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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界（四）
酒会快结束的时候，艾棋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颜悦，瞿肖阳和辰羲好像在谈什么事，让我们先回酒店。”
“那我们就先走吧，”我回过头，看见他们正在说话，又见艾棋望着他们若有所思，“艾棋，你怎么啦？”
“没有，”艾棋把目光收回，冲我一笑，摆手说：“我们走吧，不等他了。”
礼堂里参加酒会的人陆续走出银叶，到了门口，我一拍脑袋，想起刚才来的时候酒店司机问我几点来接，我想着肯定是坐肖阳的车回去，就让他不用来了，只得对艾棋笑道：“看来，我们要打车了。”
艾棋哭丧着脸：“好不容易参加一次这样的酒会，才刚出门口，我的公主梦都还没做完呢，你就告诉我这么残酷的现实，果然俗话都是真理——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艾棋一边抱怨一边和我走出十字路口，这个时间，人行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一辆又一辆车从银叶开出。
“你说瞿肖阳为什么要和辰羲单独谈事情？上次要谈的合作不是没成吗？”艾棋边走边说，“颜悦，你有没有觉得瞿肖阳最近怪怪的？”
“好像是跟平常不太一样，估计是兰凯出了什么事情。”上一次的面具舞会，辰羲不在场时，高层之间的话语很让人捉摸不透，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从前几年开始，政策的变动让兰凯“官方御用酒店”的优势开始瓦解，失去了最大的利润来源，而在跟其他星级酒店的竞争中，兰凯虽然有品牌优势，但派系斗争越来越趋于白热化，消耗了很多内部的战斗力。辰羲来过兰凯，可能了解到了什么，觉得跟兰凯合作的风险和利益相比，风险大利益小，权衡之下，旗盾选择放弃。辰羲刚才劝我离开兰凯，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总之能给我们发工资就好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管不了高层之间的事情。说到高层，你还记得林董事的情人刘媛媛吧，就是前台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个，她经常翘班，林董事就让别人给她顶班，更气人的是，领工资的时候她还要炫耀，说这点钱还不够买她柜子里的半个包，真是太过分了！要说漂亮，她哪有多漂亮，也没什么能力，每天装得娇娇滴滴的，真是讨厌！”艾棋气得跺脚。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算了，不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我们经常连自己的事都没心思整理，哪有时间生这种气。
艾棋还是生气：“颜悦，我是跟你在一起久了，脾气变好了，要是以前，她敢在我面前装弱试试，不是开玩笑，我真会扇她巴掌。”她这句话倒不是假的，我是瞿肖阳招进兰凯的员工，刚开始不熟悉兰凯的运作，瞿肖阳多少对我有点照顾，第一次遇到潜规则的事情，就是他在暗中提醒我、保护我，几经波折，我才得以摆脱林董事的纠缠。那时的艾棋也是初入社会，正义感爆棚，以为我在引诱瞿肖阳，真的差点扇我巴掌。
我们正说着话，一辆红色的跑车在路灯下飞驰而过，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前面的药店门口，车后座的门被打开，一个穿深蓝色长裙的人下了车，快步走进路边的药店里，看她的衣着和背影，有点像严寓欢。
艾棋晃了晃脑袋：“你看看我，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我是说，瞿肖阳怪怪的，颜悦，我告诉你，这一次的酒会，本来不是我跟他来，他非要带我，我觉得无聊，他就让我带上你一起来……我……我是觉得……”
她这个样子，一点都不“艾棋”，我笑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讲话吞吞吐吐的？”
她挽住我的手臂，一句话说得更吞吞吐吐：“颜悦，我也是猜的，大概瞿肖阳觉得，辰羲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艾棋的话还没说完，前面那辆红色跑车的后座车门又被打开，里面的人踉跄地走出来。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肩上，朝我们的方向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他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我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在消散，站在原地再难动弹，无力地握紧艾棋的手……
艾棋急躁不已：“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猜的，不一定是事实，你放松点，瞿肖阳……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不会利用别人达到目的，何况是你……天呐我在说什么……我都不会说话了……骆颜悦，你就当作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我想逃，逃到永远见不到他的地方去，逃了八年，还是回到原地，还是没有逃开……我就像风筝一样，飞得再远，风过以后，还是落了回来……
陆梵翊的目光极散，他瞳孔里的光落在除了我以外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每一个，却不包括我……连影子都已经重叠在一起……
但他从我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
一阵令人眩晕的酒精味随风飘远……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视而不见”这样的事……
严寓欢走出药店门口，向他跑来：“梵翊……你别坐这里的椅子，太凉了……我买了解酒药，走吧……”
陆梵翊的声音沉沉的：“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
艾棋在我耳边怔怔地说：“颜悦，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看见她了吧，她是我的偶像宫昀没错吧……”
身后传来严寓欢欲哭的声音：“陆梵翊，你站起来啊……”
我闭上了眼睛，对艾棋说：“她是宫昀，艾棋，你去帮帮她……”
我背对着他们，本不想回头，可他被扶着经过我身边时，却轻唤了一声：“颜悦……”
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这两天，我见了这么多的人……我见到唐樱，见到辰羲，见到韩叔叔，直到走出银叶之前，我都能安然无恙，可偏偏在最后，让我见到你……这是为什么……
严寓欢说：“梵翊，你喝醉了。”
“我知道，这是假的……”他说。
我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向我靠近……
他站在我面前，扬起手拨开我侧脸的头发，“我知道这是假的……你说奇不奇怪，这两天我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你的影子……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
眼泪陡然滑落，灼热的痛向心脏蔓延，痛得无比漫长……
“他只是在说醉话……”严寓欢上来扶他：“梵翊，走吧……”
他苦笑，逐渐转身，挡开严寓欢的手，缓缓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
陆梵翊，如果这是假的，在你眼里，什么才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艾棋扯着我的裙角，小心翼翼地问我：“颜悦，你没事吧……”
“没事，”我冲她摇摇头，远远看见一辆计程车，挥手让它停靠过来，打开车门，艾棋还愣在那里，我叫她，“走吧。”
上了车，艾棋睁大眼睛盯着我：“你认识他们？”
我侧枕在椅背上，路灯一盏又一盏在窗外飞过，有点晃眼：“高中同学。”
她又开始晃我的手臂：“你跟她是同学？！真的假的？！那你怎么不早说，颜悦，你下次帮我向她要个签名好不好……”
“你上次不是拿到跟她的合照了吗？”
艾棋有点委屈：“我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问她要签名嘛……那么，那个男的你也认识？是她男朋友？”
“嗯。”我微微点头。
“骆颜悦，”她的眼睛又睁得像铜铃：“你……是不是暗恋过宫昀的男朋友？”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我上次讲起陆梵翊，这丫头是一点都没有听到啊……
——“对，我暗恋过他……”我想，如果是暗恋，事情应该会简单得多。
艾棋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抿嘴一笑：“原来你也会暗恋别人啊，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这个人能让你暗恋，一定不一般，今晚回去，我要听他的故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上次讲的是什么来着，哦，对，讲你跟辰羲的故事，骆颜悦你都没讲啊……你讲了吗……我真的睡着了？——没事没事，你今晚重讲一次，我保证不睡！”
艾棋这一通话，真是听得我头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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