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龙为粮

　　「…他是一只干净的淫＼魔。」
　　最终哈尔妥协了，他收了龙压，叹口气，用一句话总结了朱利安的身份。
　　在哈尔收起龙压的瞬间，迪伦也偷偷地松了口气。龙虽然都是强大的存在，但强度其实还是有细分的。红龙是自然元素的本源，力量在龙类里能排得上第二阶，而他虽然天赋特殊，但论实力则比哈尔要低上几阶，只能排在约第四的位置。所以，虽然表面上装得很轻松又固执，但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也会觉得有些吃力。
　　「干净的？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是淫＼魔。他出生于礼赞光明神的孤儿院，一直到前两年都以为自己只是个魔力低下，食欲奇大的人类。」想起那时又干又瘦的朱利安，哈尔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头竟有些酸疼，「他饿了很多年，去年才遇见我，当时差点死了。我是他吃的第一顿，在这之前他没有『进食』过。」
　　星空龙张了张嘴，「没有进食过？骗人的吧？」
　　「是真的。你知道我很讨厌淫＼魔的那个味道，他身上完全没有。」
　　「那…后来呢？咦，等等…」迪伦问到一半，忽然意会过来，「他身上只有你的味道，你该不会限制他只能…」
　　「我可没管他。」哈尔哼了声，「你也知道淫＼魔这种生物跟本管不住，是他只愿意摄取我的精气。这小子是个异类。」
　　「嗯…」
　　迪伦不说话了。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好了，你都知道了，快把该办的事办完然后滚…」哈尔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却发现星空龙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中的星光一闪一灭。
　　也就在同时，哈尔觉得有什么侵入了自己的感知－－若有似无的一只手抚摸过他长久存在的灵魂。
　　这家伙！
　　红龙眼神一凛，上前猛地抓住友人的手腕，后者吃痛地哼了一声。
　　「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想看我的未来！」他低吼着，「你是当我死的，真不会跟你动手吗！你要看什么？朱利安？他不过就是一个淫＼魔混血，就算再稀奇，你何必这么在意？」
　　「放开放开，痛死了！」迪伦用力拍着手腕上那只铁钳一样的爪子，「我就是看一看他未来跟你会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么生气干什么！」
　　「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只有一个约定！我喂养他，他发挥混血的优势成为法师塔之主，除了这些就没有了！多管闲事！」
　　「没有关系？哟…我看到的可不只是这样吶。」迪伦好不容易拍开了哈尔的手，他揉着手腕上发红的一圈印子，疼的龇了龇牙，「不过…那小子叫朱利安是吗？我开始觉得有意思了。」
　　「迪伦…！」
　　最终事情还是朝着哈尔最担心的方向走去。红龙的声音透露着浓浓的怒气与警告意味，代表火焰怒气的龙压再次朝迪伦压去，但这次星空龙没有默默承受，而是散发出星辰的冷冽压力回击。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围绕在他们四周的书架微微晃动，连石壁都发出轻微的劈啪声。
　　「我看到了，」迪伦道，「未来他将继承金色的法袍，上面有最纯净的银线绣成的月徽，外面围绕着三朵昙花。而且他的气息干净，简直比亲吻日耀光芒的人还要纯粹，但身子里却烧着勾人心魄的欲…很冲突，但是很迷人。」
　　「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哈尔？你说你跟他没有关系啊。那约定又不是契约，我在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禁锢的气息，他可是自由之身呢。所以…」
　　迪伦笑得很挑衅。
　　「谁执行都是一样的吧？我也是龙，我也能提供他无限的精气啊。要说钱也不比你少。」
　　「滚！」
　　哈尔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炽白的龙焰窜了出来，箭一般地朝迪伦射去。瘦弱的青年往后灵活一跳，背后张开闪着璀璨星芒的黑色龙翼，他往前伸出右手，形状奇妙的符文瞬间在他身上闪现，朝他射去的龙焰之箭则在他身前像是被什么挡住似地砰砰砰炸成四朵炫丽的白光。魔法的波动以他们为中心往四周荡开，许多书架轰然倒地，在地下岩洞中发出巨响。
　　「你要跟我为敌吗，迪伦！」
　　哈尔喝道。他身边又浮现出几朵小小的火轮，连岩石都能瞬间烧溶的龙焰彷佛回应着主子的怒气，白光比刚才更加炽亮。
　　「没这意思，我只是觉得没主的东西谁都可以拿啊。你自己说，你跟他没关系的啊。」
　　迪伦彷佛咬死了这句话一般又重复了一次。
　　「我不跟你打，我打不赢，我要走了。噢，忘了说，我就是来你这找本食谱，一开始你放我进来时其实我就找到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晃了晃，「当年道伊尔写的那本火焰度度鸟烹调指南，其实本来还想拗你做给我吃，不过这下看起来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食谱！
　　哈尔碾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马上给我滚回老家！再接近我的地盘试试看，敢靠近就把你当度度鸟烤了！」
　　「不用你说我也马上要走了。」
　　迪伦搧了搧翅膀，身影迅速变淡，「啊，不过别因为我走了你就放心啊…」
　　「你们家那小朋友很快就会到我的地盘去找我啰。」
　　几朵火轮轰地飞了过去，但星空龙已经消失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朱利安手一震，一笔戳在纸上，大片的墨渍以笔尖为中心往旁边晕开。他连忙将笔尖移走，但快画完的法阵上头已经多了一个碍眼的墨迹。
　　这下不能用了…少年有些恼怒地揉掉了那张纸扔进字纸篓，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抽了一张新的纸出来。他转头望了望外头，研究塔离哈尔的地穴不远，而且他们现在在顶端的研究室，从这个窗户可以望见地道的入口。
　　啊，又忍不住…
　　他猛地惊觉自己又来了。当他站在这个位置时，往龙穴看已经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平常就算了，但今天因为出门前的事让他的心思总是时不时飘到家里那头红龙的身上，刚刚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快要漂亮地把一个复杂的阵图画完，心思却又飘了一下－－于是发生了功亏一篑的惨剧。
　　朱利安用力捏了捏脸，提醒自己在画法阵时恍神是很要不得的行为，然后拎着一张新纸回到座位上准备重画。
　　「怎么了，朱利安？竟然在最后一笔画坏，真不像你。」
　　坐在他对面的红发少年原本也在自己那张上面埋头苦干，但从朱利安把原本的法阵纸揉掉后他就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看着朱利安走去拿新纸又走回来，终于忍不住问道：「刚才也是，明明是问你翻译作业写的怎么样了，你竟然回我早上吃了奶酪…我差点没懂你在说什么。」
　　「我…」想起早上的糗事，朱利安忍不住涨红了脸，「我…就是…刚好在想事情，没仔细听你在说什么…抱歉。」
　　「没事，哪有什么好道歉的，只要你能好好把这张图画完让我们两个可以拿个漂亮的分数就行了。教授一定没想到我们竟然要画水火复合阵，这么高难度，只要做好了，这堂课一定可以拿SS！」
　　看着同伴得意的笑脸，朱利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发的少年名叫戴宁，比朱利安大一岁，是他研究院的同学，也是跟他感情最好的一位。戴宁个性开朗，生得人高马大，虽然贵为公爵之子，但没有架子，很好相处，又跟朱利安同样对魔法有种特别的热情，两人自然很快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只不过你今天真的怪怪的，看起来好像心不在焉，没睡好？」
　　「算…算是吧。」
　　朱利安含糊地回应。就在戴宁还想追问些什么的时候，整个研究塔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小魔法师眼捷手快地把笔移开保住了自己画到一半的图，戴宁则惊险地刚好画完最后一笔手刚好移开，没踏上朱利安那重画的后尘。
　　「天，吓死我了。」戴宁重重喘了口气，「今天也晃太多次了吧？十几分钟前才晃过呢…什么日子啊？」
　　「就是说啊。」
　　朱利安心下庆幸这个摇晃转移了戴宁的注意力，他迅速画好几个定位，然后拿着圆规利落地描画起法阵。红蓝两色的线在空白的图上迅速交织出复杂的图面，先是基础阵，然后是迭加阵，再来是定位阵，接着是导引线…朱利安这次比之前都还要更加认真，就连戴宁都忘了要继续关心他的身体，只能着魔般地看着他的笔尖在图纸上移动。小小的研究间里，除了风吹进来的细微声响外，就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最后一个法符画上去的时候，朱利安停下笔，然后轻轻舒了口气。戴宁忍不住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一边啧啧地摇头一边说：「太快了，这是什么妖魔般的速度，要不是我是看着你画完的…真不敢相信。」
　　「因为浪费了一张，我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朱利安一边说话一边审视这张图，但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了。红发少年疑惑地望着伙伴，朱利安看着图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有问题？」戴宁问。
　　「…没有。」少年摇摇头，「图本身没有问题，我们一开始计划的就是这样。但是如果…在外面加上三个增幅的小阵…」
　　「别开玩笑了，这个法阵本身就迭了三层，哪来的空间再让你家三个增幅阵？」戴宁露出『你疯了』的表情，张着嘴摇摇头道：「作业规定的是单人阵，我们只设计了一个魔力流入口，你加三个增幅，那至少要两个人的魔力才够用了！这样的话这图就不合规定，会被扣分的！」
　　朱利安想了想，然后乎地露出有些淘气的笑容。那笑可爱得让戴宁一下子动摇了，硬生生把脑中那股「好好好你要加就加来十个也没问题」的冲动压了下去。
　　「不会的，你看…」朱利安指着某个地方，「我不只是要增幅法阵本身的能力，只要把路线绕一下，那三个增幅阵…」
　　戴宁听着他的解释，眼睛越瞪越大。
　　「…运作方式就是这样。怎么样？可行吧？」
　　少年俏皮地朝同伴眨眨眼。
　　「…你干脆直接进国家研究院好不好？」戴宁摇摇头，苦笑着，「好啦，上吧，不知道最高分能不能追加成SSS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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