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童话，比岁月漫长

　　因为做了一夜的梦，第二天醒来，脑子昏昏沉沉，到了花店都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顾客买了一束玫瑰花和洋甘菊，收完钱，发现艾棋手撑下巴，定定地看着我：“骆颜悦，一大早的，你梦游呢？”

　　我捧起咖啡喝了一口：“可能昨晚没睡好。”

　　招聘通知挂出去以后，好几个有意愿的人带着个人资料来应聘。我们希望找有一定经验的员工，一直在观望，今天早上倒是来了一个很有经验的人，叫徐晴，条件也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在附近租好房子以后就可以上班。

　　夜幕才降，艾棋吃完晚饭回来，面色凝重，手脚比划着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话：“颜悦……我那个……刚才吃饭的时候……看到电视里在播新闻……”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干嘛吞吞吐吐？新闻说了什么？”

　　“辰羲……”她欲言又止。

　　她这副样子，我心里忽然像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辰羲怎么了……”

　　我拿出手机想要打给他，艾棋按住我的手：“不是辰羲，是辰羲的爸爸……他被抓了……”

　　我以为自己在幻听：“你说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好像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被报导出来。我买了一份报纸，里面有写，你看看……”

　　我拿过她手里的报纸，如果真的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消息为什么不在头版？正诧异着，翻来翻去，翻到中间才看见半个版面的消息，偌大的标题赫然写着：旗盾突变——辰沣时代即将走入历史。

　　半个版面的报导，大部分都在说旗盾，而关于辰羲的父亲，所能获取的消息很有限，只说他涉嫌贿赂，被管制一周后，在今天被拘留。而从辰羲离开的时间算起来，刚好一周，也就是说，陈叔打电话来的那个晚上，跟辰羲的父亲出事是在同一晚。

　　他的父亲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旗盾的势力本来就复杂，失去辰沣的控制，很可能出现难以收拾的乱局，所以辰羲才会说，除了陈叔和三哥，他信不过任何人。那么，他会怎么做……这种时候，他身边可信任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还要让他的三哥来保护我……

　　一个很熟悉的声影站在眼前，我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是凌蔻。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骆颜悦，我们能不能到对面的咖啡馆聊一聊？”

　　她来得正好，或许她能告诉我，这段时间，旗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面对面在咖啡馆坐下以后，凌蔻一直没有说话。咖啡端上来，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哀求：“你放过辰羲吧……”

　　我移开视线，缓缓捂住眼前的咖啡杯：“你为什么这么说？”

　　“旗盾已经乱成一团，他现在需要我爸爸的帮助，你帮不了他的。你知道吗，不仅旗盾面临危机，他自己也有危险，你明白吗？骆颜悦，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他，如果爱他，你就放过他吧……要是不爱他，你就更不用纠缠他了，他可能会一无所有，包括他的命。辰廷已经出了事，他不能再出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不能出事……”

　　我的心里突突地猛跳：“辰廷发生了什么事？”

　　凌蔻面露凄然：“辰廷和他妈妈都被绑架了……求求你，放过辰羲，让我们结婚吧……只有我们结婚，我爸爸才会帮他……”

　　我怔怔地听着她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原来你在这里，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见陌生人，有什么事就先给我打电话？”

　　我一扭头，只见辰羲的三哥站在桌边：“小丫头，回去告诉你爸爸，旗盾是辰家的，他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算盘打得太精，小心算来算去把自己算进去。”

　　凌蔻侧视一眼，厉声问他：“你是谁！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他看了看凌蔻，没有回答她，转而对我说：“马上走。”

　　我起身离开。凌蔻抬眼看着我：“骆颜悦，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只能袖手旁观，只能让他分心，你不觉得这样太自私？你能为他做什么呢？如果不能帮他，为什么不干脆放开他？难道你想害死他吗？他死了你才高兴，是不是！”

　　死？！我走了几步，听见她说这个字，呆在原地。

　　辰羲的三哥在我前面，回头重重地说：“骆颜悦，走！”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咖啡馆，跟着前面的人上了车，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会出事的，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会出大事的……阿姨说过，高中毕业那个下大雨的晚上，辰羲被他们抓走过……我心里惊惶不已，对陈宇说：“三哥，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保护……既然有人对辰廷动手，就有可能对辰羲动手，你快回去……”

　　他说：“昨天晚上，辰廷和他妈妈被转去香港之前，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

　　我心里稍安：“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但事情太多，我只能长话短说。现在的辰夫人，原本是香港一个帮派的前任老大的情人。要不怎么说风流债呢，女人就是麻烦。”

　　“你是说，辰羲以前被绑架、辰廷和辰夫人现在被绑架，都和他们有关？”

　　“是。辰羲在大庭广众下跟你求过婚，这不是什么秘密。辰廷被绑架以后，他收到消息，有人曾经到兰凯查过你，我比较奇怪的是，他们既然查到了，却没有像绑架辰廷一样立刻对你动手，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或者被什么人阻止了。我只能说，你运气不错。”

　　“那么，辰羲也一定会有危险……”

　　“他们知道辰羲的身份，要是真的打算动辰羲，不太可能会等到现在。无非是想出一口气，才会绑架辰夫人和辰廷，暗中调查你却不动手，可能也只是想给辰家一个警告。大陆是大陆，香港是香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水深，在摸清情况以前，他们不敢真动辰羲，要敢动他，我就敢生吃了这帮人。”

　　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可万一这真的是一帮亡命之徒呢……趁着辰羲的父亲出事，旗盾无主，这些人又唯恐天下不乱地搅进来，辰羲要怎么应对……“辰伯伯真的出了事？”

　　“嗯。”

　　“你回去吧，回去帮他。”我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他一起面对，当时我们都没想到，有些事原来真的无法一起面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注定是辰羲一个人的战争。

　　他神情黯然，掏出火机点燃一根烟：“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他们暂时还不敢动辰羲，要动你就简单多了。辰羲说了，只有你安全，他才不受要挟。”

　　难道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达到“安全”？无论到他身边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都可能会给辰羲带来困扰，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暂时离开。照陈宇的分析，这些人不太可能花这么大的力气深入内地找一个还没有嫁进辰家的人。我忽然感到怅然，原来我能为辰羲做的事，只有把自己置身事外。我缓缓对陈宇说：“这段时间，我会暂时离开这里，不会让任何人找到，这样，辰羲就不用再担心我的安全。”

　　陈宇颇感意外：“你是说，你自己离开？”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当出去旅游一趟，我自己会小心。”

　　他沉吟许久，在氤氲的烟雾中颓然说道：“那你明天早上走，送你离开以后，我就立刻回去。”

　　车窗外流光闪过，辰羲此时境况如何，我不得而知，可他既然决定不告诉我，我也不能让他徒增困扰：“不，我今晚就走。”

　　陈宇犹疑了一阵：“不用着急这一时半刻，让我再想一想，想一条最安全的路线。”

　　“不用再等了，辰羲说过，这个时候他只信任你们，你今晚就回去吧。”

　　车子已经到了我家楼下，他沉默半晌，将烟头扔出窗外：“好。如果你今晚能走，那我今晚就回去。”

　　我给艾棋打了电话，让她立刻把店面关掉，我在家里等她。半个小时以后，艾棋回到家里，我把收拾好的行李放在大厅，她看着我愣了一愣，声音有点失措：“颜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事情这么长，一时半刻肯定解释不了：“我想去旅游一趟，你也先别上班，关上几天店面，就当是给自己放几天假。晚上不要回自己家里住，也别回我家来，最好住在Richard家里。”

　　她一头雾水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去旅游？到底出了什么事？”

　　“艾棋，我一下子讲不清楚，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这段时间不要开店。”

　　“你去旅游，根本什么准备都没有，路线呢？怎么去，什么时间到，去到住在哪里，都没有计划，你也太草率了。”

　　“我先坐高铁，再搭飞机过去，坐一段路的火车，最后转汽车。至于路线，可以在路上再查。票已经买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不行，你去旅游，那我也要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如果事情一下子讲不清楚，那就在路上慢慢讲，你不急，我也不急。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几套衣服。”

　　三哥和小袁在楼下的车里等着我们。看见艾棋跟着我一起上车，三哥犹疑地看了我一眼。

　　艾棋觉察到他的动作，扬起下巴：“不就是旅游吗？干嘛，我不能跟颜悦一起去？”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糟了，颜悦，走得这么突然，我应该告诉Richard一声的。”

　　三哥扭头问：“谁是Richard？”

　　艾棋在拨Richard的手机号，没有搭理他。

　　我对他说：“是艾棋的男朋友。”

　　三哥没有再问，艾棋的声音在车内响起：“Richard，我跟颜悦要去旅游一趟，去哪里？呃……去西藏，我早就想去看看布达拉宫了！什么时候回来？”她看我一眼，我说，“一个月。”艾棋凑近手机说，“我们一个月以后回来……现在？我们在去搭高铁的路上啊……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有什么好躲的，就是去一趟旅游而已……你等我回来啊……”

　　三哥诧异而警觉地看了艾棋一眼，我也觉得奇怪，Richard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冒出一句这样的话？

　　艾棋挂了电话以后，陈宇笑问：“莫非你男朋友是个算命的？”

　　艾棋挤眉弄眼地瞟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是又怎么样？干嘛，你歧视算命的？”

　　开着车的小袁忽然笑了一下，被陈宇一眼斜瞥盯得不敢再笑。他转过脸对艾棋说：“小丫头片子，脾气还挺大。我要是你，就不敢这么说话。”

　　艾棋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什么叫你要是我？你是你，我是我。说句话又不会死，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车停在高铁站门口，三哥交待我：“按照我给你的路线走，每个中转的地方我都安排了朋友接应你们。”转头又对小袁说，“小袁，人我就交给你了，送她们到了地方你才能回来。记住，不能出任何问题。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能改变路线。”

　　我本想给辰羲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还是到了目的地再打吧，免得他担心。

　　“颜悦！”我们正要往里面走，突然被后面传来的声音叫停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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