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诊所不看病

　　云宗年在浴室按照昭明天说的用药擦洗全身，面对镜子里的苍白面孔一身狼狈的自己他有些黯然，本来就是不太如意的人生现在变得更看不到光亮，他现在对着镜子里的人连扯个嘴角都觉得困难。
　　热水渐渐蒸腾，浴室里雾气环绕，白色的烟云在眼前，越聚越浓，像是散不开的云层。
　　“云郎，睁开眼看看我，好吗？”一个温婉的声音在云宗年的耳畔响起，他的听力测试是优秀，所以，这个声音再温婉动听他也分辨得出这是个男人！
　　男人你叫别人云郎，真的不是他想太歪？
　　“云郎，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声音越来越靠近，好像近在眼前，但是云宗年眼前的浓雾还是像牛奶一样浓的化不开，看不透，不管他的眼睛睁得多用力，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大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日希。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不知哪里传来的箫声，箫声里那温婉的声音柔柔地歌唱着诗经里的著名的《蒹葭》。
　　眼前的浓雾也似乎在这歌声里渐渐淡薄，依稀能看到烟花绽放的夜空，觥筹交错的光影，小桥流水的河畔画舫相交，船头站着几个女子，她们舞动着婀娜的身姿，环绕着中心的一个琴台，女子们伴着歌声舞蹈，琴台被掩藏在她们身后，他再努力去看却看不到，琴台上唱歌那人的身影。
　　箫声停下，琴声响起，刚刚那唱歌的人停了下来，一段古琴的间奏，便换做另一个声音唱起，这次是与琴声相和，而这一次的声音没有那么温婉，带着一股阳刚之气，还有与前人之间流转的缠绵暧昧。
　　难道这两人是情人？
　　毕竟在网上卖了那么久的情趣用品，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他还是看得挺多的，好多买他东西的顾客就是用在调节他们夫夫生活情趣上的。
　　但是那是现在的社会，眼前他看得到的是什么？古代的衣服着装，还有古琴古曲，这古色古香的样子难道他穿越了不成？
　　“云大哥，你洗好了吗？我给你拿衣服来了。”郭小榕的一声呼唤将他拉了回来，使劲儿眨巴眨巴眼睛，眼前依旧是浴室里的云雾缭绕，并不是什么小桥流水的画舫河畔。
　　抽出挂在盥洗台上的毛巾，狠狠地擦了把脸，抬眼望去，镜子里面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看不到自己的脸，眼前一团黑发飞舞，惊吓过度的云宗年手下一松，毛巾掉到地上，眼前的黑发慢慢停下，黑影慢慢转过身，漏出一张侧脸，惨白的面容，鲜红的一滴泪痣垂坠在眼角，桃花眼尾上挑着无限风情，但是眼底却浓黑如墨，卷起一腔苦涩的忧伤。
　　头还未完全转过来，头发却飞出了镜子，撩向云宗年的面前。
　　黑发袭来才豁然惊醒，云宗年后退几步跌在地上，手脚并用的逃出浴室，大声喊着：“救命！有鬼——”
　　郭小榕被窜出来的云宗年吓了一跳，但毕竟也是跟着一窝天师混了多年的精灵，这点鬼影还吓不到他，眼底的浅绿色越发深沉，两条藤鞭从身后窜出直射到浴室内，和镜中鬼影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长发上阴森鬼气，还带着潮湿的水汽越发紧地缠绕着藤鞭，藤鞭上借着阴气长出枝桠和嫩叶，枝叶散发出的香气让鬼影一抖，有些不适，但是还没放弃。
　　闻声赶来的昭明天和昭明仁都手握法器随时准备出手。
　　鬼影听到脚步声，一甩长发，在镜中隐了身形消失不见。
　　郭小榕很是担心地看着裹着浴巾趴在地上大喘气的云宗年，看他脸色依旧蜡白，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汽未干还是刚刚吓出来的冷汗，他抬起手安抚地摸摸云宗年的头说道：“云大哥不要怕，这种小角色很常见的，小榕就可以把他吓跑的。”
　　昭明天很是无语，什么叫很常见，你个榕树精本身就阴气重，容易招鬼，要不是天哥我的阳气盛才镇得住宅，谁家敢把你这个小东西养在家里。
　　不过，这个水鬼也是够坚强的，他家又不是普通的小区住户，外面有老头子的一道道符纸和结界，内里还有他和昭明仁两个在客厅坐镇，怎么就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
　　云宗年看几个人都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捞了捞身上的浴巾，幸好没有走光，虽然都是男人，但是在别人家洗个澡还被鬼影吓成了这么个怂样，若是再来个裸奔，可就真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云宗年在郭小榕的搀扶下站起来，去换了身衣服才跟着昭明两兄弟出了门，去警察局协助调查。
　　凌晨三点，备案基本结束，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诊所，而是去了停尸间，云宗年说无论如何也要先去见上母亲一面。
　　凌晨的停尸间里阴气很重，就算是昭明天和昭明仁也觉得背脊发冷，毕竟法医处的停尸间可都不是寿终正寝的尸体，闹不好就碰上个诈尸还魂或者冤魂索命啥的。
　　云宗年打头走在前，昭明天跟上，昭明仁走在最后，他不时地摆弄一下十指，十指都带着白银的指环，每个指环上的花纹都不一样，他就在指尖来回弹动，好似手指的舞蹈。
　　脚步声停止，云宗年推开门，一股阴寒之气凌冽扑鼻，让人毛孔为之一缩，昭明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迈开腿准备进去的云宗年。
　　昭明仁双手交叉，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弯曲，其余三指指向门内，一根闪烁的银线随着他的动作飞了进去，几下飞卷，仿佛捕捉什么，但是迟迟没有抓到。
　　昭明仁又翻开右手，平伸甩出又五指弯曲成爪，使力收回。
　　“抓住了！”
　　昭明天眼神一厉，从口袋里翻出一张金卡向银线抛去，一只硕大的白老鼠被绑了出来，老鼠的前爪被金卡划伤，正不停哆嗦着舔着自己的爪子。
　　昭明天：“……”
　　昭明仁：“……”
　　云宗年：“……”
　　卧槽！费白天功夫就是只老鼠？！
　　昭明天很有种磨刀霍霍的冲动，水果刀就行，他要把这只吓人一跳的老鼠碎尸。
　　白老鼠扭了扭屁股，看三人眼神不善，肥墩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昭明仁收回了自己的法器，老鼠啪嗒掉在了地上。
　　老鼠见有机会开溜刚准备顺势逃跑，奈何昭明天反应更快，在他一落地便一脚踩在了他的尾巴上。
　　“吱吱！！！”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刚刚白老鼠用了多大力气想逃走，现在的尾巴就有多疼，真是，痛死鼠了！
　　昭明天把金卡甩出，又划伤了老鼠的后腿，老鼠终于不蹦跶了，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等待审问。
　　“别以为吱吱叫上几声小爷就看不出你是妖精！你个一百多年的耗子精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强的阴气，说，刚刚屋里还有谁？”
　　白老鼠翻了翻小眼睛，很是想吐口白沫，他只是看到房间有新来的尸体好奇过来看一眼能不能吃，怎么就招惹上一个恐怖的大家伙了？
　　“我……我真的是刚到这里，刚刚这里有个好可怕的黑东西，阴气很重，我是妖怪又不是鬼，那么重的阴气我也有点吃不消，所以刚刚我是躲在洞里的，根本没看到啊！”
　　小老鼠可怜兮兮的发出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很是稚嫩。
　　昭明仁不太相信地又看了看小老鼠，抽出插在老鼠腿上的金卡，嗖一下抵到老鼠的脖子处，“我可是用勾魂丝甩出去抓的你，你跟我说你刚刚躲在洞里，真当我年纪小最好骗了？大师兄那智商被骗了也就罢了，你以为我也会上当就大错特错了！”
　　某只被点名的大师兄脸都黑了。
　　白老鼠又蹬了蹬腿，再次挣扎，“真的，不骗你们，不信你们进去看，在后柜子里面有一个老鼠洞的，我刚刚就躲在老鼠洞那。”
　　昭明天走进房间，看向抵着墙的柜子，狭窄的缝隙之间确实有一个黑色的小洞。
　　示意了下昭明仁老鼠精没有撒谎，昭明仁这才松开对老鼠精的禁制，右手小指伸出一根细丝，缠住老鼠的尾巴把他提了起来。
　　“刚刚有东西在这你居然没有被阴气压制而不能动弹，还有力气走出柜子后面，证明你这个小妖精还有点用处，等我们找到了背后捣鬼的东西再放了你，现在你只能跟我们一起走了。”
　　白老鼠蹬了蹬腿，欲哭无泪，妈妈救命啊，他真的再也不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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