两个美人儿，他一个都不想放弃。
　　“我说让你放开她！”陆望溪咬着牙强调了一遍，眸光冷得如同冰碴子，见着祁遇还没有动作她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向前刺去。祁遇被她一惊，赶忙的松开手去，避开眼有些心疼，实在是不敢看裴轻烟被摔在地上的样子。陆望溪那里舍得这人摔着，赶忙的将她接住揽在了怀中，听着她醉语呢喃，唤着自己的名字，嘴角便泛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对着满脸惊悚之色的祁遇，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带着人离去。
　　隔着屏风，宝鸭炉里头沉香袅袅。
　　裴轻烟终于是睁开了那醉意朦胧的眼，身上有些酸涩，可是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绸带绑缚住无法动弹。她有些着急，眸光四下张望，见这房间中的摆设实在是熟悉，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可是一低头瞧着自己包裹在了锦被中，几乎不着丝缕的身躯，立马又惊到了。混乱的脑子中，想不出任何东西来。
　　“酒醒了？”一声冷淡的话语，陆望溪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碗，正轻轻地搅拌着。
　　“你……”
　　“我瞧你醉倒在了祁遇的怀中，你很享受？终于如愿所偿了是吧？”陆望溪冷冷的笑着，就着碗饮了一口，便走到了床边，掰着裴轻烟的下巴，俯身强硬的撬开了她的唇齿，将汤药哺进去。裴轻烟面色涨的通红，水光潋滟的眸子瞪着陆望溪，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陆望溪用袖子擦了擦唇，半跪在了床边，手轻轻地抚摸着裴轻烟的面庞，轻笑一声道：“比之祁遇，如何？”
　　“你胡说什么！快松开我！”裴轻烟听了她的话语，满是羞愤的喊道。
　　“我说什么难道你不清楚么？”陆望溪回答道。
　　“我和他没关系！”裴轻烟急着撇清自己。
　　“裴姐姐你不是很喜欢他么，甚至是让我来勾引，让他悔婚，我再抛弃他，你好趁虚而入？一切都如同你的算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摸了摸下巴，陆望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是因为如今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你才不满意是么？”
　　“……”裴轻烟略有些无语，陆望溪的情绪显然不对，同她谈下去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只是听了她的话，忽然间想到什么来，她问道：“我为什么出现在你的床上……我的，我的……”
　　“你醉了啊。”陆望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眸光扫过她裸露出来的肌肤，轻叹一声带着几分遗憾道，“至于衣裳，你忘了，我便帮你想起来罢。”

　　（四）
　　事后。
　　裴问：“你去藏剑山庄做什么？”
　　陆答：“学习。”
　　裴问：“学什么？”
　　陆笑：“我再演示一次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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