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流

　　光，流泻下来，淌了满地。有些暖呢，就只有光，才似你的手。树下的影，是你吗？我这样急得探出指尖，也只不过是想……碰碰你。

　　佟扬犹豫了一下，接着快步走出树阴向藤椅逼近，邹米吃痛般缩回双臂，幽幽地，低了头。那长长的发，遮了所有阳光。佟扬也垂下眼，叹着气，不知想些什么。

　　夜了。佟扬倚在窗下的藤椅上望着天，呆呆的出神，指间的火光恍惚闪烁。夜，静得只有心跳声。但他清亮的眼倏然染上异色，熟悉的呓语和啜泣又轻声溢出，他掐灭烟翻窗而入，抱她入怀，和温声细语不搭的是，眉皱得死紧。
　　邹米，慢慢安静。

　　喜欢你专注的眼，我垂涎你的视线，情愿使出浑身解数，成为你目光锁定的唯一。然后，请你慢慢阖上眼，我就成功地，被关在你的眼中。

　　佟扬拍落了手中的泥土，却往另一方向走去，植了多少株雪见了，不可能没感受到她的凝目。所以，不忍不敢回望，那一双眼盛载的万千情语，都倾注于他，却从不属于他。他不是。
　　邹米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动，伸手欲拉住他，心慌地失了重心，跌在椅下。佟扬闪身而回，匆匆地欲将她抱起，终被邹米惊乱的闪躲钉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张开的双手。
　　邹米隔着泪，爱怜地望着地上轻轻颤抖的影子，喃喃自语：他，不是……

　　邹米邹米邹米。
　　佟扬轻抚着沁凉的瓶颈，无意识地打开瓶塞，直到闻到一丝酒香，他才回过神来，紧紧地塞住瓶口。不能。不管他多想要一场醉，这宅子，却太需要一个清醒的佟扬。一个人的梦呓和啜泣，需要一个干净的怀抱。
　　他仰起头，眼中的沉郁让月光都别过身去。
　　一同……飞扬……
　　夜风将破碎的细语带到天空中。

　　我退开再退开，一迳地躲闪你的怀抱，不不，不要，悲哀的人，要不得任何温度……而终被你狩猎，落入最温暖安全的陷阱。

　　佟扬立在远处，却把邹米的迷离尽收眼底。许久了，已太久了，久到让他错觉两人，已是又一生世，佳景依旧，容颜依旧。仿佛这镇日动作，也曾一次次地细细排演，直至时光的拿捏自如。只是，邹米，你却在这一生徒留了前一世的心。你。你说，这是什么该死的……轮回游戏！

　　如果你点头，我就不再醒来了好吗？外面的你没有温暖的手，深暗的眼也不似此时这般灿亮。飞，我陪着你吧。我们还在树荫下喝茶，我们种很多雪见，我们记下在一起的每个片刻……我们，不分开，好吗？

　　“唔……”邹米猛地惊起，立刻就看到跃窗而入的影子，“……飞？”却在月光洗去影子的暗色后恍然省道，这个人，他不是佟飞。

　　起了风了，树叶的簌簌盖过了佟扬剧烈的心跳声，他虚脱般跌坐在地，邹米，这一个邹米……
　　哥，你在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飞。你低下头来。这样我的手就偷偷地爬上你的肩，颈，爬上你挥洒开的笑容，让阳光的味道流进我的指头，顺着直觉到达味蕾，恩~~甜得打了个颤。

　　秋日的明媚被佟扬清淡的省略了，这一季的秋只能说明，他在这屋宅已耗了近一年，近一年的与自闭的邹米朝夕相对，以及，尽力调整失去佟飞的强烈失衡。
　　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表情，这样的迷惘是不曾在另一张佟扬的脸孔上出现过的。佟扬缓缓出手，遮住了玻璃上的一双眼。想象着这双同样轮廓的眼曾绽出的，火热的光。
　　哥。邹米，一直是这样。那个时候，你是如何让自闭得执拗的她走出来的？
　　哥，我不行了。我不是你，也不能是你。
　　哥，你把邹米——把邹米——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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