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童话，比岁月漫长

　　夏天就快结束，天气还是炎热，早上下了一场太阳雨，到处都湿漉漉的。一阵雨下完以后，天边反而乌云密布，随时风雨欲来的样子，趁着午饭时间天气晴朗，跟艾棋去了童装店，给岁莹的孩子买了几套衣服，过几天好让外婆带过去。艾棋兴奋得不行，挑来挑去，样样都说好。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转了性：“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小孩子？”

　　“都准备结婚了，当然要考虑孩子的事啊，要不然人生多无聊。”她说。

　　老实说，我很想知道Richard给她吃了什么药，因为艾棋从来都认为：嫁了人，生了孩子，一辈子就得绕着孩子转，吃喝拉撒都要服侍，想干点什么都没自由，这样的人生多无聊。

　　她瞟了我一眼：“这么惊讶干嘛，难道你还没有在想孩子的事？我跟你说，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把这项人生大事完成。”

　　我直勾勾地盯了她两秒：“你是艾棋吗？你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跟谁互换了灵魂……”

　　她狠狠地朝我翻一个白眼：“滚！我告诉你，以后我们是要给孩子互相当干妈的，骆颜悦，听清楚没？！”

　　这个嗓门……确实是艾棋才有的……

　　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下午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一派清新。七夕就要到了，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有顾客预定玫瑰，这几天预定的电话打得更密集，我们除了记录以外，还要根据客人的要求进行整理进货。除此之外，七夕专用的花束包装盒和小卡片过两天就会送到。按照艾棋的想法，我们设计出一款情侣手链，她找朋友做出一百份，取花束的时候让顾客抽奖赠送，刚刚艾棋她朋友的电话说可以过去取了，她就迫不及待地奔去了。

　　前几天才跟她商量，过完这个七夕，我们买一台车，以后出行就方便多了。所以这丫头就带着自驾游的终极目标，积极找她在车城工作的朋友，很有兴致跟着去了解各种车的外观、性能和价格，比来比去，硬是被逼成了选择困难症……

　　门上的风铃响起，徐晴在招呼客人：“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埋头仔细看顾客订购花束的记录，玫瑰和其他所需补足的花都已经跟花场预定好了，后天就能送到，再确认一次，免得出差错。

　　“嘭”地一声，一双手拍在柜台上，我抬起头，吃了一惊，这个人脸上的妆花得不成样子，头发凌乱，一身酒气。仔细辨认后，才发觉她是凌蔻，她喝了酒，整个人都七颠八倒。她不是怀孕了？怎么还敢喝酒？

　　她拍着柜台，情绪激动：“辰羲呢？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他是我老公，你快把他还给我！”
　　我不知道她的话从何说起：“我没有见过辰羲。”

　　她却不相信：“你骗人！你就是个骗子！你在报复我，对不对……辰羲肯定是被你藏起来了，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回家……”

　　她这个样子，跟上次在医院门口判若两人。爱情真的有这么可怕的一面，能够把一个人折磨成这样？——“辰羲为什么不回家，你应该去问他，我确实没有见过他。还有，跟你结婚是辰羲的决定，我没有兴趣报复谁。”

　　她满脸通红，一个趔趄倒在柜台旁的橱窗玻璃上哭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会这样的……”

　　她再这样闹下去，客人根本不敢进门。我拨通了辰羲的号码，却没有人接电话，凌蔻一把抢过我的手机：“你在打谁的电话？你为什么找辰羲，当着我的面你都敢给我老公打电话，你还说没有见过他？你要不要脸！离我老公远一点！”

　　我很无语……不知道该替她悲哀，还是该替辰羲悲哀：“你再这样，辰羲可能永远都不想回家……”

　　她轻蔑一笑：“不要一副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我跟他从小就认识，要说了解，我比你更了解他……”

　　说她醉了，好像又没醉，说她没醉，说话又这么颠三倒四……我无奈地说：“就算你最了解他，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他没来过这里，你可以放心了。”

　　她却慢慢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搞不明白，她既然爱得这么痛苦，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想尽办法把辰羲捆绑着留在身边……

　　徐晴悄悄走到她旁边，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递给我。

　　辰羲的手机还是没有人接……她怀了孕，还敢化浓妆、穿高跟、喝这么多酒，也不考虑会对孩子有多大影响……我对徐晴说：“我先想办法把她送回去，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徐晴点点头，撇了撇嘴：“颜悦，你小心点，这个女人看起来挺麻烦的。”

　　我走出柜台，对凌蔻说：“你一直坐在这里，是永远见不到辰羲的，不如回家等吧。”

　　她喃喃问：“辰羲……回家了？”

　　“他会回去的。”除了家里和公司，他还能去哪里，辰羲根本无处可去……他不回家，只是躲起来了吧……

　　拦了一辆计程车，和徐晴一起把她扶进车里，她躺在后座，神智不清地自言自语。我默默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有一天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还好艾棋不在，她要是在场，一定打死我的心都有……

　　半个小时以后，车停在辰羲的庭院里，我对司机说我马上就出来，让他等一下。将凌蔻扶进门，一到大厅，她就挣扎着向沙发那边躺过去……

　　夜里的天气开始凉，我到她房间里拿被子，不料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抖了一抖——整个房间都像被洗劫过一样，香水瓶、酒瓶碎片、首饰盒、衣服……遍地都是支离破碎的痕迹……墙上那幅松月樱已经不在了，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我无法想象，结婚以后，辰羲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随意给她盖了被子，我起身离开。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你相信吗，他一点都不想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为他付出我的全部，为什么连一点爱都换不回来……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低声啜泣，似醉似醒。

　　谁说爱可以换？——它从来就不是公平的。但我不想过多地参与他们的生活：“等辰羲回来，你们再静下来商量吧。”

　　她虚弱不已：“我们吵架了……在他心里，我居然还不如一幅画……他不会回来的……这里没有他在乎的人，也没有他在乎的东西……他就是这样，对于不在意的，从来不留情面……真悲哀，我就是他不在意的那一部分……我不明白，结婚之前，我们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我靠得他越近，反而离他越远……”

　　我无法为她解答这样的问题……如果爱而不得，勉强下去，可能另一方会妥协，也有可能两个人都难堪……偏偏辰羲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为了嫁给他，我逼迫爸爸，挑拨陈叔，我想尽办法逼迫他，让他娶我……我以为他只是没有看到我，只要结了婚，他就会看到我、爱上我，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就算等到老，也没关系……可能他已经恨我入骨了吧，才会不愿意跟我说话，整夜整夜不回家……就连喝醉了，跟我做~爱，叫的也是别人的名字……我已经努力了，真的努力了……他就是一块千年寒冰，我想温暖他，却直到冻死，他都没有融化一点点……他太可怕了……我不要再爱他了，永远不要……”

　　我心里一跳：“挑拨陈叔……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没有你，辰羲才能看到我，他爸爸也讨厌你，不是吗？他爸爸要是不想让你活，你就活不了，就连辰羲也救不了你。”

　　我突然感到难过，为辰羲难过……他只是希望离这些机关算尽的人远一点，只是希望有人能站在他的角度没有保留地去爱他，他只想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而已，却终究摆脱不了一层又一层的圈套。这些愿望多么卑微，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而我，我救不了他……“你根本就不爱辰羲……你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一件是为了他，也没有一件是他真正想要的。到头来，你却觉得，他不爱你，都是他的错。”

　　“你胡说……我爱他，从小就爱他，爱他胜于爱我自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把爱强加在一个不想接受的人身上，付出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她只能感动自己。或许她一直没有明白，这样的爱，会给辰羲带来多大的负累。——“你说辰羲是一块千年寒冰，没错，他是。不过，把他变成千年寒冰的人，难道不是你们？你们用一重又一重的圈套把他套牢，把他变得冰冷，又嫌他没有人情味，暖不化……你把他打入地狱，再跳到地狱里去陪他，你以为这是莫大的恩赐？还奢望他会感激你，在地狱里跟你不计前嫌相濡以沫？”

　　“爱一个人，就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哪怕不择手段，这是辰羲自己说的。我只不过是照他的话去留住他，有什么错？”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会跟一个这样的人说得精疲力竭……“看来你已经清醒了，我走了，以后不要再来我店里，我不欢迎你。”

　　“你不能走，你不是说没见过他？等辰羲回来，你敢不敢跟他当面对质？”

　　我无力地说：“我没有什么义务继续留在这里治你的疑心病，与其不断地逼他离开，你真的不如想一想，到底什么样的爱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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