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童话，比岁月漫长

　　回到家里，我正在露台上一边边晒太阳一边摆弄着花草，辰羲从大厅里笑着走出来：“辰太太，我们有客人到了。”

　　我看到他身后笑意盈盈的颜灵，很意外：“颜灵，你怎么来了？”

　　“你居然还有空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辰羲，“他拜托我来替今晚的女主角打扮打扮。”

　　我疑惑地看了看辰羲，他什么都没说，笑着转回大厅里去了。

　　我问颜灵：“什么意思？”

　　“废话少说，你房间在哪？快带我去。”

　　我带着颜灵进了房间，颜灵转身把门关上：“姐，你今晚真的要去？”

　　我忍不住笑：“你干嘛这么担心，难道会有人吃了我？”

　　颜灵很着急：“你认真点想，这件事情不能拿来开玩笑。”

　　“颜灵，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辰羲的爸爸可能对我不太满意，可是既然我选择了跟辰羲在一起，就早晚都要面对他，辰家的女主人亲自向我发出邀请，我怎么能不去？你放心，他顶多刻薄我几句话，有辰羲在，我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她发话说：“既然是这样，那我给你三分钟时间洗脸。”

　　我很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颜灵瞪大了眼睛：“姐，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意识？你是以辰羲女朋友的身份去参加这个酒会，他肯定要向大家介绍你，这些你一点都没有想到？”

　　“我想到了，那又怎么样？”这就值得颜灵这么紧张了？

　　“还能怎么样？那就得好好打扮，我可不想第二天新闻一出来，那些无知的人都对你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所以，我今天的责任就是——让你以最好的姿态去应战。”

　　我醒悟过来，即使真如辰廷妈妈说的，这是个小型酒会，酒会上也不可避免会有媒体参与其中，我再一次体会到，辰羲的女朋友不好当，上一次有这种体会，也是在他爸爸家里……

　　颜灵看穿了我的心思：“干嘛？你现在知道没那么简单了？后悔了？”

　　“不后悔，”我深呼吸了一下，“三分钟，马上回来。”

　　从穿好礼服、化妆、穿好高跟鞋，这期间，颜灵的电话响了很多次，她都是随意看一眼，说是无聊的推销电话，几次过后，颜灵直接关了机。一个小时以后，她看着镜子里的我，终于露出笑脸：“不错，我对我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今晚的酒会，韩叔叔也会去吗？”上次听韩叔叔提过辰羲的爸爸，似乎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颜灵抿了抿嘴唇：“嗯，他会去，我也会去。姐，我完成了我的任务，现在得回家换衣服了，要不然爸爸会找我，我们待会儿酒会上见。”

　　“好。”

　　颜灵走到门口，在原地踌躇了一阵，又走回我面前：“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颜灵问道：“你爱辰羲，有多爱呢？有没有……比你以前爱哥哥更爱？”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淡然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姐，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我回答说：“颜灵，我想得很清楚。你放心，和辰羲在一起，我会幸福。”

　　“那我就放心了。快赶不及了，姐，我得回去了，要不然会挨我妈的训。”颜灵踏出房门，影子消失在走廊的光线里。

　　我照着镜子理了理额边的头发，在镜子里看到站在门口的辰羲，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盒子，走近以后，他把盒子放在桌面上，双手握着我的肩膀：“你真是……美极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微微一笑：“颜灵化妆画得好。”

　　他伸手打开桌面上那个方形的盒子，里面是一套祖母绿的宝石首饰——项链、手链，还有一对耳环。我没有打耳洞，他取出项链和手链给我戴上：“颜悦，你会是全场的焦点。”

　　酒会在辰羲爸爸别墅里的空地上举办，一下车，我就不得不佩服辰羲的“先见之明”，辰廷妈妈当初把它说成是“小型酒会”真是过于谦虚，因为排场明明大得惊人。灯光照得整个场地亮如白昼，离酒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这里就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了。

　　面对这样的场合，我心里多少还是腾起一些紧张，很郑重地想了想，以辰羲女朋友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该怎样跟他的生意伙伴们寒暄周旋。以前我觉得，只要我们决定在一起，这件事就只跟我们两个人有关。可是到此刻我才彻底明白，将来，生活对于我和他，绝对不像我想得那么单纯，我们会有很多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会有很多这样的场合需要应对，我选择了辰羲，就选择了他的生活。以前因为对花粉过敏，这样的场合又往往都会放置一些花草，所以爸妈每次去参加酒会，我都会选择待在家里弹钢琴，可是多少也懂得，商场上的翻云覆雨叱咤风云，多数都从这样的周旋谈笑间开始萌芽。

　　“颜悦，”他在身边唤我，我侧过脸，碰上他深沉的眼眸和话语，“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和我共进退吗？”

　　“会。”我朝他点点头，既是给他的信心，也是给我自己的信心。

　　他笑着问：“那我们就这样一起走一辈子，你觉得怎么样？”

　　“好。”我亦笑着回答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愿意做好一切准备，跟上他的脚步，融入他的生活。

　　“你要记住你说的这个‘好’字。”他挽起我的双手，今天他的手不像往日那样暖，手心里微微有点汗。

　　我抬起头，看见他眉间的笑意，好像带着那年他说要转学时的欲说还休。明明脸上笑着，却不全是欢喜，明明眼里有些隐忧，又不全是悲伤。

　　我不禁问他：“你怎么了？”

　　辰羲的眼神仍旧飘忽不定：“记住了吗？你对我说了个‘好’字。”

　　我恍惚回答他：“记住了。”

　　他牵起我，穿行在喧闹的人群里，向他认识的人一一介绍我，接着他们就一来一往地交流着最近生意场上的大事，期间还穿插着聊彼此的生活和业余兴趣，从他们的眼神和辰羲的笑容里，我知道自己应付得还算不错。

　　走着走着就到了酒桌旁，辰羲给我递了一杯香槟：“骆颜悦，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我抿了一口香槟：“很奇怪吗？我已经在兰凯这么久，而且，以前我们也上过相关的交际课程。”

　　说话间，辰廷妈妈已经从远处走到我们面前，她穿着黑色的裙子，裙子上的亮片和钻石项链反射着灯光，闪闪发亮，裙子的右肩处有一朵展开得妖娆的红花，更衬得她整个人娇艳欲滴。她笑着跟我打招呼：“骆小姐。”

　　“您好。”

　　她从上到下打量我：“你装扮起来，真是美得让人刮目相看。”

　　“谢谢，您也很漂亮。”

　　在我们说话期间，辰羲始终淡淡的，目光转到别的地方，并不跟她说话。

　　她又跟我寒暄了几句，就游走到别的地方去招呼客人。

　　过不多久，辰羲的父亲来了，空地中央的高台上，有人在致开场白。辰羲牵着我走到高台前面，他爸爸正在旁边，看见我，马上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他说：“我不是说了让你一个人来？”

　　“是吗？”辰羲握住我的手：“那看来，你得问问邀请她的人在打什么主意。”

　　他爸爸定定地看着我，冷冷地说：“你居然让她穿这条裙子，怎么，成心想刺激我？”

　　辰羲冷笑：“难得你还记得。”

　　辰羲的爸爸没有邀请我的意思，可为什么辰廷妈妈让我务必要来？我望了望站在辰沣旁边的女主人，她仍旧一副笑得辨不清心思的面容，像练好了似的，跟平常的她没有两样，看不出有丝毫不妥的地方，却让我的脊背阵阵发凉，心里阵阵发怵。辰羲的爸爸提到这条裙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辰羲今天也跟平常很不一样，眼睛里总有一层拨不开的雾，叫人心慌。

　　台上的人请辰沣上去致欢迎词，他正要往上走时，被辰羲拦住：“让我去吧。”

　　他爸爸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辰羲笑着走到台上，接过话筒：“各位来宾，今天是家父50岁诞辰，我作为辰家的长子，对各位的到来表示感谢。”掌声过后，他举起托盘上的一杯酒，“这一杯，我先敬我的父亲，恭祝他生辰快乐，身体康健。”

　　台下的人也都举起酒杯，面朝台下的辰沣，干完了第一杯酒。

　　辰羲接着说道：“第二杯酒，敬在场的前辈和好友，旗盾的成长离不开各位的支持，我替旗盾和我的父亲向各位表示感谢。”

　　我不由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辰沣，他正看着辰羲，脸上扬起颇为自豪的笑意。这个表情让我很惊讶，他与辰羲之间究竟有着怎样复杂的情感呢？——看得出来，他对辰羲不是没有爱，可平常说话的时候却总不给他留余地，好像故意要给他难堪。但是，他又很放心把旗盾的核心业务交给辰羲去打理，放手让他去做没有做过的事情。

　　这时辰羲的第三杯祝愿“合作前景更加广阔”的酒已经敬完了。他举起第四杯酒：“这么多年，无论是旗盾还是我，都花费了我父亲不少心血，最后这杯酒，我单独敬我的父亲。”辰羲在台上向他父亲举起酒杯，他父亲也在台下对他举起酒杯，这对父子干完了这杯酒。

　　辰羲放下杯子，笑了笑：“我今天带来的礼物非常特别。我的父亲催我结婚，已经催了很多年，今天我想沾一沾他的喜气，也请在场的各位，与我父亲一起见证——我的求婚。”

　　台下霎时掌声雷动。

　　辰羲带着笑意，从台上走下来。

　　我懵了，脑子被全场的掌声环绕，轰然作响，这样的场合，他想干什么……

　　“你不配进辰家的门！”他爸爸阴沉的声音在离我最近的右侧低低响起，比掌声更震得我发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锤子，铿锵有力，一下一下从我的脑袋上狠狠敲过去。我瞥见辰沣眼里的火光，火光里有惊诧、有仇恨，好像，还有一丝惧怕。

　　辰羲越走越近，我慌乱地看着他，只希望这不真实的一幕真的只是发生在梦里，心里不停地祈祷：辰羲，不要这样……

　　而他终于走到我面前，笑着与我对视，单膝跪地，托起一个宝蓝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枚戒指：“骆颜悦，我们就这样，一起走一辈子，怎么样？——嫁给我吧。”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是了，他刚才说过的，他还要我记住我回答的那个“好”字……可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没有得到他爸爸的同意，辰羲是不是没有看见？——他爸爸眼睛里的火简直可以把我烧成灰烬。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出奇，几百双眼睛就这样定格在我身上，我全身都在发凉。辰羲依旧笑着，眼神却是冷的。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眼睛会这样冷，我看过他的悲伤，他的喜悦，他的失落，他的爱……是，他爱我……我们是要在一起的……我闭上眼睛，屏蔽了周围的人，缓缓抬起左手。

　　重新睁开眼睛时，辰羲眼里的冷意已经散去，他取出那枚戒指，替我戴上，最后，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

　　周围的人开始鼓掌，微笑，欢呼……

　　辰羲起身拥抱我，我就这样把孤军奋战的自己扔进他的怀抱里，将脸侧到另一边，不去看他爸爸脸上难以预测的表情……

　　“今天辰家真是双喜临门，既然大家见证了辰羲的求婚，那将来他和骆小姐的喜酒，大家也一定要赏光来喝一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站上高台，笑容可掬。

　　我们站在台下，辰羲牵着我的手，他的手今天跟我的一样凉。

　　“颜悦。”韩叔叔从人群中朝我们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辰羲，“你和辰羲谈恋爱，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韩叔叔，”我低声说，“我是想，等哪天我们不因为公事会面，我再告诉您。”

　　颜灵跟在他爸爸身后朝我们挤眉弄眼，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现在告诉您也不迟，”辰羲笑问，“韩叔叔，我跟颜悦结婚，您同意吗？”

　　韩叔叔看着我，回应辰羲：“只要颜悦幸福，我就同意。”

　　辰羲挽着我的肩膀，对他说：“您放心，我们相爱，我一定会让她永远幸福。”

　　颜灵激动地拥抱我：“姐，我也要祝你们幸福。”

　　辰羲在一旁笑说：“你的祝福太重要了。”

　　辰羲的父亲一直站在不远处，饶有深意地看着我们。韩叔叔走过去对他说：“看来我们年纪都大了，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吧……”

　　我对正在兴头上的颜灵说：“我们到那边走一走吧。”

　　辰羲笑道：“没听说刚求完婚就把新郎晾在一边的。”

　　颜灵挽着我的手，对辰羲说：“我姐都已经答应你了，还担心什么，我又不抢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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